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发昏的夏云逸终于冷静下来, 他坐在病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就是不去看沈无涯：

    “那我还能活下去吗？”

    “可以……有点难度，但并不是不行。”

    沈无涯说。他顿了顿, 问，

    “在此之前，你我得约法三章。”

    “你说。”

    夏云逸满不在乎地回道。

    这样的夏云逸让沈无涯有些不自在，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 才说：

    “首先，你不能动不动就伤人。”

    “云岩也不行？”

    “……在我看见的地方不行。”

    “好。”

    “其次，你必须时刻待在我身边。”

    “那我后面上课怎么办？”

    “只是扣学分而已，我相信你十分乐意。”

    “……”

    “最后。” 沈无涯说，“不准去找封霜。”

    夏云逸无语了一会儿，然后轻声笑了一下，说：

    “我应该叫你‘主人’？还是应该叫你‘先生’？”

    沈无涯一愣，他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摸着下巴，看样子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在夏云逸的注视下，喃喃道：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还是叫我‘先生’吧。”

    “好的，先生。”

    夏云逸笑眯眯地应道，

    “那先生想好怎么处理你让我养的苗苗了吗？”

    听到这话，沈无涯的背僵直了，他不自在地移开与夏云逸对视的眼神，说：

    “我会去取回来。”

    “不行。”

    夏云逸摆摆手，拒绝道，

    “都这么久，有感情了，就这样还给先生，我、于、心、不、安。”

    沈无涯：“……”

    几次张嘴yu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沈无涯努力了好几次，最后无可奈何道：

    “好吧，你想这样就这样吧……不要太过火了。”

    “好的，先生。”

    夏云逸笑眯眯地应了。

    面对面前一直笑眯眯的夏云逸，沈无涯感觉自己有点头疼，头一会儿忍不住地后悔：

    要是从一开始就真的把所有的一切告诉给夏云逸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受这苦了？

    自己的真身还在夏云逸手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没事的样子。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忘川河里泡久了的原因，在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后，夏云逸的身体也跟着调整了一点。

    他的身体被调整得越发像是傀儡。

    何为傀儡？

    首先无心，其次无感。

    夏云逸身上的伤在短短的两天时间之内全部痊愈，甚至没能留下一点伤疤，沈无涯检查一番，没发现其他什么大问题，便允许夏云逸出院。

    没了心脏的夏云逸，似乎连情感都失去了一部分，他不会再像原来一样委委屈屈，甚至有点怯懦地躲在别人的身后，从别人的身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怪诞神奇的世界，反而是大大方方地独自面对，冷眼地看着面前的各类神、人、鬼。

    身为傀儡的记忆与身为人时候的记忆搅合在一起，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行为方式。

    沈无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里苦涩，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于他而言，因为夏云逸与他曾与他相处千年，因此只需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夏云逸在想什么。

    现在的夏云逸，既不是千年以前的云逸，也不是人类夏云逸，他正在往另一个沈无涯无法掌控的方向转变，沈无涯甚至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阻止，还是应该任由其发展。

    站在校医院门口目送夏云逸离去，沈无涯呆立良久，久到看不见夏云逸的身影后，他才转身向里走去。

    他似乎总是这样，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任其发展，结果到头来却发现，反而结出了恶果。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这么做不应该是符合大道的吗？

    就在沈无涯失魂落魄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时，迎面遇上了一人，在离那人三步远的时候，沈无涯一直失焦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

    封霜：“……”

    沈无涯：“有事吗？”

    封霜：“请问，夏云逸在吗？”

    沈无涯：“不在。滚回去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