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作者:大苹果作品集

    事情的发展令人难以想象，黄沙岗大捷过后几个时辰，常宁的兵马尚在打扫战场，常宁和他的手下将领们还在商议着下步该如何进攻的计策的时候，从身后八十里外的甘肃镇方向传来了隐隐的火光。

    在左近的山坡上，甘肃镇方向的火光清晰可见，若细细静下心来聆听，还能听到类似于爆炸般的沉闷的轰隆声；这切让常宁狐疑不已。

    这次为了和眼前的鞑子兵决死战，甘肃镇几乎倾巢出动，甘肃五卫人马尽数出动，留下的只有三千守御长城左近关隘寨堡的兵马，甘肃镇中也只有三千兵马留守。常宁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可现在，他的心头片恐慌。

    不久之后，负责瞭望的哨兵传来了加不妙的消息，北边长城关隘上的烽火台上的烽火已经全部点燃，亦即是说，甘肃镇肯定是受到攻击了。

    常宁别无选择，lì kè 下令挥军去救，然而他忽视了他的面前还有三万缩在万安县城中的鞑子兵，明军尚未调转马头，万安县的城门打开，鞑子兵倾巢出动在黑沉沉的夜里冲杀过来。

    常宁无可奈何，只能下令接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旷野上，场生死激战再次上演，然而和白天的那场战斗不同，明军的心态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后方甘肃镇正遭受围攻，他们如何能安心的和面前的鞑子纠缠；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明军且战且走，往甘肃镇方向靠拢，dǎ suàn 能及时退入甘肃镇中，固守坚城再图他法。

    天色微亮的时候，明军在黑夜里不知道损失了少人马，但总算是可以看见甘肃镇高大城墙的影子。虽然城中冒着烟火，但常宁看到城头上飘扬的龙旗的时候，心中稍微安定了些。这夜虽然损失了起码万兵马，但手下的两万人如果能退守城中，依旧可以阻挡住鞑子的步伐。

    就在他下令全体退入甘肃镇中的时候，让他心碎胆寒的幕发生了，城楼上飘扬的龙旗在晨风中发出喀拉声响，像只断了线的纸鸢落下了城头，于此同时，方横眉怒眼的雄鹰旗缓缓升上了城楼的旗杆上，那是鞑子的军旗，那是鞑靼人的标志。

    低沉的号角在四周响起，城头上下也冒出了无数鞑子的身影，个人影叉着腰出现在城楼上，发出震天的狂笑声，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高声叫道：“我大元达延汗在此，尔等投降，不杀！不投降，全部杀光！”

    轰隆隆yī zhèn 乱响，城头抛下数千个圆滚滚的物事来，跌落城下的碎石地面上翻滚不休。那是数千颗人头，全部是镇中军民的人头。

    常宁目龇尽裂，但他知道，今日已经没有了活命的机会，投降是不可能的，堂堂大明大将军若是为了活命便投降，简直是毕生的耻辱，即便是为了手下这两万条性命也不行。

    常宁缓缓的下令整顿队形，手下的将领士兵们知道最后的刻就要到来，纷纷默默的做好了zhǔn bèi 。常宁坐在马上，看着四周埋伏在此的鞑子兵马缓缓的迫近，追逐了自己夜的鞑子追兵也从西方填上缺口，心情反倒片清明。眼前的鞑子，光是目力所及，两处汇合便有七八万之众，可见当初的情报是完全错误的。鞑子兵lì yòng突破嘉峪关往东奔袭作为牵扯，成功的调虎离山，将甘肃镇的守御兵力掏空，然后突袭甘肃镇长城隘口，迅雷不及掩耳的拿下了空城甘肃镇，将固若金汤的九边重镇的防御体系撕扯开了口子。

    今日虽然毙命于此，但这里的消息定要传出去才成，否则这两股鞑子兵汇合处，往东南可举拿下山丹、永昌，从而威胁到另处重镇番镇的安危，或者他们直接下凉州之后往东南深入腹地，那便是四面开花之局。

    常宁命身边的亲兵取来笔墨，就在马背上铺开张信笺，用口中的唾沫润湿了笔尖，草草写了递交给兵部的战报，上写道：“陆大人，鞑子兵行调虎离山之策，趁我大军攻击西部入侵之贼时偷袭甘肃镇得手，现已汇合处，人数当在八万zuǒ yòu 。卑职被困死地，当死战不降为国尽忠，唯请朝廷速速调派兵马，做好万全计划，不可再中敌军诡计。若驱除鞑子之日，请大人莫忘了替我等战死之人收尸安葬，撒上杯水酒足矣。”

    常宁写好信笺之后，叫来手下传令兵，将此信交给他，命他务必冲出去报信，命名五百骑兵佯装突围，护送传令士兵突围；五百骑兵死伤大半，传令兵也成功突围，常宁再无顾虑，大喝声，高举手中九尺铁枪带人冲向敌阵。

    这是场实力悬殊的厮杀，两万余大明士兵面对七八万鞑子兵马，生生厮杀了三个时辰，直到午时将尽，这场惨绝人寰的大战才以最后名明军士兵身首异处而告终。

    白花花的阳光之下，kōng qì 中弥漫着腥臭腐败的qì wèi ，交叠的尸体和慢慢流淌的鲜血将砂砾地面覆盖染红；大批的秃鹫在空中盘旋，甚至已经等不及战场上还在走动的活人便扑下来撕咬血肉。

    自昨日和鞑子交手，黄沙岗中参战的四万明军官兵，如今已经几乎全军覆灭。鞑靼人付出的代价固然不小，他们死伤了近两万人；但对他们来说，这两万人换取的是四万明军士兵的生命，以及甘肃镇zhè gè 极为重要的突破口；有了zhè gè 突破口，整个大明朝的九边防线便已经被撕裂；就像座巨大坚固的堤坝，处塌方，其他地方再坚固也失去了意义。

    秃猛可在高高的甘肃镇城头之上，hā hā大笑声中，他鹰隼般的目光从甘肃镇下方满是尸体的战场上缓缓东望，远处蓝天白云之下，翠绿的青山横亘在目，他的目光越过高山，越过远处的风景，看向了遥远遥远的地方。

    没人能体会大明上下君臣们的心情，早上还沐浴在阳光之下，夜里便顿冰雹砸下来，所有人都如坠冰窖。zhè gè 巨大的落差，让所有被连夜召集进宫入御书房的核心重臣们依旧缓不过劲来，个个bsp;mò 不语，只用眼神相互的交流窥探。

    正德脸色煞白坐在椅子上，头发显得极为líng luàn ，显然是得到zhè gè 惊人的消息实在过于震惊，以至于忘了打理番；他的面前，陆完跪在地上，屁股撅起老高，声泪俱下的告罪不休。

    “皇上，请责罚臣吧，这切都是臣的过失，臣没有kǎo lǜ 周全，请皇上责罚。”

    正德厌恶的看了眼陆完，喃喃道：“责罚你有什么用？能让朕的四万将士活过来么？能让甘肃镇收复么？朕很是后悔，朕就不该听你们的话，朕应该信宋楠所说的，鞑子诡计端，就不该轻敌冒进。朕后悔死了。”

    这几句话比打耳光还要伤人，当日参与决策的众人基本上都在这里，这话便是在指责这里所有的人。

    杨廷和淡淡道：“皇上，当日决策非陆大人人做出，要说责任，我们在做的都有责任，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鞑子诡计夺取甘肃镇，情形已是十万火急，然臣认为，事情并没坏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如今要做的是赶紧制定方略，阻止鞑子东进，要扼守番镇凉州，这两处不容有失。”

    正德微微叹了口气道：“宋楠呢，叫他来，朕想听听他的意见。”

    张仑在角落里开口道：“无人通知他，他如今的身份，若无皇上准许，是不能参与这等大事商讨的。”

    正德张张嘴刚要说话，杨廷和道：“皇上，这里都是当朝重臣，所经历之事不知凡几，我大明和鞑子交战也不是日两日，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失利难道便让我大明上下慌了手脚不成？臣建议，lì kè 命三边总制杨清会同陕西行都司抽调各卫所守军增援凉州番镇，同时下令各镇总兵府严密主意鞑子动向，以免鞑子趁我大军抽调之际故技重施。另外皇上需要lì kè 指派名大将军去西北全权指挥对敌事宜；臣建议请定国公徐光祚出山总督军务。越是此时，越是要镇定自若，稳住局势。我们乱，bǎi xìng 的心也乱了，皇上，要镇定啊。”

    正德定定神，嘘了口气道：“诸位大人认为杨首辅的tí yì 如何？定国公能否担当重任？他最近赋闲在家，不知可还有心气御敌。”

    杨廷和道：“定国公老当益壮，当然能胜任，皇上不必dān xīn 。只需给他派些得力的助手便罢，皇上大可任命杨清为副手，或者以启用神英仇钺等人为副，都是可以的；我大明将才济济，根本不用dān xīn ；若非英国公需的统帅团营稳定京中形势，英国公也是个极佳的人选。”

    大家都听得出，杨廷和gù yì 回避宋楠zhè gè 名字，他知道，这几年大明朝旦有事，皇上第个想到的便是宋楠；现在zhè gè 情形，皇上心目中的第人选也必是宋楠了；他不能让宋楠再有翻身再起的机会，事实上他的话也并不虚夸，这样的战事统帅大明朝随便数数便有十几个人能胜任，点出定国公只是为了分量重，让正德觉得安心，不再纠结于宋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