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他爹是海豚 作者:嘉语

    馆主还就是看中了小五的能力。

    那天的表演结束后，程俊被馆主叫去了办公室。刚开始包括程俊自己在内，都以为馆主是要为经理落水的事教训他，但没想到他去了之后，馆主压根就没提起过经理。他先是称赞了程俊这次节目的观赏性很强，让观众非常尽兴和满足，连带将程俊驯养海豚的能力也夸赞了下，并表示年底的奖励会给他好好算的。

    得罪了经理，程俊原想，就算不会开除他，至少也会扣他工资什么的以示惩戒，结果听馆主这话，意思显然是不仅不会扣他工资，还有可能在他以往奖金份额的基础上追加部分。

    这是个好事儿。

    可程俊不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他知道馆主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嘉奖完毕，馆主便切入了另话题：“小程啊，下午跟你起训练海豚的那个小伙子是谁啊？”

    程俊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面，面无异色，心里却转了好几个来回，他知道馆主这人唯利是图，只要能帮他赚钱的人，他都看得上。可如果馆主是想让小五留下来在海洋馆工作，程俊却不太想做这个说客。

    小五说他从人鱼湾来，说他是程晓海的亲爸爸，可程俊知道这些并不足以说明他的全部，他是个神秘的人，看看他与海豚们的亲昵，看看他完全不必依靠任何工具，只个手势、句平常人不能听见的话就能轻松驾驭海豚的能力，要说他没有来历，程俊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委婉地表示自己跟小五还只认识了两天，因为是同乡的关系才收留他暂住，过几天他就会离开——程俊希望馆主能因此而打消聘用小五的念头。

    只可惜馆主不好打发。

    “说不说得通也要先看他自己的意思，我这里条件不错，工资也优厚，也许他能愿意呢？再者说，我这么做也是看你个人带五条海豚很辛苦。你不是没去过总馆，总馆那边也才三条海豚，我给你找个好帮手，也算减轻下你的负担嘛，小李那个女孩子顶给你打打下手，训练什么的，我看她根本帮不上忙。你觉得呢？”

    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出发点还是为了程俊好，他岂有直拒绝的道理？

    “好吧，我跟他说说，但也只是问下他的意思，我不做说客的。”

    下周做完亲子鉴定，等结果出来后小五就可以走了。程俊不想小五留下，按照他的想法，只要小五不坚持夺回程晓海的抚养权就没什么，他有颗弥补孩子的心，有份珍爱孩子的感情，不是不负责任的爸爸，他没理由阻止他们亲父子相认。但仅限于此，他不想留下小五影响到他跟程晓海之间的父子感情。

    如果小五留下来工作，程俊必然要收留他在家里住下，毕竟他是程晓海的亲爸爸，无处可去没有片瓦遮头，程俊真的狠不下心不让他进门，所以他不会游说小五留在海洋馆工作，

    这是点私心，却又是人之常情。

    回到家里，程俊洗了个澡，然后去做饭。已经答应程晓海要做茄汁全鱼，可是冰箱里唯条鱼已经在早上被小五当早餐吃掉了，程俊只好拿上钱包到隔壁的菜市街去买。

    程俊的房子是他爸再婚之前买下来留给他的，因为离异孩子判给女方，他爸之前好年都没能看上他眼，心中有无限愧疚，但奈何自己能力有限，于是东借西凑买了这套地段不算很好、两室厅的房子给他，留给他长大了结婚用。据说为了这件事，他爸爸当时正在交往的对象还跟他大吵大闹了场。

    知道自己的亲爹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程俊觉得满足了。生活本就充满各种无奈，人有时候做出的选择其实并非发自真心，只是迫于眼前的无奈。父母感情不和，勉强在起也是痛苦，他们不是不爱程俊，只是辈子这个词对于当年的他们还太长，他们无法屈从现状，只能离婚，去寻找自己想要的新生活，而徒留程俊个人孤独成长。

    早些年程俊还怨恨他爸妈，后来自己养了程晓海，心境有所变化，深知为人父母颇为不易，便也释然了，不再计较当年他都不记得的那些烂事。

    这套房子虽然地段偏了，但不失方便，楼下就有便利店，隔壁街就是菜市场，而且来卖菜的都是周边乡镇上的菜农，蔬菜大部分都是天然绿色的，非常安全。下楼走路到那里不用三分钟就到，再方便没有了。

    程俊选了两条三斤左右的鲤鱼，让摊主给刮麟破肚，清理干净后才拎回家。进门儿就看见小五在陪熊孩子看电视，而且还边对着话——

    程晓海：“叔叔，我爸爸最喜欢看这部动漫了，非常热血。我爸常说，他要不是为了养活我，他定会成为职业篮球员的。”

    小五：“篮球？是什么？”

    程晓海：“就是篮球啊，种运动。”指着电视画面上，“看，就像三斤瘦那样，投篮，得分，为球队争光！”

    小五盯着电视机画面看了半天，问：“三斤瘦是什么？”

    程晓海继续解释：“就是这个动画片里的主角之，他的三分球超帅。他的名字就叫三斤瘦。”

    小五皱起眉头，“三斤瘦……日本那边的姓氏……”

    程晓海：“什么是日本姓氏啊叔叔？”

    小五：“大海另边的国度，那边的姓氏。”

    程晓海显然不懂小五在说什么，其实也不奇怪，他们正在看的动画片产自日本，但配音是中文发音的，程晓海根本就不知道日本。

    程晓海想了下，恍然大悟地说：“哦，是不是三斤瘦这个人的姓名是叔叔你说的日本姓氏？”见小五点点头，小家伙忽然又迷茫了，说：“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啊，三斤瘦，三斤的确挺瘦的，可是两斤、斤也挺瘦的，怎么不叫两斤受或者斤瘦……”

    小五：“……”

    程俊在边憋着快要笑成内伤了，他忽然发现，在这种时候，这大小居然真的有点像父子。

    程晓海想不明白，于是烦躁地哎呀了声，说：“不管叫什么啦，反正是我爸爸最爱的动漫。”

    接着轮到小五发问了：“动漫，是什么？”

    程晓海：“动漫就是动画片啊，叔叔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的吗？”

    小五摇头：“没有。”

    程晓海表示非常震惊：“天啊，叔叔你们家难道很穷吗？居然连电视机都没有！”

    小五皱眉：“穷？什么意思？”

    程晓海：“穷，就是没有钱，没有电视看，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

    小五歪着头想了想，点头：“嗯，我很穷。”

    程晓海抱住小五的手臂，眼神充满怜悯，“没关系的叔叔，今后我爸爸会养你。”

    程俊嘴角抽，俩白眼向上翻，内心道：他妈的臭小子，你倒是挺会做主的。赶明儿老子不养你，养你亲爸算了。呸呸呸，还没做亲子鉴定呢，不能有“他是程晓海亲爸”的意识。

    小五笑了，摸摸孩子的头，说：“你爸爸，好人。”

    当爹的被人夸了，程晓海骄傲了，“那当然，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别的爸爸都比不上他，我最爱我爸爸了。”

    程俊鼻头酸，孩子，爸爸也最爱你！

    程晓海接着说：“不过他要是不给我买雪糕我就不爱他了。”

    噗——

    熊孩子你能让我高兴会儿不？

    程俊没再继续听墙耳，拎着鱼到厨房进行二次处理。

    茄汁全鱼两盘，手撕包菜盘，胡萝卜炒肉丝盘，凉拌苦瓜大碗，自制的豆瓣酱小碟，还有香排炖海带汤——

    简单却又喷香的几道菜，让程晓海口水流了满地。

    小五还是只吃了条鱼，其他都没动筷子，程俊好歹劝动他喝了小口排骨海带汤，结果小五当场吐了出来。

    饭后，程俊洗碗擦桌子，程晓海看了会儿动画片后睡意来袭，自己洗了澡回房间睡觉。小五跟着程晓海到他房门口，在那儿看了好半天，神情中尽是温柔。

    程俊收拾完厨房，出来就看见这样的画面。

    程俊拍拍小五的肩膀，把他叫到客厅的阳台上，顺手关上玻璃门。

    “今天经理跳进水池，是不是你干的？”有人会种魔法，这种魔法修炼到定境界后几乎不必靠任何工具来推波助澜，只需个眼神暗示、个口型，就能轻而易举让个人完全听话，这种魔法的名字叫做催眠，而拥有这种魔法的人叫催眠师。

    程俊肯定他在经理跳水的当时听到了小五对他说“跳下去”，而且他的眼神透着诡异。个脑子正常的人，在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的情况下，是不会自己跳进水里的。唯能解释得通的，只有催眠这说。

    小五面无表情地看着程俊，也没怎么遮掩，直接点了两下头，说：“他欺负你。”

    程俊怔，“你认为他欺负我，所以，替我报仇？”

    小五继续点头，肯定地说：“他是坏人！”

    程俊笑了笑，放缓了语气：“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坏人呢？他当时也只是在完成他的工作而已。上级督促下属，那种态度其实没什么错的。”

    小五固执地摇头，“不，他威胁你，他不让你工作，我知道的，你们人类没有工作，就不能很好的活着。”

    程俊说不出话来，心里有股莫名的感觉在流淌。他突然发现，虽然小五的举止古怪、看起来很笨，但他心里却是是非分明，明镜般，他把经理当时说的话全部记在心里，而他对此自有番是非的衡量，最终能辨别出谁对谁错。最重要的是，小五为了帮他出气，用特殊手段教训了经理。

    感觉好奇怪啊！

    面对小五毫无欺骗成分、直率的眼神，程俊莫名感到脸颊发热，于是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甚至忘了问清楚“催眠”这件事。

    不，等下。

    程俊诧异地转回头，“等等、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你们人类’？”

    你们人类——

    说得好像他不属于人类这个范畴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