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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二章 招供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贺知府在那里絮絮叨叨,王贤也冷静下来,很快便恍然了……其实老贺没疯也没傻,只是在演戏罢了。而演戏的目的,他也说得很明白了,jiù shì 要‘自救,。开始的疯狂,不过是在jǐng告王贤,把老子逼急了,就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看你如何收场。而后风格变,试图与他建立同理心,无非jiù shì 想让他手下留情罢了。

    显然贺知府想到其没想到其二,他只猜到晋王顶不住要尿了,却没想到是王贤已经和晋王勾搭到起了……毕竟这太匪夷所思,非常理能猜度。所以贺知府才费这么大劲儿,否则定是另副面孔了。

    想明白对方的花花肠子,王贤便索xìng安静看他表演,毕竟听个四品大员内心独白的机会,辈子也不知道能遇到几回。

    贺知府在那里大扯闲篇,吴为在后面百无聊赖,险些睡着了。终于等到他说够了,问王贤道:“大人,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明白,你不jiù shì 想活命么?”王贤点点头道。

    贺知府点点头道:“蝼蚁尚且偷生,我当然不想死,而且还想好好活下去

    “你觉着自己还能平安无事?”王贤像看白痴样看着他。

    “怎么可能平安无事?”贺知府自嘲的笑笑道:“张藩台的谋划,都是我手cāo刀,这乌纱我是不指望了,可我大把年纪,吃不得棒子,也不想再遭牢狱之灾上差可能不清楚,牢房里jiù shì 活地狱,旦进去就生不如死啊

    “那你的要求是,不想受刑、不想坐牢了?”王贤问道。

    “是,只要能让我完好无损的回家种地,大人想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贺知府表演完毕,终是露出了虚弱的面孔。

    “你不是老前辈么,本官请教请教,如何才能实现你的愿望呢?”王贤道

    “不难,”贺知府顿下,小声道:“只要大人把张之死,算在我头上就成。”

    “怎么算?”

    “是我在得到大人保我平安的承诺之后,将切案情和盘托出。”贺知府无耻道:“张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才会自杀身亡。这样山西军粮案告破,大人出sè完成皇差,皇上也不会怪罪太子……罪员也算戴罪立功。”

    王贤gù yì 沉吟片刻,问道:“那你还要不要攀扯晋王呢?”

    “当然不要了。”贺知府摇头道:“会做媳妇两头瞒,做官也是zhè gè 道理。晋王是亲王,上头还有汉王和赵王。牵扯到他头上,zhè gè 案子就大了,而大人的靠山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真闹到御前,虽不敢说必输无疑,但胜算真的不大。”说着笑笑道:“毕其功于役,彻底整倒三王的可能固然存在,可太子被三王于掉的可能xìng大。有道是百鸟在林、不如鸟在手,储位之争是场持久战,比得是谁坚持的久,而不冒进、不犯错,便是不二的法则。”

    王贤不禁露出惊异目光,重新打量着贺知府,半晌方道:“这些道理你早就知道?”

    “早知道就好了。”贺知府苦涩笑道:“这是我在羁押期间,无所事事,反思出来的。要是早知道zhè gè 道理,我肯定不掺合进来,也会劝着张不要乱来。唉,数rì前我们还在难老泉品茗。难老泉永锡难老,谁承想他转眼就横死了……”说着泪珠滚滚,黯然道:“想起来了,他那天其实也没喝成难老泉的密云龙,只能下辈子再喝了……”

    见他又要开始絮絮叨叨,王贤不耐烦的打断道:“回头你有的是时间追思,先把该说的都说了。”

    “现在的年轻人,点耐心都没有……”贺知府嘟囔句,便开始供述整个案情的经过,从京察之前,山西从布政司到县里,各层衙门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到互相追讨欠款,最后全追到张bsp;gè 布政使那里讲起。下面便是他的供述,当然所有的情节,都隐去了关于晋王的部分……

    所谓外察,是大明的种官员考核制度。大明朝通过‘考,和‘察,两种考核,决定对官员的升黜废用。决定官员升用的是‘考,,官员三年考,九年考满,考满之rì,由有关部门决定是否升迁。决定官员废黜的是‘察,,察又分为京察、外察。顾名思义,前者是对在京任职官员的,后者是对在外任职官员的。

    外察时,由吏部会同都察院,考察地方官员的cāo守政绩等等,最后给出评语。有八种官员将会遭到处分,曰贪,二酷,三浮躁,四不及,五老,六病,七罢,八不谨。其处分则有充军、为民、降调、致仕等。而且外察被黜落的官员,再无起复的可能,可想而知,这对大明朝的官员来说,无异于道鬼门关。鬼门关前,那些估计要倒霉的官员,对那些帮不到他们的上司,彻底失去了尊敬……这时候,张bsp;gè 二品布政使,可没有三品按察使吃香了,因为朝廷外察时,会听取后者的意见,而前者则插不上嘴。

    张不仅帮不了手下官员什么,还欠着他们屁股债这些年来,藩司衙门挪用截留地方的钱粮,早已经不知几凡,是州县亏空的大因素。现在那些知县知州知府的,天天坐在布政司衙门里讨债,弄得张灰头土脸,做梦都是天上掉钱,让他把窟窿补上。

    天上不会掉钱,地上却有钱粮来了。就在这时候,张被委任为转运大臣,负责接收各地夏粮,然后发运到宣府去。眼看着几百上千万石的粮食就要涌到眼前,张觉着这是老天爷帮忙,所谓天与弗取、必受其咎他当然要想bàn fǎ 雁过拔毛,趁机把窟窿填上了。

    其实这也是官场的通例了,大概钱粮过手,没有不揩下层油的,只是这次张藩台的胃口忒大了点……他算了算,就算自己分文不取,要弥补全省的窟窿,打点京城有司,还得孝敬晋王,差不得两百万石军粮左右……大明朝米价大约是石米两银,但连年征战造成的粮荒,以及山西不是产粮区,驻军却,导致粮食供不应求,粮价能达到二两五,两百石折银jiù shì 五百万两,才勉强够用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通常揩油的名目是,最狠的海运,最高也不过两成,但张需要吞掉近半的军粮,这哪是什么揩油扒皮,分明是吃肉敲骨了

    单纯的,是远远不能敷衍过去的,张必须要找到新的理由来吞吃军粮。也是被下面人逼急了,也是利yù熏心,他想到了盘踞在广灵县的白莲教刘子进,便gù yì 派手下装作白莲教徒,投奔刘子进,并将官军押运辎重的时间路线、兵力部署等要害情况透露给他。有了这些情报,刘子进自然有如神助,提前在险要之地埋伏好,备足滚石擂木、火油弓弩,官军猝不及防,丢下辎重败退回大同去。

    当所有人都为官军的失败而难过时,张张藩台却在暗暗得意,因为官军押运的粮食,全都丢给了刘子进,只能全数算作了损耗在发运时,他便将账目掺了水,账目上发运的数量远超shí jì 发运的数目,现在军粮被劫,账目笔勾销,那账实之间的差距,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这样gù yì 放水导致军粮被劫的把戏,张又玩了两次,终于引起了太子的jǐng觉,叫停了山西方面的转运,勒令宣大两镇先剿灭盘踞广灵的刘子进,待粮道打通再行转运。至于未发送到山西的军粮,紧急改为发往běi jīng,由běi jīng方面转运……不过张藩台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在整个案件过程中,张张藩台手遮天、瞒天过海,蒙蔽了很官员,也有人察觉到异常,但看在张藩台按时归还钱粮的份上,大都就不吭声了。当然也有清醒正义之辈,如汾阳县令赵常真,发现了张私勾当,并暗中将山西藩司截留的账目记录成册,zhǔn bèi 向朝廷告状,却被张的爪牙发现,残忍将其杀害……

    这jiù shì 贺知府关于山西军粮案的描述,它充分体现了名老官僚推卸责任、挪移缝补的本事。在这份供词中,焦点始终在张张藩台身上,充分描述了张犯罪的原因、详细描述了张犯罪的经过,让观者无不相信,他jiù shì 那个罪魁祸首、元凶巨恶

    至于晋王,供状中几乎提都没提,这也符合藩王不得于涉地方政务的旨意。而地方官员们的罪责,则被集中在亏空上,最是对张藩台的罪行gù yì 视而不见,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弥补亏空心切、又担心重蹈赵常真的覆辙,丢了卿卿xìng命,有罪是有罪,但充其量只能算是情节较轻的从犯……

    供状还洗清了太子的罪名,期间太子并不是毫无动作,他数次想要改变山西的局面,只是因为鞭长莫及,以及调动不了军队,而效果了了……这对太子来说已经足够,甚至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太子无能点,皇帝还能忍受,但太子过于jīng明强于,对军队如臂使指,jiù shì 皇帝不能接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