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作者:大苹果作品集

    第三零二章

    宋楠飞骑出门，快马扬鞭上了永定门大街直奔往南；夕阳已经快要坠落，宋楠也知道再过个时辰天便要黑下来，今晚其实还有重要的次会晤等着自己，但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急迫的心情，他不能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戴素儿的留书便是赤裸裸的表达了和宋楠长相厮守之意，宋楠能从这留书词中读懂戴素儿心中深深的遗憾，自己也何尝不是如此。

    刻钟后，宋楠已经奔驰在南门外的官道上，江彬送给自己的这匹好马脚力甚快，在宋楠的催逼下几乎脚不沾地的疾驰，两旁的树木景象飞速的后退，身后留下道滚滚的烟尘。

    当太阳终于落到西边的地面之下后，田野中暮色四合，宋楠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只要循着官道走便是戴素儿车驾的行走方向，往南京去最便捷的官道便是经宛平大兴取道固安经天津卫直往南方，自己所奔行的这条官道正是沿着卢沟河往南的必行官道；唯可虑的便是天色已晚，赶路不便。

    天色黑了下来，但东方升起的轮皎月照亮了官道，让宋楠不至于寸步难行，申时末，宋楠抵达宛平小集，此处距离京城已有三十余里。宋楠下了马，在镇子北头亮起灯火的铺子中歇脚喝了几杯茶水，吃了几块糕点；店家见宋楠身锦衣卫打扮，腰间悬着兵刃，很是惴惴不安，远远的躲在旁偷看。

    宋楠招手叫他道：“xiōng dì ，问你个事儿，今日可见到几名红甲兵士护送着辆大车从此地经过？”

    那店家忙点头道：“有，有。”

    宋楠精神振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店家道：“下午约莫未时。”

    宋楠点头谢过，抹嘴起身付了银子，又额外打赏了些，那店家欢天喜地的收了，见宋楠起身要走，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官爷这是打哪儿来？”

    宋楠笑道：“我从京城来。”

    “官爷要连夜赶路么？过了咱们宛平小镇，前面可是没什么落脚地方了，最远的集镇在四十里外呢。”

    宋楠笑道：“那也没法子，好在月色明亮，倒也不耽误赶路。”

    店家咂嘴道：“官爷，莫怪小人嘴，前面的路恐不太平。”

    宋楠笑道：“你这店家倒也喜欢管闲事，京畿左近难道有山贼不成？”

    店家连忙告罪道：“军爷休恼，小人只是提醒罢了，今日小人觉得怪怪的，在军爷之前，有七八个陌生之人也从北面来，路过小店打听的也是下午经过的车驾。”

    宋楠惊道：“什么？在我之前有人打听下午经过的车驾之事？”

    店家低声道：“是啊。”

    宋楠道：“看得出是什么人么？是官府之人？”

    店家道：“小人可看不出，都是短打扮，说话口气恶的很；领头的是个白胖子，说话阴阳怪气的，小的也不敢问，他们也是打了尖便走。”

    宋楠道：“长不长胡子的？”

    店家道：“zhè gè 倒是没注意，小人岂敢盯着他们看，小人上茶水慢了些便挨了几个爆栗子呢。”

    宋楠暗叫声“糟糕”，心中凉飕飕的，谁会来打听由锦衣卫保护的车驾的行踪，山贼么？有那么大的胆子？不是山贼那会是谁？

    宋楠不能再耽搁，迈步往外走，那店家道：“军爷，南面十五里外的弘仁驿应该可以落脚，只是军爷要小心，十几日前有客商死在那里，恐不太平。”

    宋楠拱手道：“谢了。”转身上马出镇子疾驰往南。

    店家所言可知，戴素儿的车驾似乎是被人盯上了，什么人会敢盯上锦衣卫旗校保护的车驾？这店家再提醒前面不太平，宋楠心底是不太相信的，这才离京畿三十余里，又怎么会如店家口中所言的那般。

    但越往南奔行，官道两侧的山丘和林木越是茂盛，开始还可见到零星的村落中闪烁的灯火，半个时辰之后，四下里除了山丘和黑乎乎的树林便什么人气也没有了。

    秋夜的凉意袭来，宋楠觉得身上微有寒意，热汗慢慢的变冷，听着山林间传来的夜猫子叫声和不知名的悉索声，宋楠有些头皮发麻。

    “他娘的，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有鬼不成。”宋楠暗骂自己没出息，见前边道路坎坷难行，不得不放慢了马速，再行了近个时辰，转过道树木掩映的山口，忽见前面似乎有火光闪烁，宋楠精神振，赶紧往前面赶去。

    官道旁边的山坡上黑乎乎的矗立着几座房舍，座高高的刁斗立在院落前面，有围墙将房舍围起来，朝着官道侧，可见道木栅栏大门半掩，门头上只气死风灯笼如鬼火般来回摇摆。

    宋楠估摸着这便是那座叫弘仁驿的驿，此处官道难行，距离京城和南边的集镇又都有近五十里，恰是进京出京换马打尖的hé shì 地点。本想举步上qián jìn 驿去，但忽然想起店家所说的话来，于是停下了脚步，将马儿拉到路边的树丛中，侧耳细细聆听里边的动静。

    驿中寂静无声，似乎空无人；宋楠估摸了下时间，自己出京到现在已经近三个时辰，此刻应该已经是二时分，驿中之人恐怕已经睡下了。

    宋楠看了眼地形，左近有几片林木，可以不露心中的接近驿后方，于是蹑手蹑脚借着林木的掩映往驿摸索，林子里片漆黑，在两片林木中间的空隙处有道小小的沟壑，想必是落雨时节冲刷黄土所致，倒是个隐蔽qián jìn 的好通道。

    宋楠刚爬下沟壑，猛然发现沟壑暗影里有团黑乎乎的物事，那物事正在悉悉索索的蠕动，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宋楠进入沟壑内显然也吓到了那物事，那物事所称团倚在沟壑土壁边不动了。

    宋楠吓得头皮发麻，浑身冷汗直冒，定神用兵刃遥指，压低声音喝道：“什么人？”

    “别……别杀我。”那物事发出抖抖索索娇嫩的女声来。

    宋楠愣，他听着声音很是耳熟，试探的低声问道：“你是……婉儿？”

    那黑乎乎的物事身子僵，忽然掀开顶着的黑布，喜道：“你……是宋老爷？”

    宋楠大喜过望，忙道：“是我，你怎么在这里。”

    婉儿猛扑过来，把抱住宋楠，将头埋在宋楠的怀中再也不肯露头，不住的低声抽泣。

    宋楠低声ān wèi ，抬起她的脸问道：“婉儿，你家小姐呢？你怎么躲在这里。”

    月光下，婉儿的小脸惨白如纸，上下牙打着战道：“小姐……小姐他们被贼人……抓了；就……就关在屋子里。”

    宋楠惊道：“到底怎么回事？莫怕，喝口水说与我听。”

    婉儿接过宋楠递过的水囊喝了几口，情绪稍定，这才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经过说给宋楠听；早间离京之后，戴素儿的车驾其实行的很快，但戴素儿却似乎不愿快速离京，只命人缓缓而行，下午时分经过宛平小镇，本来下午可以到达下处集镇落脚，终因速度太慢，最终天黑之时才赶到弘仁驿这里。

    好在有旗校随行，虽然发现这座驿根本已经是废弃的驿，里边空无人，房舍也倒塌了数间，但总好过露宿林木间，于是众人便决定歇息晚míng rì 再行。

    婉儿和戴素儿起住在后院的间土屋子里，保护的三名旗校则住在前面的间屋子里，众人行路行的困倦，吃了些干粮之后不久便都睡下，婉儿睡下不久便感到腹中不适，于是出门来找了墙角方便，不久后便听到有马蹄之声从官道上传来，紧接着七八名陌生人便从前面闯了进来。

    几名旗校尚没来得及询问这些是什么人，便被那七八人挥刀砍杀；婉儿吓的瘫在墙角草丛中动也不敢动，那伙人冲进屋子里，戴素儿自然是逃不了。趁着这伙人四下搜索的时候，婉儿从后面围墙的缺口翻出来，滚下斜坡之后躲进了这沟壑中；生恐被那些贼人所发现，也不敢动，只想着待贼人远去之后再慢慢伺机逃出去求救，却没想到遇到了宋楠。

    宋楠听得心惊肉跳，拍着婉儿娇小的身子ān wèi 道：“莫怕，现下你安全了，你且在这里躲着，我去看看。”

    婉儿把抱住道：“宋公子，你不能去，贼人还没走，你个人怎能应付他们七八个？咱们……咱们还是回头去报官为好。”

    宋楠拍拍她的小脸道：“来不及，谁知道这伙贼人会不会将你家小姐带走？等咱们回头再来，贼人怕是跑的没影子了。”

    婉儿想了想道：“那小婢陪你起去。”

    宋楠道：“不用，我人即可，你去了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婉儿摇头道：“小婢自己逃出来已是不该，本想着去报官求救的，既然公子说求救来不及，小婢怎也要去跟着救小姐。”

    宋楠想了想道：“好吧，你跟在我后面，千万别弄出响声来，咱们绕后从后面你逃出来的缺口进去。”

    婉儿轻轻点头，这才松开抱着宋楠脖子的手，自己也觉得有点害羞，缓缓挤到宋楠身后；宋楠伸手将身上的水囊干粮袋等取下放在地上，缓缓从腰间抽出‘陆夫人火铳’，慢慢的上了弹夹，俯下身子沿着沟壑缓缓挪往驿的山坡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