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 作者:荆洚晓

    此时的秋闱不同于唐代选举“每岁仲冬,州、县、馆、监举其成者送之尚书省”。乡试放榜很快，所谓桂榜，jiù shì 放榜的时候正是桂花飘香之际。但是在放榜之前，丁就离开京师了，因为南京和容城两处书院，被圈点到的弟子，都由教习带到了京师，运粮车马也已zhǔn bèi 停当，所以丁便率着八百学生，带着杜子腾与王越，领了二十八亲卫，押着粮车往古北口出发了。

    对于丁的出行，是有许人感觉到惊奇和yí huò 的，因为十年寒窗，若能中举，也就算有了回报了，举人已经可以任官了，在zhè gè 年代。至于进士，榜才取几人？而且应该说，乡试的厮杀要比会试惨烈。

    因为乡试的录取名额，洪武年广东、广西都只不过二十五人的名额；到了这景泰年间，大约jiù shì 北直隶、南直隶各百三十五，其他诸如文风盛的江西、浙江之地，就九十人上下，福建、湖广、广东、河南也就八十到九十不定，山东、四川、陕西、山西就少些六十到七十五不等，硕大广西不过五十五人的定额，而云南是只有三十。

    要知道此时贵州还包含在云南里面，这么大的片地方，不过区区三十个人能中举，三年考次，也jiù shì 两省之地平均每年各五人。

    中举，jiù shì 天之骄子，这可不是后世大学生所谓的天之骄子的概念。

    按着这么算，范进中举发颠，其实也很好理解，想想省高考只取前五名，就算江西、浙江，也不过取前三十名。

    但丁丝毫不关心自己会不会被录中。容城和南京的学生来，当天就启程了。

    北直隶的士林之中，都不禁赞叹丁容城当真虚怀若谷，视功名如粪名。而王直是感叹自己没看错丁：“世间唯丁如晋当得起正人二字，为全志而辞官，为静边不看榜。”倒是于谦始终没有出声，反而吩咐被称为于谦妾的项文曜，让他在士林之中，把声音梳理下，不要太过。

    不是所有骑着白马的都是王子。这话于谦可能不知道，但至少不是所有好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赞美。说丁不求官，不求名，是什么居心？是要影射丁所求者大么？再jiù shì 于谦对于王直是很看不起的。历史上记载他甚至还问过李贤，大概是说王直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不乞骸骨？

    也jiù shì 到了这年纪还不申请退休？太过于眷恋权位了吧？

    可能因为不对眼的关系。于谦反正就能从王直的话，读出满满的恶意。

    看守南宫的王骥听着，冷笑起来对着身边来看他的曹吉祥说道：“丁容城看来也是自身难保啊！你与武清伯还寄望丁某人能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唉……”王骥虽已七十，但端起杯来，仍然是杯到酒干，用力地将杯子顿在桌上。把须摇头道，“只望丁某人他日莫要将你我牵出，便是万幸，当时收了你等传书。老夫也是迷了痰，这等人，原便不该去招惹他啊！”

    曹吉祥还想说什么，王骥望着他连连冷笑，这朝堂里的事，有什么是王骥看不清的？他会沦落到被削职来南宫看守，说穿了，换皇帝这事件，前朝有过，皇帝被俘的事，也有过，但被俘之后又回来的，真是极小概率事件，这世上除了丁，谁敢说能看穿这点？

    若是英宗和靖康二帝样，去了就回不来，王骥也不至于被景帝猜忌到这种程度，就算于谦看他再不顺眼都好，景帝也不见得就要把他发落在这里来。因为英宗从瓦刺回来，景帝怎么也觉得不安稳，王骥又是跟王振走得很近，又领兵年，军中根基深远是进士出身，怎么可能不猜忌他？

    “丁容城是仗义的好汉子……”曹吉祥话说了半，迎着王骥的眼光，却便说不下去了。

    王骥又满上杯子，仰首饮尽了，长叹声：“仗义的好汉子又有什么用？若他不仗义，你所想的还有些盼头，偏生他仗义……说来也是个痴人，听说自当今登基，丁容城就不曾跪过，虽说传旨时，屡屡有让他免跪的恩典，但身为臣子，便回回按着这恩典，不肯跪下，听说面圣也样的……若说他不是念着与太上的情份，何必这么做？这人确是仗义，可惜老夫不是二十的少年，否则此等人，当得起生死之交四个字……老曹，老夫已年迈，只与你说句：只求家宅平安。”

    曹吉祥深吸了口气，对王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杯子喝尽了，起身踉跄着自去。王骥是不会出卖他，曹吉祥倒不担心这节，正如老王骥夫子自道，他老了，只求家宅平安，就算他去出首曹吉祥等人，又是查无实据的事，能不能钉死曹某人就不清楚，至少石亨这领兵的大将，景帝必定不会用这种查无实据的事来处置，那到时王骥的家宅要平安，就不太可能了。

    在王骥看来，于谦只怕始终是信不过丁的，偏偏在丁某人离京出关时，来举办文会募款子。那位要办书院，并且成功办了两家书院的主事人不在，然后这边来募款建书院，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到时这京师的书院建成了，是姓于还是姓丁？

    听着那章程这书院是为寒门子弟设的，王骥在宣德年就挂了尚书衔的人，哪里会看不清楚这样的书院，是给予谋生的本事而不是走科举路。便连这样的书院，于谦也不放手！若说于大人信重丁，那才真的鬼！

    至于景帝，加不用说了，丁拿着宝物来找他做生意起赚，他都能把丁如玉扔关外送死的。

    丁，王骥闷声对身边的亲卫说道：“满上，不醉不休！”那几个至今仍在跟随他的亲卫，看着老大人这mó yàng ，除了长叹之外，实在也挤不出半句ān wèi 的话。

    而出了铁门关的刘吉刘棉花。是颇有些后悔的，开始因为景帝向于谦开了口，于是说要往密云前卫送军粮——丁私人送出关的粮，他领着二十八亲卫和王越、杜子腾押行；朝廷的粮有朝廷军兵押运，有军马出关，就配着监军御史也是朝廷的惯例了，这是人少，若是人还要配佥都御史之类的。

    关外之地，生死莫测，再说丁家两兄妹。明眼人都看得出，只怕将来未必就有什么好下场，结果刘吉争到了zhè gè 差事，监军御史。但上路之后，他才发觉上了王越的当。因为当时还没拿到zhè gè 职位时，他请王越好好去招待了番。咨询他这差事到底做不做得过？

    “吾师亲至。学生等门下八百学子同行押送，前辈以为若何？”喝到兴起，王越击案道：“当时吾师身边弟子不足十人，雪夜踏敌营，救战士，挑强马；当日七百士卒。敢当数千铁骑，战而歼！恨当时不侍先生身侧！”

    刘棉花听着也觉有理，是啊，丁的确带着不到十人。就从容踏雪救俘虏马而归啊；七百人刚解救出来没几天，就火烧数千骑，无得逃。这下可有八百人，足足八百人，便是传言有差，抵挡不过，护个平安应也是稳妥的吧？

    再说还有五百军兵押着朝廷的粮草呢！

    徐珵当时名声臭？不就跟着丁如玉洗脱了臭名，升了官去治河么？丁如玉也是勇悍无匹之辈啊！刘棉花第二天就去把这御史的差事争了下来。这点他和万安是样，他们都很能捉住机会，也很能撇清自己。

    结果上路，他几乎就要哭，他不在意丁家兄妹今后如何，刘棉花不是王骥也不是石亨，他只知道现在抱着丁大腿就能升官，而且他也没什么把柄落在丁手上，升了官，有的是bàn fǎ 恶了丁，划清界线。

    可他怕死啊！

    八百学子，八百个小孩好么？看着十三四岁的mó yàng ，虽说得笔直齐整，可这么点大的孩子，而对穷凶极恶的草原鞑子，这是去赴死吗？这是丁容城自我膨胀之后出的昏招吗？带八百个小孩，指望那些官军会保护这群孩子？手里还拿着《论语》，行进之间，还不时齐声朗读的孩子，刘棉花真的口血就要喷出来，不过这时除非自伤，否则是谁也不肯来替他跑这趟的了，但如果自伤，那么丁这条大腿，以后也就别想抱了。

    所以刘棉花很快做了决断，他离开了军兵的队伍，直接冲丁那边去了，连带队的千户劝他说：“刘御史，关外凶险，您要听得俺这大老粗说句，丁容城再强，也不能三头六臂吧？上得了战阵，个人武勇真济不了事，那边赦老子的，好长串娃娃！丁容城顾那些娃都来不及，还能顾上您？”

    “施剑飞千户久经战阵，您所言的自然是沙场活命的道理。”刘棉花很客气地冲着这位千户拱了拱手，却把头仰，咬牙道：“然吾辈读书人，安忍贪生怕死？正是那边凶险，学生便要过去，若是鞑子来了，丁容城抵挡不了，学生也要用这七尺之躯，为那些孩子挡上刀！千户，谢，保重！”

    说罢便踢马往丁那边而去，无他，他这样善于投机的人，旦逼到绝地，赌性就发，仗着这队军兵，到了关外怕也是指望不上，事到如今，刘吉便豁出来，跟在丁身后，若是这趟不死，回得大明，他知道以丁某人的性情，就算自己功劳不要，硬堆着也会酬自己这份情义！

    这夜，桂花初开，有香飘起，诸生员候着放榜心急如焚；

    这夜，朝中大佬，得势的、失势的，各有心思，各有谋划；

    这夜，雷霆书院，有学子出关，枪在肩，刀在腰，秋风下萧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