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不淑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46部分阅
剩女不淑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作者:肉书屋
,婴儿找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样,只要有欧青谨在,只要有亲人在,她的世界就是完整的,这个天塌不下来。
夏瑞熙很想扑到欧青谨身边,她觉得欧青谨一定也很想上来拥抱她,只是当着众人不好意罢了。她上前几步之后又觉得不妥,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所以她只是望着众人傻笑。
这是她,梦里梦了无数次的情形,如今清晰地实现在她的面前,欧青谨和长寿还活着,还有木斐、夏瑞昸,大家都好好的,她太高兴了。高兴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良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推了推夏瑞熙:“四少奶奶,怎么不请四少爷他们进来,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
夏瑞熙瞬间飞红了脸。啐道:“干嘛要我请?这里难道不是他家?他自己不会进来?”
良儿调皮地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四少爷请,木公子请,还有长寿大哥请。”
木斐咳嗽了一声:“青谨,原来是你家呀,你就这么带着我们站在外面发呆,我还以为不是你家,要等主人家邀请才敢进去呢。”
欧青谨被木斐排揎,大约也有些不好意思,转而似笑非笑的看着良儿:“几日不见,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主子的玩笑也是你开得的?都是你们四少奶奶惯的。”
他向来严肃,从不和丫头开玩笑,也轻易不会骂人,良儿吐了吐舌头,缩到一旁:“奴婢这是替四少奶奶高兴地,所以忘形了。”
夏瑞昸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一把拉住夏瑞熙的袖子,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二姐,我好想你们。”其实他离开家并没有多长时间,只是第一次离家,让他很不习惯。
夏瑞熙见他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便取出手绢像从前一样地给他擦汗,结果他把头一偏,躲开她的手:“人家不是小孩子了。男子汉,男子汉,有汗才男子。”
众人都微笑起来。
夏瑞熙摇摇头,这怪话,肯定是和木斐学来的。
邬大婶和朱氏见来了客人,寒暄了两句,告辞而去,王周氏去送她们,良儿则忙着把院子里的皮张收拾起来,准备另选好日子开裁。
良儿收好皮张,又去抬那块大案板,她一个人不好抬,正想找个人帮忙,抬头一看,只见长寿站在一旁傻傻的望着她,便道:“快来帮忙啊?就这么看着我忙。是不是不想要皮袄子过冬啦?”
长寿瞪了她一眼,板着脸把手里的几个大包袱扔到案板上:“先帮忙把东西拿进去!看见我提着这么多的东西也不知道搭把手,净想着你自己。”
他吃了火药啦?这么凶?莫名其妙就发她脾气?良儿本来就想骂回去的,一瞧见案板上的几个大包袱,顿时像个孩子似的兴高采烈的叫起来:“真好啊,居然还能买着东西?都有些什么?”
长寿正想回答,只见良儿已经先提着两袋东西往屋里走,根本就没多看他一眼,不由就懊恼地在她身后大声道:“良儿,你咋几天不见就长这么胖了呢?就是小猪仔也没有你长得快!”
良儿闻言,刹住脚,狠狠地瞪了长寿一眼:“你皮子痒痒了是不是?”
良儿喜欢欺负人,曾经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把可怜的团儿欺负的鬼哭狼嚎。现在没了老实巴交的团儿给她欺负,只有一个不懂事的小黄屎总把鼻涕擦在她的裙角上,她早就郁闷的很了。本来长寿平时与她们接触的不多,况且长寿一直是丧着块棺材脸的,她不敢惹,现在他居然自动送上门来,岂不是找抽?
长寿一副讨打的嘴脸:“我就皮子痒痒了,你要怎么样?”
良儿一怔,摇摇头往里走,这人出去一次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子,眼见得是疯魔了,她可不敢惹。改个时候得问问四少,长寿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还得提醒其他人注意一下才行。
见良儿不理自己,长寿沮丧地耷拉着肩膀捡起剩下的包袱也跟着进了屋。万人都有人关心,只有他没人理。
夏瑞昸一进了屋就往达儿的摇篮旁边跑,从怀里摸出个拨浪鼓来逗达儿:“快看,舅舅给你从很远的地方买来的哦。”
夏瑞熙借着倒茶往欧青谨身边靠,挨着就不想再分开,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牵欧青谨的袖子。欧青谨不动声色地反手握住她的手,或轻或重地捏着,转过脸却一本正经地和木斐、花老虎说话。
夏瑞熙心里甜丝丝的,仿佛有七八只小手在里面挠啊挠,她也就顺其自然地悄悄伸了手指在欧青谨的手心里挠啊挠。她以为其他人没有见他们的小动作,实际上个个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了夏瑞熙不安分的小手在他掌心里挠,欧青谨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怪异起来,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就连木斐问他这附近有几户人家,他都神游天外,答非所问道:“除了柴房和厨房,茅厕,这院子还有四间屋子。
木斐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王周氏和良儿偷偷笑起来,被夏瑞熙面红耳赤地翻了个白眼,二人忙借口准备饭菜去了厨房躲着笑。
“林小姐呢?怎么都没看见她?“欧青谨也很尴尬,忙转移了话题,手里却不肯放开夏瑞熙的手。
第十七章 逃生记
见欧青谨问起林轻梅来,夏瑞熙敛了笑容正要回答,夏瑞昸已经大喊起来:“呀!二姐,你快来!你看达儿这个小坏蛋。”
夏瑞熙顾不上回答,忙往摇篮边赶。只见夏瑞昸苦着一张脸,前襟已经湿透了,始作俑者达儿还笑嘻嘻地挥舞着小拳头。
“我好心抱他,他怎么一见面就尿湿了我的衣服?”夏瑞昸很郁闷,却又敌不住达儿灿烂无邪的笑容。
“他这是亲你呢,童子尿,辟邪的。”夏瑞熙胡乱安慰着夏瑞昸,笑着拉了他去换衣服。
等夏瑞熙抱着达儿出来的时候,花老虎已经把林轻梅的事情说了。欧青谨沉默不语,木斐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瑞熙,夏瑞熙从他眼里看到了担心。
她感激地对着木斐一笑,她大概能猜着木斐在想什么。木斐肯定在替她担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现代人一夫一妻制深入人心,还有那么多的人要搞外遇,包二奶,结婚离婚如同吃饭一样轻松,何况是在三妻四妾成惯例的古代?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古代男人太少了,今日是林轻梅,那么以后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了?欧青谨婚前招的桃花可不少。
不过夏瑞熙觉得,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相处,她相信欧青谨是一个值得依靠,言出必行的好男人。他答应过她此生只有她一人,必然就会做到。这条路,一个人走很累,但如果是两个人互相携手,互相依靠,再累也只是身体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幸福。
木斐微微叹了口气,上前去看达儿:“还是像青谨多一些。不如给我做干儿子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将来让他给我养老。”
夏瑞熙听了他这话,没来由地觉得伤感起来,想必他一定很孤独吧,便笑道:“说得这么可怜,想不给你都不行。”她推了推欧青谨:“有人要当达儿的干爹呢。”
欧青谨忙压下心事,挤出一个笑容:“好啊,不过见面礼可不能少。”
木斐认真地摸着下巴:“想要什么?”
欧青谨笑道:“自家兄弟,就不敲诈你了,把你压箱底的招式教他就行了。”他自己受先天和机遇限制,未能成为一代英明神武的大侠,咆哮江湖,自然要把这愿望放到达儿身上去实现。”
木斐皱着眉头:“这还不是敲诈么?瑞昸我都舍不得教他的。算了,总比自己养个儿子省心。我以后每年来教他几个月,顺便解决那几个月的生计得了,到时候弟妹记得做拿手的菜给我吃。”
欧青谨先是笑,觉得自己赚到了。随即听说木斐要年年都在他家住几个月,还要吃夏瑞熙的拿手菜,心里就有些酸,但因为是自己先提出来的,也只得忍了。谁知木斐又对着他翘起脚:“我的鞋破了,就让弟妹做一双给我,当做干儿子的见面礼好了。”
欧青谨脸都青了,上一次木斐做了一段时间的忧郁先生。这次见面,木斐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摸样,居然敢问他要夏瑞熙做的鞋?这是什么意思?
木斐翘着脚,把一根脚趾从破鞋洞里伸出来对着夏瑞熙晃,对欧青谨变形了的脸视而不见:“弟妹呀,你可知道我这双鞋是怎么破的?”
夏瑞熙直觉二人肯定有事瞒着她,便道:“愿闻其详。如果说得好,也不是不可以做双鞋给你。”
欧青谨警告地看了木斐一眼,将夏瑞熙拉到一旁:“你做什么鞋?刚生完孩子,身子还没养好,这么瘦,带达儿又累,又没时间。让良儿给他做一双得了。”
木斐笑道:“小气鬼,装不下去了吧?一双鞋而已。不给就不给吧,找这么多的理由。”
欧青谨道:“是真的,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木斐哂笑着:“走,瑞昸,咱们去周围瞧瞧。”
夏瑞昸呲牙咧嘴地道:“大哥,我脚疼。”说完拿眼睛瞟夏瑞熙,希望为他求情。
木斐把眼睛一瞪:“脚疼?走这么点路就脚疼?你还练什么功夫?走!”不由分说,提起夏瑞昸的衣领就往外走。
夏瑞熙很是心疼夏瑞昸,硬生生地忍住没有为他求情,男孩子不学会吃苦是不行的。
花老虎看了夏瑞熙一眼,忙喊住木斐和夏瑞昸:“慢着,我陪你们去。”
长寿抱着小黄屎在外面玩耍,王周氏带着良儿在厨下做饭,此时房间里只有夫妻二人,气氛反而没有先前轻松。
欧青谨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对不起林师父,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不给她留一点余地,狠着心不带她来这里,或者早些把她送走,她也不会死。”
他很自责,他觉得是怪他没有和林轻梅说清楚。如果他不顾及那么多,不要带林轻梅来,或者在她第一次表现出那种苗头的时候就狠狠地,不留情面地骂她。她就不会对他有所期待,转而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欧青英,她也就不会如此悲惨地死去。他觉得最对不起的是救了他的命,又千里迢迢把他送回家的林师傅。
夏瑞熙道:“没有人想到她会这样。我带你去她的坟前看看吧?”她找不到话可以安慰欧青谨,真说起来,可能最伤心的人是欧青英吧?将来再见到欧青英的时候,还不能告诉欧青英实话,他若是知道林青梅是为了去追欧青谨而死去的,还不知会怎样看待欧青谨吧。
欧青谨疲惫地拥过她:“我很累了,明日再去吧。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病了?”
夏瑞熙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没有病,只是想你,担心你。很后悔,应该无论如何都不要放你走的。”
欧青谨叹了口气:“本来想早些回来的,只是外面实在太乱,所以多耽搁了段时间。”
外间的乱,超乎他的想象,他根本没进去西京城,他只是多打听了一下西京城里的消息,就险些被当做j细住抓了去。
他那个时候才明白,兵既是匪,匪既是兵,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苦恼扎扎实实让他痛苦了一把。如果不是长寿机灵,如果不是夏老爷施粥做好事让他认识了许多流民,如果不是遇到木斐,他也许就再也看不见夏瑞熙了。
外面的战争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特别是对于西京这块战略要地的争夺,完全呈胶着状态。
对于西京,越来越强势的睿王是势在必得。他派了十万军队,把个西京城围的水泄不通。
睿王的这支队伍,凶猛异常,是由正规的,受过多次战争洗礼的守边骑兵和流民组成的。特别是其中一支由流民组成的敢死队,凶悍异常。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当兵就是为了吃粮,活下去,因此他们比赵明韬的军队更敢豁出命去拼搏。几次交锋后,赵明韬的军队吃了大亏,亏损大半,赵明韬只得死守不出。
西京城城墙又高又厚,粮草充足,可以苦守三四个月都没有问题。赵明韬因为之前已经派人去京城下过聘礼,只等他的正派老丈人嫁女,关系既定,加上西京城又是战略要地,所以他很有信心,伪帝肯定不会放弃他这里。
他是粮草充足的,但睿王的兵士没有粮草,必然耗不过他,多守上一段时间后,等没了粮草自然会离去。要是真赖着不走,等援兵一到,他就里应外合,杀他个落花流水。赵明韬怎么算都是胜算,便专心专意地关起城门来等。
睿王的兵士也很有耐心和勇气,有恃无恐地在西京城外驻扎下来,打算困死城里的守兵。他们来的时候真是秋季,早就把沿途的地里的庄稼收了个干干净净。
一方不走,一方闭门不出。于是就出现一个很可笑的现象,每日都有人站到城墙上和城墙下叫骂的人对骂,骂累了又换人,看见箭射来了,便一溜烟地躲开。
欧青谨在西京城附近徘徊等候了很久,想尽了一切办法,始终无法探知到西京城里的任何消息。尽管流民队伍中有不少人因为吃过夏家施舍的粥而认识他,很热心地帮他想法子,去问那些战俘,也问不出任何消息。
问来问去,他反倒引起有关人士的注意。有人偷偷告诉他,让他快走,他当时逃掉了,走了一天发现又被人家吊上了,怎么甩也甩不掉。他不敢把人引到山里来,便引着他们往不同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去。
那些人跟着他们走了两天,不耐烦了,便冲上去围住他们。欧青谨先前还尝试跟他们沟通,告诉他们,他不是j细,只是平常老百姓,担心家里人的安危,所以才会打听西京城里的消息。
可是对方一口咬定他们就是伪帝派来的探子,要联合赵明韬对他们不利,要拿了他一起回去,不然就要了他们的命。
真要跟他们去了,能落得了好么?必死无疑。欧青谨自然要奋起反抗,哪怕就是有一线生机,他也要博得。
对方人不算多,四五个,却是杀惯人的,手脚也很灵敏利索。但欧青谨也不算弱,长寿也机灵勇猛,二人硬是博得了一线生机,顺利逃走。却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剪径大盗,如果不是刚好遇上了夏瑞昸缠着要回来看看的木斐,他和长寿也许就要交代在那里了。木斐的那只鞋,就是为了救他,扔去撞在大盗的刀口上才破的。
而长寿手里的那几个大包裹,自然也是搜刮了剪径大盗的窝棚得来的。要搁在从前,他们肯定是不屑一顾的,但此时不同,多有一点财物就多一份保障。
这些险恶,欧青谨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夏瑞熙,只捡些轻松的说。夏瑞熙也知道断然不会那么轻松,也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在听。
第十八章 降城(一)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的白映衬着街道和墙壁的黑和灰,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店铺统统关了门,使得原本就已经很凋敝的西京城显得更加凄清冷寂灰暗。
黄昏时分,雪停了,赵明韬身穿重甲,立在城楼上忧虑地往外看去。但见白茫茫的原野中,炊烟四起,到处都是睿王士兵的帐篷和做饭燃起的炊烟。
西京城作为一座孤城已经整整两个月了,城里的粮食就要消耗殆尽,仍然不见伪帝的援兵来。
久攻不下,受粮草和战局的限制,睿王的军队撤走了一大半,但却派来了新的统帅,这位统帅据说是后起之秀,攻城略地很有一套。
新统帅一来,就改变了策略。隔几天就要马蚤扰攻打一次,或是夜里,或是清晨,或是黄昏,每次总要弄死几个人才走,实在是令人烦不胜烦。时间一长,西京城里兵士累计损失得不少,精神压力也逐步增大,加上粮食紧张,天气寒冷,已经有不少人出现了厌战情绪。
再这样下去,赵明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他近来总是噩梦连连,总觉得对方不会只是想把他困死,小打小闹那么简单,肯定还有更厉害的后着。譬如挖地道之类的,西京城没有护城河,如果对方真的采取这个法子,当真是防不胜防。
“爷,天晚了,回去吧?”李钺躬身请他回去。
赵明韬叹了口气,转身往下走:“夜里加派人手,特别是要仔细查看城墙周围,要是听到奇怪的声响,一定要及时上报。”
二人带着一对亲兵骑马在西京城缓缓走了一圈,赵明韬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是死人和粪便的臭味。已经有人开始饿死了,没有粮食,没有取暖的炭火,接下来死去的人可能会更多。
本是黄昏时分,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可是不要说房顶上没有炊烟冒起,就连灯火也是零零落落的,曾经繁华的西京城,冷落凋敝,犹如死城。
赵明韬觉得他的前途前所未有的渺茫,呆呆地勒马立在空无一人的街口,几乎茫然失措。
李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爷,要实在不行,我们是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赵明韬没有吭气。投降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现在再投降,是不是已经有些晚了?良久,他才道:“再等些日子吧。我们派出去的人,算来也该到了。”他还犹自对伪帝抱有几分希望。
夏瑞蓓饭也不吃,只围着熏笼发呆,芳儿立在一旁轻声抱怨:“这炭这么差,一大股子烟味。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的差,送来的饭菜,也越来越没点样子了。”
夏瑞蓓不耐烦地说:“有用的有吃的你就知足吧。外面冷死饿死的人多的是。”
芳儿知道她心情不好,忙噤了声,垂手躲到了灯影里。
夏瑞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探了探,天上又下起了雪。因为赵明韬不来,院子里只一盏灯笼在风中摇晃,到处静悄悄的,人影子也没半个。
她冷笑了一声,这些人,当初她得势的时候,狗一样地摇着尾巴贴上来,只为了讨她一个笑脸。如今她倒了霉,不要说外面的人,就是她院子里的仆从也有些怠慢了。
她现在很后悔,很后悔。
赵明韬,根本没她想象的那么好哄骗,这么多的钱,她不过是替人管着而已,只是她这个账房先生,还兼着一个职责,陪他上床消遣。
以往赵明韬心情好,战事未起的时候,还会多听她唠叨几句,会给她几分薄面,她提出要送点银票回夏家去,他也不表示反对,也会常常送她点小东西,夸赞她几句。
可自从夏瑞熙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就总认为是她嫉妒派人去放的火,认为夏瑞熙是被她烧死的。只是因为夏瑞熙是他假借她的名耍了手段接走的,事情没有放到台面上,也找不到凭据,他不好发作。
但到底心头窝着一把火,便借着一点小事情狠狠地发了一回脾气,她只是稍微辩白了几句,他就下死劲地劈脸一巴掌,又踢了她几脚,疼得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多月才起得了身,如今身上还是隐隐作痛。
此间他不曾来看过一眼,也不曾让人来问过一声。反而让人来她这里拿走了二十万两银子让人去京城送聘礼,大肆修葺寿王府,准备迎娶正室。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院子里的风向就开始变了。
她那时才算体会到当初夏瑞熙劝她的话都是真话,给人做小,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不管爱不爱,这样的被对待,拿自己的钱去给他讨大老婆,其中滋味实在难言。
她好了以后还得去给他赔礼道歉,低头伏小。他若是恨她烧死了夏瑞熙,不喜欢她,不要来就是了,可他倒好,要么几天不来,要么来了就是两件事,要钱,上床,在床上狠命地折磨她,羞辱她。
她也不知道赵明韬到底是把他得不到夏瑞熙的气出在她身上,还是嫌弃她不是夏瑞熙。
有一次她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她哭着求他放过她,干脆休了她,他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要替我赚钱吗?还没做到就想走?你休想!”接着又把她按倒在床,边撕扯着她的衣服,边威胁她:“你也想死是不是?死了好,我杀了你全家!”
仗打起来以后,赵明韬顾不上她,她过了几天好日子,第一个反应就是高兴。还没高兴完呢,又开始担心战事。若是赵明韬胜了,费小姐还是要来,她的日子更难过,若是赵明韬败了,败军之将,会有什么好下场?家眷,肯定也是难逃被凌辱,死去的命运的。
她很想为自己打算一下,却不知道,这样情况下,她能做些什么?夏家,她是回不去了。夏瑞熙,不知是死是活。逃走?怎么逃?能逃到哪里?死?她不甘心。
她斜倚在窗边,冷风一阵一阵地往里吹,吹在她脸上,把房里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她也没反应,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有人在门口悄悄探了探头,芳儿出去片刻后回来:“夫人,家里来人了。”
夏瑞蓓“嚯”地回过身,两眼灼灼生辉:“真的?快请进来。”夏老爷对她一向是不闻不问,怎么今日会突然让人来寻她?
第十九章 降城(二)
丽娘裹着兜头大斗篷进了屋,首先打量了一下夏瑞蓓屋里的摆设。
金碧辉煌,家具和装饰都是上好的,就连坐垫,也是上好的锦缎。可是桌上放着的饭菜是冷的,炭盆里的炭,也不是好炭,发出刺鼻的呛味儿,伺候的人也没几个。
夏瑞蓓穿着件宝蓝色的皮袄子坐在熏笼边,衣服的颜色,不太衬她,就算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看得出她的脸色不好,人很瘦,没有什么精神。
丽娘给夏瑞蓓行了礼问了好,夏瑞蓓微笑着示意她坐下:“家里可还好么?”家里来人,恐怕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事情了。
芳儿就在下手给丽娘安了一个锦墩,丽娘坐下来,捧了热茶,恭恭敬敬地答道:“都好。”
夏瑞蓓一瞧丽娘的摸样,就知道不是很好,虽然衣服还是好衣服,看不出什么来,可是脸颊却瘦得凹了下去,头发也有些枯黄,和从前那个丰润明丽的丽娘大相径庭。便给芳儿使了个眼色,芳儿会意,出去反手关了门,把在了门口。
夏瑞蓓直接就问:“家里可有米粮?”她前些日子想尽法子才让人送去两袋米,却是被人给扔了出来,扔在街上,不过眨眼功夫,就被人抢了个干干净净。
丽娘犹豫了一下,道:“有的。”实际上,城里的各户人家的米粮,油肉,药物,柴炭早就被守城的兵士搜刮了个干干净净,每日里只是按人头分得一小点罢了。
夏夫人之前虽然在地窖里藏有一些米,但也不是很多,每日里一家人只敢取一小点夹杂着领来的霉米碎米熬了清粥吃,还连火都不敢怎么生。大家无非是在苦挨罢了,要么就是等着饿死冷死,要么就是等着城破而死。
丽娘却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夏瑞蓓,因为夏老爷现在仍然不肯听到她的名字,更不会要她的东西,今日如果不是为了欧家的事情,也不会让自己来找夏瑞蓓。
夏瑞蓓心里一冷,一时沉默下来,家里的情况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曾经去求过赵明韬,好歹不要拿夏家的东西。赵明韬冷笑着说:“全城生死与共,家家如此,就连我府里的仓库也打开了,总不能让我为了你家就破了规矩吧?如此,我如何能服人?妇人之见!”
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地弄两袋米送去,结果反而给夏老爷扔出去,白白便宜了别人。她此刻这样问丽娘,无非是想借此机会为家里做点事情,表达一下歉意,缓和缓和僵硬的关系罢了。
丽娘见她沉默不语,叹了口气,道:“其实,老爷让奴婢来,是有其他事要求姑奶奶。”
夏瑞蓓一听说还是有事要找她,眼睛亮起来:“什么事?但凡我做得到的,一定去做。”
丽娘轻声道:“是为了欧家的事情。”
自从欧青谨走后,为了林轻梅不见的事情,李钺带着人去欧家很是闹腾了一回,指着欧二老爷和欧二夫人出言不逊,甚至想动手侮辱,欧家其他人出来阻挡,结果都挨了打。
欧家被洗劫一空,三少被打折了腿,欧家二老一病不起,奴仆几乎逃散完,家里只有大少、吴氏、二少带着几个忠心的仆役硬撑着。
病了,夏老爷还可以帮着看,药也不是问题,夏家好歹曾经是开药铺子的,虽然药材都被征收了,但好歹扫柜子角落总扫得出些来急用。可粮食却是个大问题,虽然平时亲戚邻里没少资助,但大家都很困难,不可能长期资助他们。
其他豪门多少有些存粮,都没有像欧家这么被搜得干净的,地窖,仓库,夹墙,到处都翻了个底朝天。人家可以派忠心的仆佣去领米粮,只有欧家不行,必须欧家少爷自己去领,否则就不发粮。
但就是去了,也不一定领到。
欧家的人去领每日的米粮时,不管去早去晚,总是最后才能轮到,还经常轮到他们时就没米了。
欧二少每日就专职去领米。这日,雪太大,天气又冷,他午饭也未吃,等了许久才听到喊他,等他去了,又是最后一个,放粮的人满脸鄙夷地从柜子底,用扫地的扫帚扫了大约两捧霉了的高粱给他就算完了。
欧二少心里噎巴巴的,一大家子还眼巴巴地等着他拿这点粮食回去,等了这许久,又是这一点点,哪里够的?便好说歹说,想再求得一点,结果反被人家连打带骂地推搡出去,连那一点子高粱也洒落在了雪地里,被脚踩踏得分不出哪是粮食哪是泥。
欧二少自来风光惯了,高门子弟的傲气是有的,长期受得这些腌臜小人的闲气已经是很难过,很伤自尊了。此时见粮食成了这个摸样,不由怒从心头起,奋起反抗。
这下可好了,被安了一个“哄抢军粮”的罪名,要被砍头了。
谁都知道这是赵明韬赤裸裸的报复。
自从那个院子被火烧了以后,赵明韬除了折磨夏瑞蓓,就是指使人找借口经常折腾欧家人。如果不是欧青谨逃得快,估计已经没了命在。
伪帝的旨意未下,碍着西京百年世家的名声和社会舆论,他不能明目张胆,名正言顺地弄死欧家人,但可以饿死他们,困死他们。欧家人如果忍气吞声,可能就是死挨;如果敢反抗,就是欧三和欧二这样的下场。
“哄抢军粮”这么大的罪名?夏瑞蓓看着手里的茶碗盖不吭气,她自身尚且难保,怎么又管得了欧家的事情?
丽娘低声道:“也知道您为难,如果能一直这样熬下去,也不争这一点半点儿的。可是二少这个样子,您也知道,就算是不死,进了那个地方,又真会有好果子吃?只怕是饿死了都没人管,何况还是身上带着伤的?”
夏瑞蓓头痛地扶着额头,她知道,这也许是夏老爷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她不做,真的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是,她该怎么办呢?
她想了很久,才说:“先去求其他人想法子吧?比如布政使张大人那里,赵……他还是很给张大人面子的,他二人关系很好。再看看西京的其他世家,他们之间盘根错节,应该不会看着欧家倒霉不管的。”
丽娘急急地道:“已经是求了,可这个时候,大家自顾尚且不暇,谁还敢为了他去得罪那位?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若是有其他法子,也不会来为难您。”
夏瑞蓓相信丽娘说的是实话,如果有其他法子,夏老爷怎么肯低下头让丽娘来寻她?
她心里顿时很难过,她自己的父母不肯原谅她,却愿意为了外人来求她。几年前那种无路可走的感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只是以前是家里人给她安排的婚事,而这一次,却是她自己找上的。
答应吧,这事儿她根本办不成,还会惹得一身马蚤,不答应吧,夏老爷他们肯定更恨她。
丽娘见夏瑞蓓久久不语,以为她不肯答应,失望地道:“姑奶奶若是为难,那就算了。奴婢这就告辞了。”
“不是。”夏瑞蓓艰难地说:“丽娘,不怕你笑话,我如今……反正,他不肯听我的就是了,也不知道他今夜会不会回来。不过,我尽量想想法子。”
丽娘叹了口气,只得起身告辞。
夏瑞蓓道:“你出去后,先别走,到角门那儿等着,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出来。”
丽娘一愣,以为她是要给夏家的,不由喃喃地道:“不必了,姑奶奶。”
夏瑞蓓背着身子道:“不是给家里的。一点粮食,给欧家送去吧。我会尽量想法子的,但我能做的,恐怕不多。”
芳儿送走了丽娘,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真的要帮欧家?爷肯定不会答应的,要是知道了,您……”
夏瑞蓓阴沉着脸不说话,她当然知道,也知道这事儿她是一定办不成的。如果可以,她很想满足夏老爷的希望,缓和一下彼此僵硬的关系。可要去做,先不说做得成做不成,只怕赵明韬知道就会把她撕成碎片。
“夫人,爷来了!”一个小丫头惊慌失措地进来报告。
芳儿把眼睛一瞪:“一点规矩都没有!”一转眼又看夏瑞蓓的头发妆容,“夫人,要不要抿抿头发?”
赵明韬已经很久没过来了,夏瑞蓓的头发妆容衣服都是家常的,很普通,不怎么好看。
好看不好看的,他也不在乎。夏瑞蓓叹了口气:“算了。”起身整整衣服,出门去迎接赵明韬。
赵明韬已经进了院子,夏瑞蓓在廊下接着他,只见他阴沉着一张脸,心里先就颤了几颤,脚都是软的。
赵明韬被夏瑞蓓服侍着卸了甲,一眼就看见丽娘喝过的茶:“谁来过了?”
夏瑞蓓顿了一下,知道瞒不过去,低声道:“是丽娘。”不等赵明韬再问,又道:“我祖母有些不好。”夏老夫人人老了,身体不好是很好的借口。
赵明韬冷笑一声:“不好?难道你爹娘肯让你进家门了?”他就不明白了,这夏树淮夫妇怎么就这么瞧不起他?把个百无一用的欧青谨看得像块宝一样?
夏瑞蓓呐呐地道:“就是和我说一声。”
赵明韬没有再追问,指着桌上冷了的饭菜:“不好吃么?不对胃口?可是嫌不好?”
夏瑞蓓哪里敢说不好,胆战心惊地说:“不是,是我自己没胃口。”
赵明韬坐了下来:“把这些撤了,让厨房重新好好烧几个菜,你陪我喝一盅。”
夏瑞蓓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又卖的什么药。看他脸色阴沉,心情大约是很不好,要喝酒?喝了酒以后,会不会又折磨她?她悄悄地楸紧了袖口。
第二十章 降城(三)
赵明韬并不和夏瑞蓓多说什么,酒菜一上来,就闷着头喝酒,菜也不怎么吃。夏瑞蓓不停地给他续酒,心里暗自诅咒着:“喝死了最好。”
赵明韬仿佛知她所想,突然拿眼觑着她:“你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喝死了最好?”
夏瑞蓓胆战心惊,强挤出一个笑脸:“怎么会?您多心了。”
赵明韬冷笑:“怎么不会?你现在最恨的人,想必就是我了。”
夏瑞蓓叹了口气:“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他若是死了,就是城破,城破,她就是败军之将的家眷,死路一条而已。
赵明韬道:“你知道就好!我若是死了,这城里的老老少少,包括你们夏家,欧家,统统都得死。西京守了这么长的时间,双方交战不下十余回,他们也死了不少人,必然不会放过这城里的老老少少的。”
夏瑞蓓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你的意思是,屠城?”
赵明韬不置可否,对方不见得会屠城,但他对夏瑞蓓被吓坏了的表情很满意,他不好过,多一个人陪着他难过也是好的。
二人各怀心事,继续喝酒,就连夏瑞蓓,也不知不觉地把酒倒进了嘴里,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与非。”
“你是不是很恨我?说实话。”赵明韬突然来了一句。
夏瑞蓓不答,明知故问,如果她每天这么折磨他,请问他恨不恨她?说不定早就拿刀子在她身上刺几十个透明窟窿了。她是没法子的苦,否则也一定要在他身上刺几十个透明窟窿。
赵明韬看着杯子里的酒液:“你觉得,我和欧青谨比起来如何?”
夏瑞蓓道:“您是天皇贵胄,宗室子弟,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他算得什么?一介平民,充其量家世好点而已。”
赵明韬似乎又满足了些:“你当初愿意嫁给我做小,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位高权重?可以给你更多?”
夏瑞蓓不答。就是这样的,她以为她能向权利靠近些,可以得到更多,不会再被人欺负,结果反而害人又害己。
“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要陪着我送命,一定失望了吧?”
岂止是失望,根本就是肠子都悔青了。
夏瑞蓓原想不理他,但想到丽娘求她的事,便言不由衷地道:“也没有,已经嫁了,就没想那些。”
赵明韬翘起嘴角:“那你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无非是想过得舒心一点而已。”夏瑞蓓的表情很哀怨。
“那你要怎样才能舒心呢?说来听听。看在你即将要陪着我送命的份上,也许我可以答应你。”赵明韬眼里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讽刺,丽娘来干什么,他一猜就知道,但他根本不可能放过欧二少。虽然欧青谨跑得快,他出不了这口恶气,但弄死他哥哥似乎也不错。
夏瑞蓓挣扎良久,还是舍不得放过这次机会,壮着胆子说:“也没什么,我夜里做梦,梦特别不好,想做点善事。守城的不是人手不够么,如果可以,让监狱里的死刑犯跟着去守城如何?”虽然守城也有危险,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赵明韬笑道:“你什么时候从善了?不过你说的这个,是个好主意。对了,告诉你件事,欧二少哄抢军粮,被抓了起来,按律当斩。有人来求情,我正想着怎么办才好。饶了他呢。只怕以后其他人更甚,城里要乱了套,若是不饶,我又不忍心。如今你这个主意却是极不错,明日我要派人去烧敌军的粮食,就让他将功折罪好了。
什么不忍心?去了还不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一刀下去还利索些呢。被赵明韬犹如猫戏耗子一样地把她耍来耍去,夏瑞蓓又怨又恨,又无可奈何,怔怔地坐在一旁发愣,只恨不得下毒弄死赵明韬,让他肠穿肚烂才好。
赵明韬又喝了一回酒,见夏瑞蓓把手里的一条娟帕几乎绞烂,笑着拥过她,野蛮地灌了她一大杯酒:“你就别难过了,这世上,真心真意可遇不可求,也不能当饭吃,权钱才是最真实,最靠得住的。你应该早就知道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嫁给我。在万佛寺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别嫌我对你不够好,也别嫌我不给你想要的,就当自己做生意亏了本。”
夏瑞蓓被他灌得险些呛死,又听他提起万佛寺——她倒霉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心头不由冒起一股无名邪火,壮着胆子道:“就算是做生意,也要看双方实力可般配。我做亏了,是因为我们双方实力相差太多,所以做不成。不比费小姐,和你旗鼓相当,只是你们恐怕到底也有缘无份,这生意也怕做不成功!”
赵明韬今夜有些感慨,对于她的冲撞也并不生气,只是嘲笑着说:“若是我不知道你,还以为你吃醋了呢。既然是做生意,就要冒风险。若是做得够小心谨慎,运气足够好,一本万利也不是不可能。你做的这笔生意,之所以失败,不是你运气不好,机会是一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