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宁小钗

    天还未亮，漫天的纸钱洒下，随着嚎啕大哭的蒋嵩摔盆为号，阴阳先生肃穆挥手，送葬的队伍开始缓缓起行，全村人早起来，在道路两旁议论纷纷的瞧热闹兼送行。

    徐灏等弟子身孝衣走在最前面，八个大和尚念着经，中间八个帮闲扛着沉重的棺材，披麻戴孝的崔氏哭哭啼啼亦步亦趋的扶柩走在旁边。有几个弟子因大老远的刚刚赶来，只得穿着素服陪行，邻居们排列两行跟在后面，将近二三百人的队伍拉起了长长串。

    萧家村人的坟地大位于北面青山处向阳的山坡上，三面环山面临水风水甚佳。不到半个时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到了山脚下。

    山路难走，又花费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坟地前。徐灏眼望去，但见长满青草的山坳山坡到处都是坟头。其中自是有属于徐家的，安葬着些故去的家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地儿，凤阳老家的祖坟才是未来归宿。

    在蒋涛的指引下，找到被蒋嵩霸占的大圈好地方，蒋嵩生前gù yì 用石头垒成界线，其他人家的坟头都离得他家老远，大家伙难免又气又叹。

    过去几个人开始挖土，和尚们念着往生咒等。趁着zhè gè 工夫，村里人纷纷去自家坟地除草上香，摆上带来的祭品，然后磕几个头。

    徐灏等弟子忙着放置供桌，摆满三牲祭礼，序齿排成了班次。等午时前把棺材下葬，马上要轮番进前上香献酒，要行五拜大礼，举哀而哭。

    薛文跑前跑后，手里拎着装满银钱的口袋，走过来说道：“我数了数算了算，因全村人或或少都意思了下。加上咱们弟子们出的，徐家包下半花销，大概能剩下百八十两的银子，这钱该怎么办？不能给蒋涛拿去赌个精光，又不好给师娘带走嫁人，大家伙商议下。”

    赵亮惊讶的问道：“你怎知师娘就要嫁人？好歹得守个三年吧？”

    薛文朝着在远处低声交谈的崔氏父女努努嘴，说道：“崔保人都谈好了人家，就等头七过后让师娘马上改嫁，以蒋涛的性子巴不得人走，你们猜那人家是谁？刚才我问了村里的媒婆。竟然是刘老实，真是老实人不做老实事，蒋师都走了还想着报仇呢。”

    大家伙听都为之无语，可叹蒋师生前作恶太，有心替他打抱不平都没底气。即使明知刘老实是怀恨在心有意娶崔氏借此来羞辱蒋家，可那也是明媒正娶，谁也无法指责什么。

    何况以本地风俗来说，蒋嵩已死，倒是刘老实继承了人家的老婆。名声定很难听。奈何人家刘老实这几年被蒋家折腾的苦不堪言，脸面扫地，压根就不在乎名声了，只求拿蒋老师的老婆在床榻上反复报仇雪耻。

    没法子。大家只能咽下这口气了，徐灏不想管闲事，双方你情我愿能说什么？

    赵亮出主意道：“这银子就劳烦老薛你替蒋涛存着，徐家二位少爷负责照看。如此就不怕蒋涛逼着老薛家讨要。”

    徐济点头道：“成。有我xiōng dì 在，他敢犯浑。”有人忽然说道：“蒋师生前积攒了银子了，谁也不知藏在哪。可不能背地里被崔家掏空，留下个空屋给蒋涛。”

    默不作声的徐汶顿时冷笑道：“等下山我就命人统统搜出来，当面点清，按照律法分割明白。”

    很快这话就传到了崔保人的耳朵里，急忙走过来苦着脸道：“诸位您给评评理，蒋嵩病倒了几个月里，文钱不舍得花，每每都是小老儿念在女儿的情面上，连续拿了不少银钱过来接济，我女儿吃不好睡不好，伺候了他这么久，难道还抵不上个三年之妻？总不能给了区区几十两家产，把我女儿给打发走吧？”

    薛文实话实说道：“崔保人此话不假，先后确实是没少花钱，我作证。”

    徐汶自持身份最高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开口，皱眉沉吟不语，徐灏和赵亮见状走到边。

    突然蒋涛跑了过来，把推开崔保人，叫道：“继母待嫁，留了人留不住心，要走我不怪她。可是她嫁过来不到年，没有生下儿半女，没资格继承我爹的财产，反正丝寸缕不许带走。”

    崔保人面带冷笑没反驳，而是看着徐汶，崔氏气的边抹着眼泪边为自己诉苦，她说句蒋涛就顶句，很快两个人吵了起来，众人见状纷纷劝说好歹曾是家人，不要把事给做绝了。

    赵亮皱眉道：“蒋涛变得和蒋师个mó yàng ，为了银子什么都不顾。”

    徐灏则轻笑道：“崔家不吃亏，蒋师病重神志不清，崔保人三番五次的过来帮衬，帮了不少忙是不假。可是以他向来雁过拔毛的名声，父女俩暗地里不知取走少好处，稳赚不亏。”

    赵亮顿时愕然，良久叹息道：“真乃群小人也。”

    此刻徐汶觉得坐蜡了，因他从来没处理过此等关于家产银钱上的纠纷琐事，没有点经验，耳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生怕这关口个处置不公，沦为全村人的笑柄。

    徐济别提了，从来不理会任何家事，当下用眼神对老大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徐汶沉吟着不开口，蒋涛和崔氏越吵声音越大，最后干脆撕破脸皮的对吼，谁也劝不住了。

    忽然徐灏慢悠悠的来了句：“有话好生说，再大吵大叫，把你们俩起陪葬了。”

    即使明知徐灏是在吓唬人，可也唬的蒋涛和崔氏顿时不敢再吵嘴，相互恶狠狠的对视眼，扭过头去。

    徐汶松了口气，暗骂自己怎么就没先把人镇住呢？反而便宜了老三，让大家伙都认为他说话好使。

    蒋涛抢先老老实实的说道：“昨晚我趁着解手的时候，去屋里翻箱倒柜，可谁知什么银子都没找到，就翻出了五千文宝钞。我去问她，她说不知，想我爹节俭了辈子。攒了少钱？就这么没了？定是被她暗中盗走了，等着我去衙门告你。”

    崔氏气得浑身哆嗦，深呼口气平稳下心情，说道：“大家评评理，奴家与亡父成亲不久，他把我事事看做外人，银钱上头分文不肯托付，就连那日得了官府的银子，原封未动的给了蒋涛，却被他拿走都输光了。害得奴家跑去求我爹和薛秀才。买回棺木欠了店里四十两银子，奴家就请求薛秀才帮着作证，当着他的面前，好不容易寻了些散碎银子什么的值钱东西，奴家又拿出自己的嫁妆衣服和首饰，东拼西凑，这才凑够了棺材钱。”

    蒋涛不屑顾的道：“你有那好心？巴不得我爹死呢，别以为我不知你背地里刻了个小人诅咒，偷偷给娘家送好东西。”

    崔氏反唇相讥：“你孝顺。孝顺的成天连个影儿都不见，回家就吵着要钱去赌，你爹jiù shì 被你生生气死的。”

    就这么说着说着，蒋涛因长期不在家说不清楚个来龙去脉。反倒是崔氏心细，事事条理分明，把个花销说的头头是道，听得众人频频点头。

    蒋涛顿时急了。口不择言的道：“你放屁！这些年，学生送的束脩，进了学送的谢礼。在沐家时赚的大把赏银；与人扛帮作证、受贿讲和、搀夺经纪、诈骗拿讹，匀扯来，那日没有十两银子进门？这都不论。

    单说早年写了赵举人的假书，得到的金银总数不下四五百金。还有帮你爹放的利钱，大笔的就有三宗，每宗最少四五十两银子，都哪去了？莫不成银子会飞？”

    崔氏叫道：“那些事都经过你的眼，我却不曾听到半句。而我爹说了银子都当面还给了你爹，谁叫他断气的时候你不在跟前，想他当时不知把银子寄在了哪里，眼瞪得老大，个劲的骂你羔羊王八没有造化，可惜银子都迷失去了，你怨我有什么用？不信你就搜我的屋。”

    大家伙顿时哗然，纷纷抱以同情的朝脸苦笑中的赵亮看过来，徐灏叹道：“善恶到头终有报。”

    徐汶铁青了脸，怒道：“什么也别说了，等下山后去你家，挖地三尺也得把银子找出来，然后先还了赵大人再说。”

    正在吐沫横飞的蒋涛和崔氏立时傻眼，周围人们皆露出鄙夷之色，这才发现口不择言，这下子肠子都悔青了。

    就这样场闹剧暂时停歇，可怜蒋老师临下葬时，又被村里人狠狠的鄙视了把。反正蒋嵩就算死后有知，肯定也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看法，费尽心思的赚了那么钱，死后文钱都没带走，从容入土。

    徐灏懒得去关心结局如何，下了山后就要lí qù ，赵亮二话不说跟着他坐上徐家的马车。

    徐汶眼见他俩要走，竟也没了亲自追查的心思，吩咐了声管家，施施然的朝家而去，徐济想了想也跟着走了。

    徐灏跺足喊道：“怎么就走了？做事有头没尾，岂不叫全村人笑话？”

    徐汶听有道理，可是拉不下脸来回头，干脆当做没听见扬长而去，闹得徐灏狠狠拍车厢，无话可说。

    没bàn fǎ 徐灏只能留下来善后，顺便把赵亮也给拉了回来。现如今人手有的是，都想看看蒋家到底藏了少钱。

    当夜就从蒋家地窖里，茅房里等隐蔽地方，竟然起出将近二千两真金白银，用个个陶瓷管子装着，全村人都沸腾了。

    蒋涛眼都红了，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撵出去。而崔氏父女暗暗后悔这些日子搜的不仔细，凭空损失了这么银子。其实被他们父女俩拐走的银子衣物等大概不下于二三百两，却尤不知足。

    最后徐灏请官府来人和里长作证，千两银子当面过秤点给赵亮。谁知赵大人说银子我不要了，就留给村里修缮学堂造桥铺路吧，立时赢得全村人的掌声，都赞他高风亮节。

    徐灏心里佩服，笑道：“蒋家既然有钱，用不着大家相帮，每人钱银子的分子，给的都拿huí qù 。我拿出的几十两银子就算了，蒋涛你可fú qì ？”

    蒋涛不敢说不，崔头丧气的点点头，崔氏父女黑着脸无可奈何，谁让要改嫁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失去了立场。

    徐灏当下把此事jiāo dài 给薛文，不想弟子们都说掏出的银子岂有要huí qù 的道理？说什么都不收，村里人也是如此。大抵随礼都是量力而行，不伤筋不动骨，有人家赵大人珠玉在前，谁好意思把钱收回来？

    薛文干脆tí yì 说总共不过百两银子，用来替贫家子弟当束脩之用吧，也让上不起学的孩子受到启蒙，得到了全村人致同意。

    最后剩下了千两整的现银，徐灏做主给了崔氏二百两，蒋涛心疼的要命。

    给了里长五百两，让他帮蒋涛购置些田地；二百两给薛文代为保管，百两留给蒋涛过日子。

    崔氏父女虽然不服，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