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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四零零章 委以重任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京城北苑,仪天殿。

    天yīn沉沉的,很冷,就像永乐皇帝的表情,地上扔着道奏疏,群臣瑟缩着立在阶下,但闭门思过的太子并不在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听永乐皇帝气愤道:“堂堂省臬台,奉皇命查问逆案,你们看他写了些什么东西”说着挥挥手,当值的黄便躬身过去,跪着捡起那道奏本,然后递给立在首位的汉王,让大臣们传看。

    臣子们传看着山西按察使上的奏章,个个表情各异,吃惊的有,愤慨的有,想笑的也有,但听着皇帝那冷冽的声音,哪个敢笑出声来:

    “按照王英的说法,zhè gè 刘子进原先是个乡间无赖,自从得了神仙教导,授以双刀剑,铁翎神箭,能驱役神鬼、撒豆成兵,下子神通广大起来。”朱棣的声音充满了挪揄道:“王英说他自起事以来,以区区数百人马,竟然连续攻我州县,杀我官卒,宣府、大同两镇数万官军近在咫尺,却摄于其妖法,对他无可奈何。太子监国时,数度调兵遣将,依然没有次成功,结果坐视白莲妖人的队伍,扩大到数万人竟硬生生把朕的粮道给阻断了”说着皇帝竟气笑了道:“要照王英这么说,朕亲率五十万大军北伐大漠,实在是劳民伤财之举,我直接派武当山、龙虎山的道长们去打鞑子好?他们烧几张黄纸,招几个天兵天将,就把马哈木擒到朕的面前了”

    “扑哧……”大臣们忍俊不禁,终于嗤嗤笑起来,心说王英也是老成之臣了,怎么上这样荒谬的奏章,这不是裤裆里拉二胡,纯扯蛋么?

    却见皇帝的脸上罩了层寒霜,群臣忙请罪道:“臣等惭愧”汉王殿下是出列道:“父皇,儿臣愿请命前往,灭此朝食,为父皇雪恨”汉王殿下满面红光、声音洪亮,看jiù shì 人逢喜事jīng神爽太子如今岌岌可危,他自然要biǎo xiàn ,争取早rì让父皇下定最后的决心

    “杀鸡焉用牛刀?”朱棣面sè缓和,温声道:“汉王是国之重器,不能轻动。”

    “但这刘子进,皇兄次征讨未果,想是有些名堂,还是让儿臣去会会他的好”朱高煦极力请缨道。

    “不要那么着急,区区伙妖人,竟劳动皇子亲征,平白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也让天下不安”朱棣摆摆手,朱高煦只好怏怏退下。皇帝语调尽力平缓道:“这年来,山西发生了很很事,地方官员不肯明言,锦衣卫的jīng力,又都放在前线,以至朕到现在还是雾里看花,不知山西的事情,到底是天灾还是**,是妖人作祟还是有人在捣鬼”

    说到后面,皇帝的声音又冷冽起来,臣子们不禁凛然,全都缩头作鹌鹑状,唯恐撞到皇帝的炮口上。但朱棣的炮口,终究要对准某人,他目光平静的看着赵王道:“高燧。”

    “儿臣在。”朱高燧心里咯噔声,尽力平静地答道。

    “个正四品的知府,科甲出身的高官,太子极力举荐的大臣,你举手就杀了,好气魄。”朱棣淡淡说句,让人听不出褒贬。“如今都察院的言官们纷纷上本,要求追查此事,你意下如何?”

    见皇帝旧事重提,朱高燧凛,忙朗声答道:“回父皇,儿臣之前禀报过的,当是前线已然断粮,万分紧急,儿臣zhè gè 督粮王爷要开宣府的粮仓,那朱天鸣却执意不肯,说是山西遭了灾,灾民都涌到宣大了,要赈济灾民儿臣见他百般推诿,想到父皇和几十万大军正饿肚子,时脑热,便拿了他的nǎo dài 示威,这才逼得宣大各地的官员开仓交粮”

    “朕当时怎么回答你的?”朱棣道。

    “父皇说,儿臣是遵旨行事,事有从权,何罪之有?”朱高燧大声道。

    “对zhè gè dá àn ,你们满意么?”朱棣看看左都御史刘观道。

    “臣等大体满意,”刘观忙答道:“赵王殿下有王命旗牌、便宜行事之权,当时战事如火,此举虽然大胆,但也说得过去。”顿下,话锋转道:“但臣斗胆问句,可不可以先将其拿下,上奏朝廷处置呢?”

    “赵王回话。”朱棣坐回龙椅,语调平淡道。

    “回父皇,当然也可以。”朱高燧道。

    “这就有些说不清了。臣的记忆里,赵王殿下是个谨慎的人,这次不但先斩后奏,而且杀的是太子举荐的人?”这次针对朱高燧的攻击,显然是谋划已久,刘观大胆质问道:“赵王殿下这样做,难免落人口实”

    “什么口实?”朱高燧冷冷逼视着刘观。

    “说殿下排除异己,”刘观无畏的与他对视道:“趁机剪除太子的人”

    此言出,赵王下抓住话头,大声道:“你这左都御史竟然口出此等荒唐之言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朝所有的官员都是朝廷的人”

    “这……”刘观无法作答了,朱棣却不咸不淡的接过话头道:“朝廷也jiù shì 几座宫殿几座衙门罢了,饭还是分锅吃的。高燧你不必敏感,刘卿家也不要捕风捉影,当初赵王斩朱天鸣,朕说过杀得好,此事便不要再重提了。”

    “是。”刘观只好怏怏退下,朱高燧也yīn着脸退下。

    这时朱棣突然感觉有点冷,抬头望眼yīn沉沉的殿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北风呜咽着穿过层层殿门,灌入仪天殿中。宫人们赶忙要把厚厚的殿门关上,却被皇帝阻止道:“开着门,这风来得好,刮刮京城的妖气。”

    群臣又是yī zhèn 凛然,只觉皇上句句都有深意,又不què dìng 自己猜得到底准不准。

    “传旨,”皇帝吹了吹凉风,沉声下旨道:“王英文采斐然、想象瑰奇,当臬台实在是屈才,调他回翰林院编,这才叫人尽其用。至于山西按察使职,就先空着。”朱棣又看了看众臣道:“朕zhǔn bèi 派几路钦差,到山西好好查查,路查山西军粮迟运案,路查宣府官员抗命案,路查广灵县刘子进造反案,至于人选么……”皇帝想想,缓缓道:“诸位卿家不妨推荐下。”

    众大臣互相看看,便各自推荐起人选来,朱棣竟然从善如流,当场敲定由锦衣卫派员查宣府官员抗命案,由五军都督府派员查广灵县刘子进造反案,至于查山西军粮迟运案,朱棣竟出人意料对侍立旁的皇太孙道:“瞻基

    “孙儿在。”朱瞻基忙应声上前。

    “你府里那个叫王贤的,现在在于什么?”朱棣问道。

    “回皇爷爷,孙儿遵照皇爷爷的意思,放了他假,让他回家读书去了,正好赶上浙江乡试,他还考了个举人,也不知考中没有。”朱瞻基轻声答道。

    “都说吴越的举子比朝廷的进士还难考,能考浙江的举人,看来学问是足够了,朕让他回家读书是屈了他的才。”朱棣淡淡道:“那就出来做事,军粮迟运案,就交给他来查办了。”

    “这……”群臣忍不住面面相觑,前两路钦差,都是要派大员的意思,怎么这第三路,要派个没有品级的小官去查办?就算他曾经救过太孙的命,也不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

    朱瞻基也下就懵了,想了下才答道:“皇爷爷肯委以重任,孙儿自然替他gāo xìng,孙儿也知道王贤有栋梁之才,能担当大任,只是他资历太浅,贸然担此重任,怕是难以服众。”

    “怕什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朕就要让他这头牛犊,去碰碰山西的老虎。”朱棣淡淡道。

    皇dì dū把话说的这份上了,朱瞻基也就不用推辞了,强忍着喜意道:“孙儿遵旨jiù shì 了”

    “至于派哪支军队去剿白莲神仙刘子进。”朱棣起身来,冷声道:“先命宣大官兵和他们耗着,等把山西的事情搞清楚了再说”说着挥袖子,离开了仪天殿。

    “臣等恭送皇上”大臣们齐刷刷躬身行礼,待皇帝的仪仗撤走,才直起身子,出了仪天殿。

    此时秋风大作,空气冷冽,天上飘下丝丝冷雨,大臣们缩起脖子,抄着双手,快步往宫门走去,好在北苑不是皇宫,大殿距离宫门不算太远,也就里地而已。

    因为下雨,各家的车轿早就等在宫门口,为首的正是汉王殿下的马车,朱高煦和朱高燧赶忙上车,里头早点起了炭盆,烧着无烟的银丝贡炭,把个车厢烤得温暖入。

    两人脱下淋湿了的朝服朝冠,换上于爽舒适的便袍在炭盆边取暖,毕竟只是深秋乍寒,不会儿,两人身上便暖和过来了,可是两位王爷的脸上,却依旧挂满了寒霜。

    朱高燧面sèyīn冷的盯着火盆,半晌方叹气道:“不对劲,今天不对劲。”

    朱高煦拿起银酒壶,仰脖饮通烈酒,吐出口浓烈的酒气,嘿然道:“瞎子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