第七十二章 翻云覆雨(三)(求收求推!)
重启大明 作者:荆洚晓
这日下午,李贤恰逢番休,也jiù shì 轮休的日子,只是他仍旧去了吏部文选清吏司,把手头的文牍整理梳清了遍,方才出了衙门,叫上在外面候着的轿夫,上了轿子往自家府里去了,谁知行没几步却便停了下来,有长随在轿外低声道:“老爷,前面……”
下面的话已不用这长随说了,因为李贤随即就听到轿外有人喊道:“原德兄救我!”原德是李贤的字,般来说能叫得上原德兄的人,不是品级相近的同僚jiù shì 科举同题金榜的同年,总不可能个无其他亲近关系的七品县令,管吏部文选清吏司的郎中叫原德兄吧?
李贤蹬了下轿子,轿夫下了肩,便揭开轿帘行了出来,抬头看成李贤真个哭笑不得,在轿前张开双手拦路并且口中仍在喊叫着:“原德兄、原德兄此桩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小弟啊!”的人,却便是丁丁如晋。
这实在也太荒谬了,个秀才管李贤这大权在握的五品京官叫“原德兄”?个小学生跟去拦某位相当于地级市市长的司长,然后大声呼救还和他称兄道弟,这是上茅厕打灯笼——找死(shi)么?
丁还真不见外,弯腰闪开两个拦在他身前的长随,把抢到李贤身前,双手紧握李贤的手悲声恳求道:“原德兄啊,这遭无论如何,你要救救小弟啊!小弟刚刚和世叔吵了架,若是原德袖手不理,小弟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李贤本来是不dǎ suàn 理会丁的,就算他曾经救过丁,但毕竟品级在那里放在——总不可能个司长在街上见义勇为制止了流氓勒索小学生,然后就跟小学生有什么交情吧?说白了,李贤跟丁的关系,还真差不离也就这样吧。
但听着丁的话,李贤倒就没有马上把丁的手甩开,因为丁提到了个词“世叔”。别人或者不清楚,但官做到李贤这级别,又是有实权在手,哪里会不知道丁的世叔,jiù shì 权倾朝野的司礼监大太监王振?
丁跟王振吵架了?
这倒是件新鲜事,要知道丁jù jué 了王振要给他的官爵,王振都还笑着把他送到门口,丁能为什么事跟王振吵起来?李贤沉吟了片刻对丁说道:“大街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枉你也读过书的人,读书养气,镇定些!跟在后面随本官回府再说。”
“原德兄jiāo xùn 得是!小弟便跟在你后面。”丁简直是如同得救般,脸上透出发自内心的轻松,松开李贤的手自去牵了马跑到轿后去了。李贤皱了皱眉,实在被这“原德兄”三字弄得有些恶心,但却又不好在这街上去训斥丁,只好摇摇头坐进轿子里,蹬了下轿子示意起轿回府。
到李府,丁就极不要脸提出拜见长辈,般除非是世交,或是极好的朋友,才会去到别人家里,提出给长辈请安,这叫做通家之好。现在李贤和丁很熟么?李贤只觉脸上抽抽的,当下也不客气了,直截了当地说:“不敢当丁秀才的大礼,有什么事,还是就在这里说了吧。”
丁有些讪然地笑了,他也知道有点过,但不装疯卖傻怎么能跟这李贤搭上话?拿个拜帖递上去在门外等半天,会对方叫门房或是管家来回上句有事或无空之类的,还能怎么着?
“小弟刚刚去了司礼监,王世叔不同意小弟的婚事,说是当年他跟我父亲是换过兰谱的xiōng dì ……”所谓兰谱,jiù shì 结拜盟xiōng dì 时互相交换的帖子,上面写着自己家族的谱系——斩鸡头烧黄纸的说法是有些草莽气过重,也较儿戏了——这年代的人对于结拜xiōng dì 还是很慎重的,结拜自然就要交换兰谱,不然结拜xiōng dì 却不知道对方家里有什么人,说得过去么?
只听丁又说道:“……如今小弟没有长辈在世,王世叔便说小弟的婚事得由他拿主意,还说这事就算问到当朝首辅,也是这么个说法。原德兄,你可得救救小弟啊,可怜我那指腹为婚的妻子,虽然她长得丑陋,但毕竟从小青梅竹马,又是先父在生时定下的,如何能因为她长得不好,又是商贾之家,便说当年口说无凭要悔婚呢?”丁说着,长呼短叹,副手足无措的mó yàng 。
李贤这种士林中人,对于王振是有着天然的反感。
基本凡是阉党主张的,士林jiù shì 下意识反对;凡是阉党反对的,士林就下意识支持。
至于道理?不好意思,这大明朝的士大夫数理或者不通,但解释经义代圣人立言jiù shì 他们的专业,他们坐定了屁股找完立场之后,总能诌出番堂堂正正的道理的。
所以听着王振说要管丁的婚事,李贤当即摇了摇头:“安能如是?若令尊生前没有给你指定婚事,倒也罢了;明明已是指腹为婚,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这事实在也太过荒唐了……”
“原德兄说得极是!”丁顺着杆子往上爬,却长叹道,“可怜我那岳父是个商人,重利轻别离,商贾的本性,小弟担心王世叔如是略威逼,岳父大人怕是会来提小弟提出退婚啊!原德兄,无论如何你得帮小弟把!”
李贤望着丁半晌,最后忍无可忍开口道:“丁秀才,你不觉得以咱们的交情,你这么叫本官的表字,不太hé shì 么?”哪个司长受得了个跟他没什么瓜葛的小学生,个劲地和自己称兄道弟?李贤是真的受不了了。
丁看上去倒也识趣,脸色为之肃,直了起来整了整衣冠,冲着李贤揖到地,郑重开口道:“兄长在上请受小弟拜!实则初见兄长便觉qīn qiē 无比,谈吐举止是让小弟觉得遇到了知音……毕竟兄长是五品大员,小弟不过是小小秀才实在不敢高攀!今日兄长不计地位尊卑,只是为意义相投,如此风骨真乃我辈读书人典范!”
李贤听着脸上青红不定真是恶从胆边生,当正道士林就能君子欺之以方么?不觉拍扶手,便要出言训斥,谁知却见丁直起身来,脸的欢喜,拍手唱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这真是难为丁了,不论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还是“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都是明代以前的句子,真是抄无可抄。
当然如果丁的大脑如电脑般,收录了是正统年以后的所有格律诗,那么相信还能找到应景,只是丁却只能搜寻他作为个普通人的记忆,而他也不是古汉语专业的研究,连zhè gè 大明秀才的身份,还是空有其名的。
所以他只能唱。
唱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赌这曲子大明朝还没出现。
万幸丁赌对了。
李贤刚要发火却被丁这么嗓子唱下来,他这正牌的读书种子、金榜题名的读书人,自然知道这水调歌头,苏东坡写的是xiōng dì 之情。而丁这曲子的唱腔在这大明朝真是从未听闻,时听着却只觉旋律优美,不忍打断它。
丁将这首水调歌头唱罢了,又对李贤揖道:“小弟自幼便无弟兄姐妹,今日终于有了哥哥,时兴起,谱得此曲献与兄长!”时间丁七情上面,真诚无比得连自己也感动了。说来倒也是发自内心,他两世为人真的jiù shì 没有xiōng dì 姐妹啊,这完全不是伪作的事。
李贤看着丁jī dòng 的脸容,竟时无法开口去训斥他,沉吟了半晌开口道:“这曲子倒是别有风味……”他是很有点怀疑丁,是早就谱好了这曲子的,但偏偏这曲风大明朝真是闻所未闻,如说丁请人先行谱出,那么谱曲的人不会籍籍无名,应在坊间早有这曲风才对。
又看着丁那泪光闪动的脸容,实在觉得出言jù jué ,似乎真的太过残忍。不禁又是自问:如若丁也是五品官,自己是否会对他的行径觉得反感?必定不会的,难道自己结识朋友真的便以官位衡量交情?似乎这么想,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李贤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方才这曲子不错,便按这曲风,再谱首试试!”
丁讨了个饶:“兄长,小弟这文采可不济事,临时谱曲再填词可来不了……前人词曲行不行?”
“行。”事已至此,只要丁整得出来,李贤也便认了。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番滋味在心头。”丁闲闲把这首独上西楼唱了节,却苦笑道,“兄长,这,这实在有些勉强了,方才那《水调歌头》是有感而发,这首曲子却便不太好……”
李贤苦笑了声,却叹道:“李后主的《相见欢》被你这么唱,倒真别是番滋味了。你不必太过自谦,实在谱得不错。唉……”他摇了摇头,这xiōng dì 看来倒真是被丁赖上了,只好吩咐下人去请高堂和妻子出来,让丁拜见。
两人当下又写得兰谱换了,等到李家老太太出得来,丁把传销窝里卧底时学到的嘴皮子功夫使到十二分,哄得那老太太笑得不行;李贤的妻子出来,丁目不斜视,只是行了礼叫了声:“嫂夫人。”便不话,倒是象个谦谦君子,却让李贤心里也略为平衡了些,看来这丁还算是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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