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南唐 作者:夜听雨过声

    十月六日，天色晦涩，乌云低垂，压得人心情沉重；秋风萧瑟，吹乱了发梢，吹乱了潭州城内外的人心。

    大早，朗州军队便安排所有士兵吃饭。收拾好后，几通鼓响，场在历史上留下“乱”名的潭州攻城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如果有人可以在高空向下俯瞰，就会发现这场仗从开始就乱得没道理、很荒唐：

    在高大的潭州城墙护城河外面，南面的何敬真率部列阵还算整齐，但是只有千百人的士兵队伍摆在十米宽的护城河前，不由地让人怀疑他们是来包围城池，还是zhǔn bèi 扎堆过河凑热闹的；西边的王逵、周行逢所部士兵近四千人，但是人马全部拉到了城墙西北角，西边的三个城门处只留下少数人“看门”；东边的部族军让人看不懂了，军服颜色杂乱的六千部族军连战阵都没有列，乱哄哄地在城头箭程之外的护城河边随便着、坐着，甚至有士兵还躺在地下，都在兴奋采烈地高声谈着。

    与之相对应，潭州城头上的应对就显得有意思了。西门、南门还算严阵以待，但东门和北门就值得玩昧了。

    东城墙因为不远处jiù shì 山，当初设计时只在城墙正中留了个门，命名为白虎门。守城的指挥使姓马名安，看朗州部族军的阵势，立刻召集了军中将官在城门楼上紧急军议。马指挥使无比睿智地指出，部族军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带，定是虚张声势，所以肯定不会从东门进攻，所以，朗州军进攻的重心必然是其他三面城墙。

    爱国心切的马指挥使立刻将原本就不的东城守军分成了三部分，部沿城墙向北，去支援北门守军，部则向南，支援南门，最后剩下的全是自己的中军，jì xù 留守东门。

    很快，东城墙上基本不见了潭州守军。

    北门的局势就让人看不懂了。潭州北城墙处共有三门城门，西侧的清泰门由步军指挥使吴宏领兵把守，北侧的长乐门由小门使杨滌领兵把守，此两处守城器械堆满了城头，士兵们刀出鞘，箭搭弓，副随时应战的mó yàng 。而此两门的正中间——昨晚上被战棹指挥使许可琼接管的玄武门却完全不样了，不知道是不是许可琼的水军不擅守城的yuán gù ，只有城门楼两侧不远处留了几十名士兵，倒是有大批的士兵集中在城门处。

    “咱们的战船动了！”潭州城墙西北角楼上的名士兵指着远处的战船，大声喊了起来。

    步军指挥使吴宏听到喊声，赶紧将身子探出城墙观望，看了会儿，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只见湘江东岸边上的潭州战船纷纷起锚启动，连停留在仆射洲北岸的战船也动了，但它们的qián jìn 方向不是对岸的朗州水军，而是顺湘江北去，远处目光可及的北方水面上，已经有船只掉转头来，船朝南方，背水列阵。

    潭州城西依湘江，西城墙离湘江东岸仅两百米，湘江就成为了西侧天然的护城河；湘江河道正中的仆射洲位于潭州城的西北方向，形成了水岸水岸的层进式防御圈；而早在马殷时代，潭州城就从湘江上游凿渠引水，环南、东、北三面，在距城墙八十米处形成了条宽十米的护城河。

    许可琼船队这撤开，不仅让出了仆射洲zhè gè 天然的防御前哨阵地，还将乘船过河杀到潭州城下的广阔空地，还有沿送护城河直驶到潭州城墙下的水道，都让了出来。

    许可琼搞的到底是什么攻守策略啊？是想将敌方水军退路全部堵上，然后乘其过江时举击溃并围击之？还是想诱朗州水军攻到城下，与守军起前后夹击呢？吴宏思来想去，心中参详不透。

    潭州水军动，朗州水军也动了，纷纷驶离了西岸，向东面驶了过来。

    潭州战船快到仆射洲了，许可琼部没有动静；船过仆射洲了，许可琼部依然没有动弹；船到湘江东岸了，部分战船呈字长线沿着护城河道向潭州城下进发，部分战船沿湘江东岸字排开，朗州士兵开始蜂涌而下，在岸边列队，许可琼部还是没有动静。

    “许可琼，水军该出动了！”吴宏两只手紧紧抓住城垛，不由地冲着远方的船队怒吼道。可惜的是，西北方向来的烈烈秋风将他的话轻轻松松吹散了，能听到的也只有身边几名亲随而已。

    “射箭！射箭！”吴宏突然醒悟过来，指着原本直列队在箭程之外现在开始向这边移动的王逵、周行逢部，还有已经在湘江东岸集结完毕开始沿着护城河南岸向东qián jìn 的朗州步兵，大声喊道。

    立刻，无数箭支向城下射了过去。可惜，朗州步兵早有zhǔn bèi ，进入弓箭射程，立刻支盾。南边是叠放起来的两层大盾，头顶也用大盾挡得严严实实，箭支射上去只能被撞得四处乱飞。

    眼看着朗州最前面的那艘战船已经驶到了玄武门前停了下来，有士兵开始向护城河岸上跳，盾阵长龙的前端也快跑到了玄武门前，中段城墙上却依然没有支箭射下，个极度震撼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吴宏的脑海里，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吴宏拔刀出鞘，转身向东面快跑起来，嘴中同时狂呼道：“许可琼投敌了，xiōng dì 们，跟我卫护玄武门！”

    士兵们都醒悟了过来，跟在吴宏后面，纷纷跑向玄武门。与此同时，驻守长乐门的小门使杨滌也发现不妥之处，心神俱裂之下，同样率兵向玄武门处冲来。

    已经晚了！朗州盾阵突然散了，全部身着红装的朗州士兵扔掉盾牌，像红色潮水样，狂呼着向近在咫尺的玄武门跑去。

    七十米的距离，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跑过！跑到最前面的朗州士兵齐用力，将虚掩的厚重城门用力推开，欢呼着冲入了门洞，冲进他们原以来必是自己葬身之地的潭州雄城！

    潭州城就这样被突破了！

    最先跑到玄武门楼下的吴宏粗略看，气得肝胆欲裂，七米宽城墙面上，只是随便摆了几堆沙子和几根木头，已经没有任何士兵在防守，而本应该用来防守的木头、砖块全都被堆在了城墙内侧的坡道上，堵住了他们下城的道路！

    “许可琼，你个卖国求荣的龟儿子！”吴宏狂骂声，开始指挥弓箭手向城下射箭，亲自率兵开始清理坡道上的杂物。那边的小门使杨滌也是样的应战fǎn yīng ，但也只能点点搬推那些堵路的杂物。

    时间就这样流失了。

    吴宏和杨滌没有看到，因为他们不再徒劳地射箭，城墙外面又有了变化，成群结队的朗州步兵不再顶盾，不再列阵，狂吼着向玄武门狂奔而来；护城河上，艘接艘的朗州船只纷纷停靠在了护城河南侧，船上满载的士兵纷纷跳下船来，加入到冲击玄武门的队伍当中；再远处，许可琼船队上的士兵也开始下船在岸边集合，迅速列阵向城墙处跑来，只不过，他们在自己赭色军装的左胳膊处扎上了个红色布条。

    越来越的朗州士兵，齐呐喊的呼声越来越高，声lang扑过了城头，掠过了庞大的潭州城上空。

    呼声越传越远。东门处的指挥使马安听到了，大吼声：“潭州城破了，xiōng dì 们，各自保护自己的家人去吧！”率先拔脚向城墙下跑去，他的心腹们自然不会傻愣在那里，紧随其后撤离了城门。

    呼声被东城外的部族军听到了，盘龙大手挥，许长长的木梯被部族军从营地中抬了出来，呐喊着向护城河跑了过来。

    下水、架桥、冲过护城河、推开未关闭的城门，队队的部族军没有遇到丝毫的阻力，顺利进入了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