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作者:大苹果作品集

    第三六三章

    由于七八天来的连续行军，休息的很少，锦衣卫缇骑和官兵们都很疲乏，本来卯足了劲要打上仗，但发现是座空城之后，士兵们精神放松，顿时有些倦怠和疲惫。

    宋楠看着脸色发白阿欠连天的官兵们，明白队伍需要休整番，加之未摸清贼兵动向，是轻易不能出兵；鉴于此，宋楠连番下达命令，命十余骑兵出城沿着东南西三个方向寻找贼兵的动向，其余兵马驻扎休整待命。

    斥候骑兵派出之后，宋楠并未休息，他带着王勇和李大牛以及数十名亲卫营贴身缇骑，骑马在不大的文安县城的大街上绕了圈。

    整个县城像是被龙卷风卷过的地面，满地的狼藉和血污，鼻端臭气熏天；仅有的几条街道上，完好的房舍已经不了，两旁破烂的屋子，探头探脑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壮年男子个不见，显然是都被拉进贼兵之中入伙了。

    “大牛，将那几百壮丁押着命他们清理街道上的垃圾，这满街的臭气定是有尸首未掩埋，须得赶紧掩埋或者焚烧，否则将有大疫。”宋楠皱眉命令道。

    李大牛答应声，赶紧回头去带人押解了广场上的七百所谓的贼兵来，开始对街道房舍进行清理。

    宋楠和王勇骑马jì xù 沿着街道走，行到西城处街道上时，忽然发现群衣衫褴褛的bǎi xìng 正围在处凉棚外不知道在干什么，见到数十骑官兵到来，bǎi xìng 们默默的闪在边，让宋楠等人通过。

    宋楠骑在马上缓缓jīng guò ，凉棚中，名以青布蒙面的布衣女子正拿着勺子在口大锅里往外舀汤水注入伸在锅边的bǎi xìng 们的碗里。宋楠觉得yí huò ，下马走进粥棚之中，那女子自顾替bǎi xìng 舀着汤水，对宋楠的到来似乎无所觉。

    宋楠拱手道：“这位大嫂有礼了。”

    那女子停下手中的勺子，抬起头来看了宋楠眼，旋即敛琚礼低声道：“官爷有礼。”

    宋楠见那女子露出的眉眼之处甚是清爽，肌肤也光洁并无半分皱纹，再看那女子的发式，并非成婚的妇人梳的发髻，自悔失言，忙道：“原来是位姑娘，得罪了。”

    那女子低低道：“无妨。”说罢便jì xù 动手给bǎi xìng 施粥。

    宋楠道：“此地动乱，姑娘能行此义举可敬可佩，贼兵没有为难姑娘么？”

    那女子道：“奴家躲了起来，听闻城中平息了下来这才敢出来，乡亲们没吃没喝，幸而我家地窖之中尚有袋存粮，便拿出来熬了粥饭给乡亲们充饥，也算不得义举。”

    宋楠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好个文安，竟成了zhè gè mó yàng ，当真让人痛心，贼兵祸害bǎi xìng ，这笔账我定找他们算。”

    那女子愣了愣，低声道：“他们不是贼兵。”

    宋楠皱眉道：“什么？”

    跟在宋楠身后的王勇喝道：“你这女子，竟敢如此说话，莫非你与反贼有勾连不成？”

    宋楠盯着那女子冷声道：“他们作乱祸民，姑娘为何要替他们辩解？”

    那女子道：“他们本来就不是贼兵，他们大数是文安的老bǎi xìng 罢了。”

    宋楠道：“之前也许是bǎi xìng ，但烧杀劫掠之后难道还是bǎi xìng 不成？”

    那女子静静道：“自然是该死，但是这难道完全是他们的错么？你们这些官老爷可知道民间疾苦，十室九空倒也罢了，官府还逼着bǎi xìng 种地交租养马，bǎi xìng 没有活路，这才会干这些傻事，他们有错，但别人便没错么？”

    王勇怒喝道：“住口，你这女子，居然对反贼加以维护，莫非是反贼伙不成？”

    那女子道：“奴家和他们若是伙，也不会呆在这里给bǎi xìng 们施粥了；奴家不是替他们辩护，奴家只是有话直说罢了。”

    宋楠静静道：“你是谁？寻常女子说不出这些话来。”

    那女子怔了怔，缓缓撸下脸上的青布，露出张端正清秀的脸庞来道：“奴家叫刘月蓉，文安造反的刘六刘七两人便是奴家的两位胞兄，我是他们的亲妹妹。”

    众人大惊，王勇声吆喝，数名亲卫跃上前来，刀剑并举指着刘月蓉，匪酋的妹子想必也身手不凡，生恐她会暴起伤人。

    宋楠也是吓了跳，这女子是刘六刘七的妹子，居然不跟着贼兵离开，反倒呆在这文安县救济bǎi xìng ，此事当真奇怪。

    “诸位将军，奴家介弱质女子，何必刀剑加身？难道你们还怕我个女子不成？”

    “伶牙俐齿！反贼家属，作同谋论！你倒是胆子不小，居然敢呆在文安县城之中，莫非以为官兵攻不进小小的文安县城不成？”王勇喝道。

    那女子凄然笑道：“奴家为何要走？两位兄长造反，非奴家所能阻拦。奴家知道，兄长造反之后，我刘家九族都要受诛连，但这些我能有什么bàn fǎ ？奴家能做的只是不跟着他们祸害bǎi xìng ，留在文安县中以绵薄之力施舍给遭他们祸害的bǎi xìng 粥饭，减轻他们的罪责罢了。”

    宋楠心中惊讶，刘月蓉选择留在文安县，定是知道自己不能幸免，若她选择跟随其兄的队伍奔袭他方，或者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她却选择呆在这里施粥饭，显然她并非同意其兄的造反之举，但即便如此，既为反贼亲眷，又怎么能逃脱罪责。

    宋楠轻叹声喝道：“带走。”说罢转身出了凉棚往外走。

    王勇喝道：“跟我们走。”

    刘月蓉在宋楠身后叫道：“这位将军，奴家有请求。”

    宋楠转身道：“请讲。”

    “容奴家舍了这锅粥饭再跟你们走，我这走，他们都要挨饿了。”

    宋楠凝步半晌，回转过来走到大锅边挽起了袖子抄起只木勺来道：“好，我助你同施粥。”

    刘月蓉愣，但见宋楠伸手招呼群吓得躲得远远的bǎi xìng 们道：“乡亲们排好队过来领粥饭，要记住，这是刘姑娘施舍的粥饭，可要记着她的恩情才好。”

    bǎi xìng 们小跑着上前，饥饿的驱使下，但有饭吃，其他切都可置之度外；刘月蓉轻叹声，也拿起只木勺来，边招呼着大家小心别挤别烫着边将勺勺的稀粥注入他们的碗碟之中。

    锅稀粥很快便施舍的干干净净，慢慢聚拢而来的bǎi xìng 却还有数百人没有轮到，大锅粥看似不少，其实也就百余碗便没了；刘月蓉看着bǎi xìng 们失望的神色，低声请求道：“将军，可否再容奴家煮上大锅施舍给bǎi xìng 如何？您发发慈悲，瞧瞧这些乡亲，都几天粒米未进了。”

    宋楠摇摇头道：“不准。”

    刘月蓉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低头道：“好吧，奴家知道要求的太了些，奴家现在是反贼的家眷了，无权提出什么要求。”

    宋楠道：“你放心，我会命人带他们去县衙广场，我会命人熬几大锅的粥饭给他们吃，你可以放心了。”

    刘月蓉大喜道：“将军，你真的会这么做么？奴家代bǎi xìng 谢谢将军了。”

    宋楠摆手道：“倒也用不着你来dào xiè ，赈济bǎi xìng 本jiù shì 朝廷的责任，要你来谢算什么？姑娘还是dān xīn dān xīn 你自己吧，你可知道即将面对你的是什么么？”

    刘月蓉黯然道：“无非死罢了。”

    宋楠冷笑道：“死了之倒好了，可惜没那么便宜，你会被充入奴籍，也许会被充入教坊司或者官妓所，受尽种种你想不到的凌辱。”

    刘月蓉脸色发白，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宋楠心中暗叹，这女子根本不知道朝廷对待犯人女眷的刻薄和凶狠，好好个姑娘家，今后的命运将不堪设想，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自己袒露身份，或许是内疚于其两位兄长所为，求死赎罪吧。

    “求将军成全奴家死。”刘月蓉喃喃道。

    宋楠缓缓摇头，刘月蓉猛然跃起身来朝旁边的木柱撞过去，宋楠眼疾手快把拉住她，刘月蓉叫道：“让奴家死，让奴家死。”

    宋楠低喝道：“带走！”

    众亲卫上前将浑身瘫软的刘月蓉架上马背，行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