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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吃里爬外

      大器宗 作者:不问苍生问鬼神

    萧清宁握着留在手中没有投出的玉筹,轻叹声,无奈地道:“既然大家已经做出选择,那就这么定了吧。”

    虽然她手中持有接近百筹,但是到了现在,也没有了再投的必要,于是让人收起,径直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但却不好相劝。

    回到府中,萧清宁已经缓过气来,却是终于明白,自己在天工坊中经营了二十余年,为何还是败涂地。

    “我直以为,自己是在为家族效力,却原来,只不过厢情愿而已。”

    萧清宁心中凄苦,简直无法言说。

    其实早在今天以前,她体会过,女儿身的种种不便,这是世俗成见,世道人心,远远不是自己有心改变,就能抗衡。

    可笑自己和公输长老等人,以为找个看起来温和的丈夫,就能顺利实现自己所愿,但却想不到,他简简单单耍个手段,就轻易击败自己,毁了自己的切努力。

    “的确是厢情愿,那些族人,只把你的切付出当作应当,对你的大志,你的理想,视若无睹,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必紧紧抓着不放?”

    李晚担心萧清宁心里不痛快,在会后也跟着回来,结果听到她的凄苦自问。

    萧清宁回过头,百味杂陈:“夫君,我真没有想到,结果竟会是这样。”

    李晚道:“其实赢你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世道人心,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力量,如何能是你我可抗衡?除非,我愿意入赘你们萧家,成为你的附庸才行!”

    说到这里,李晚心中却又不由得自嘲句,默默说道:“其实入赘也不安全,除非得是你寡居在家,并且发誓终身不嫁才行。”

    李晚见萧清宁还是有些郁结,劝道:“其实自私之心,人皆有之,你想把萧家拧成团,别家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却另有想法,未必愿意掺和到你的计划中来。

    你这些年来,都做得很好,只可惜,天工坊本来就是归属大家的,你要摊薄大家的份额,削弱大家的权力,又有几个愿意?说句不好听的,你引领的未来有好,别人未必看得到,就算看得到,也未必相信,就算相信,也未必愿意在你的带领下走下去!

    这固然是他们的器量狭小,跟不上你的眼界和步伐,但又何尝不是你自己厢情愿,硬要拉着他们跟上呢?如果说这世间有宿命的话,这些人的宿命,就是在这亩三分地里长治久安,维持数十世的平稳安宁,他们加需要的是自己的过活,而不是跟着你闯什么天下!”

    萧清宁听出了李晚话中的戏谑之意,但却连气都生不起,无力道:“所以你就说服了他们,表明支持……”

    李晚道:“不错,我从始至终,只是对各位宗亲许诺支持而已,什么代价也没有付出,然后,他们就自己发起聚议,把你给撤换了。”

    李晚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年以前,萧风宜为了从大房手中得到坊主之位,寻上门来。

    从那时起,他就看到了萧家内部暗藏的纷争,以及个极好的人财两得的机会。

    虽然现在萧清宁还是有些转不过来,但他却欣然发现,她的确已是心灰意冷,渐渐认命了。

    “还真是,不怕神般的对手,就怕……”

    萧清宁总算从李晚口中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她还是把心里些许不敬的想法压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也只好认命,毕竟那些夺了自己权的也不是外人,而是族里面的叔伯兄弟,还有天工坊中其他各家的元老们。

    到现在她也回味过来,那些人,恐怕早已经在等着这天,就等她把天工坊治理好,然后出来摘桃子。有这样的宗亲,自己再有本事,也逃不过这劫。

    李晚看着萧清宁神色,面露怜惜。

    其实在他看来,萧清宁有今日,纯属咎由自取,如果换了他,早就在当权之时大举屠刀,雷厉风行地践行自己所愿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下不了手,毕竟都是宗亲族人和世家通好,又没有相适的绝对实力,怎么可能那么做?

    有德无威,是制服不了这些如狼似虎的坊里人的,这也是守成的无奈。

    各方牵涉的关系太深,彼此的掣肘,也太严重了,谁来也无法改变!

    就算现在,萧清宁被赶下了当家人的位置,依然拥有近百筹,如果她的心态转不过来,依然要掺和天工坊之事,还可以通过元老聚议,频频兴风作浪!

    这又得换成新坐坊主之位的萧风宜无奈,他手中的筹码,可没有那么。

    所以第时间,李晚就回到家中,劝说失意的萧清宁,让她不要在这泥潭越陷越深了。

    “唯今之计,靠自己才是正道!既然你忘不了自己的大志,何不另起炉灶,撇开切掣肘?”

    “另起炉灶?”李晚的话,令萧清宁眼前为之亮。

    她其实也有些自嘲,她曾在李晚晋升供奉之时,向他申明理想,表露出放眼天下的胸怀和器量,但却不想,自己也是当局者迷,困顿在天工坊这个小格局里了,另起炉灶,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可是萧清宁的眼神很快黯淡下去,嗔怪地看了李晚眼:“你以为另起炉灶那么容易?”

    对丈夫,她实在是又爱又恨,只感觉这家伙既霸道又自私,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但出嫁从夫的道义,长久以来的好感,都叫她生不起气来,而且从头到尾,他也只把自己拉出天工坊,并没有再做其他对不起的事情,叫自己连闹腾通的理想都找不到。

    李晚见她渐渐消了气,神秘笑:“你家祖上萧恒公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做?”

    萧清宁秀眉微皱:“怎么做?”

    李晚轻笑,他就知道,萧清宁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清宁,事已至此,外面闹腾得再欢,也是你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他们的事了,你何不静下心来,想想你如今的处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其实现在才是你真正了无牵挂,可以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大好时机。”

    萧清宁白了他眼,没好气道:“我只是个小女子,不像你们男人,那么大野心,哪来的理想抱负。”

    李晚哈哈笑,从未见萧清宁有如千金小姐发脾气,他不觉头疼,反倒有种新鲜之感。

    但总让她不痛快,也是不行的,该是时候上杀手锏了。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萧清宁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李晚冷笑:“你萧家的部分产业。”

    萧清宁顾不得理会李晚话语中的古怪味道,娇躯颤,便接过看了起来。

    结果却发现,这是天工坊新扩建十座作场的所有工人身契,学徒和炼器师俸禄收支账簿,以及所有的地契,买卖契约。

    拥有了这些东西,天工坊上下,管事,炼器师,都会承认,这些作场是由某人实际控制的,所有的抽成所得,自然也落入他私囊。

    萧清宁心中,仿佛有股火要炸腾出来:“那些人竟然,竟然出卖工坊!”

    李晚道:“出卖工坊事小,自己上位事大,只要上了位,什么好处捞不回来?”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萧清宁今天的气愤和无奈,简直比从小到大加起来还。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还真有本事做到,不,任是谁来,巧取豪夺,也不可能做到,只有点,是那些叔伯兄弟们,自己自愿的!

    “吃里爬外的东西!”她面含煞意,暗啐了声,但却又见到,李晚面色莫名地掏出了另份契约。

    她接过再看,却是面色再变。

    “凌……凌云飞舟!”

    天工坊,统共拥有五艘飞舟。

    这里的每座飞舟,都是足以抵值数以十亿灵玉,价值非凡的祖上产业,其中艘最大的,是萧家的私产,其余四艘,是天工坊在这近千年时间里,用坊里上下所挣的财富,点点地攒下。

    在这个中古远逝,豪门落定的和平年代里,几乎称得上是白手起家的典范,承载数代人辛劳和努力的重器,如果用凡俗世家里的物件来比喻,就相当于是不动的祖屋,或者跑商运货的大船,车队之流。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崽卖爷田不心疼,那些奉命镇守飞舟的管事,族人们,轻而易举就把其中艘排名最末的飞舟给贱卖给李晚了!

    也不能说是贱卖,理应说,是抵押,可让人无语的是,这抵押的由头,竟然是换取现灵玉,添置李晚手中的十座作场。

    明明只需数千万灵玉草创,然后再投数千万,十年时间不到,便可以稳定获利的优良资产,转眼之间,便成为了拖累工坊的累赘,贱卖出去,然后又用工坊赖以为重的飞舟重器,连人家灵峰势力都要珍视的宝贝为抵押,收购回来。

    转手之间,分灵玉没有赚到不说,反而还欠下屁股的债,需要每年付给李晚数百来万,用以承担舟上杂役、管事、护卫开支十年以上……

    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不,人家就算白送,还能讨得几分好,这些家伙,白送还要贴上家族女儿,巴巴送上嫁妆。

    这不是送礼,这是送瘟神,谢人家李晚收了,帮他们大忙啊!

    萧清宁又气又急,竟是忍不住捂住脸,嘤的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