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按照张輗张二少的意思，他是zhǔn bèi 和王贤在小江南过年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仅仅两天后，两人便不得不从温柔乡醒来……因为宣府的钦差庞瑛到了。

    “管他个三孙子的。”张二少这些天是醉生梦死，说这话时，他正把个妓女所穿的彩绣弓鞋当酒杯，和帮妓女在行酒令，输了的就用那绣鞋往肚里灌酒。“庞瑛那个二百五，和咱xiōng dì 尿不到壶，咱们甭搭理他。”

    “兄长不搭理他当然没问题，”王贤苦笑道：“可xiōng dì 我不搭理，就坏了尊卑了。”他是锦衣卫千户，庞瑛是锦衣卫镇抚，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若对他发号施令，要他重新审理案件，他还真没法jù jué ，这正是极难办的地方。

    “嗯，也是，谁让他是你顶头上司呢。”张輗想想，把绣鞋搁到个妓女的头顶，恋恋不舍的起身道：“不用愁眉苦脸的，xiōng dì 场，我能让你受他的闲气？走，我陪你会会他去。”他现在的立场跟庞瑛不同了……庞瑛是纪纲的人，纪纲是汉王的人，自然想让太子能栽在山西。之前张輗为了保护大同的将门，和他们结成伙，但现在用不着整太子，也能保住张家的徒子徒孙了，他凭什么还要趟这混水？

    其实最好的bàn fǎ 是两不相帮，让王贤和庞瑛闹去吧。但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王贤这些天奉承他是为的什么，张輗自然心知肚明。以他公子哥的脾气，只要无伤大雅，zhè gè 忙该帮还是得帮的……那庞瑛虽然凶名赫赫，但在张二公子的眼里，朝他开上几炮，还是无伤大雅的。

    等张輗磨磨蹭蹭离开了小江南，那边来报说庞瑛已经进城了。

    “急什么，让他等着吧。”张輗哈欠连连道：“我们通宵达旦处理案件，已经好几宿没合眼了，先huí qù 补个觉，再去见他。”

    王贤zhè gè 汗啊，你通宵达旦淫乐还差不……

    张輗果真去王贤的行辕呼呼大睡起来，连日盘肠大战之下，他实在太乏了，那是沾床就着，觉到天黑。直到被屋外头的怒喝声吵起来……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张輗推开屋门，便见个穿着飞鱼服的鹰钩鼻子，正在大声呵斥王贤：“你反了天了，居然敢我没到就结案！我的命令你没收到么？让你先停下切问案，等本座到了太原再说！”

    “大人息怒。”王贤陪着笑道：“大人的命令到的晚了点，那时候下官已经审完了……”

    “你胡说八道！”在山西能如此呵斥王贤的，自然只有同为钦差，又是他顶头上司的庞瑛，庞镇抚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分明是想先斩后奏，眼里还有没有我zhè gè 上司！”

    “大人自然是下官的上司，但现在我们办的是皇差，”王贤不卑不亢道：“眼下并无隶属关系。”

    “说得好！”庞瑛暴跳如雷、刚要发作，便听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循声看，不是张輗又是谁，他懒洋洋走到庞瑛面前道：“老庞，你大呼小叫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都天擦黑了……”庞瑛闷声道。他淫威虽盛，对张輗却是无用的，只能憋着火答话道：“本官已经等了张老弟整整个白天！”

    “个白天都等了，就不能再等会儿，让老子睡个自然醒。”张輗无所谓的耸耸肩，侧身道：“不dǎ suàn 进来了？”

    “……”庞瑛都快冻成冰棍了，闻言顾不上别的，赶紧窜进屋，坐在炭盆边上烤火取暖。边烤火，他那冻僵了的心思，也开始转悠起来……自己紧赶慢赶，看来还是晚了步，王贤那小子竟跟姓张的订立了攻守同盟，这实在是出乎预料。叫他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说老庞啊，你是天子脚下混饭吃的的，说话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不说话，张輗却训起人来：“什么叫我看你jiù shì 想先斩后奏？且不说王xiōng dì 到底斩了谁？单说他除了皇帝，还要向谁奏？这山西有人能让他奏得着么？”

    “我jiù shì 那么说。”庞瑛郁闷道：“张老弟何必要揪着不放。”他年来在锦衣卫实掌权柄，除了听纪纲的，其余人谁也不鸟，凡事只管独断专横，出了京是霸道的没边，在宣府办案，好几个犯官被他活活枷死，来了太原那是要立威的。却不料先是吃了闭门羹，又碰了硬钉子，偏生还没法跟对方发作，憋得他直想拿nǎo dài 撞墙。

    “你不那么说，我自然就放开了。”张輗撩衣袍，翘着二郎腿道：“不过我还是得问问，老庞你不在宣府待着，跑咱们山西来作甚？”

    “不是为了案子么？”庞瑛道。

    “山西有我们俩呢。”张輗句话给他堵上道：“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不放心我哥俩呢？”

    庞瑛心说我当然不放心，可话又不能这么说，只好咳嗽声，重整旗鼓道：“张老弟此言差矣，我是不在山西不假，但三地的案子是连在起的，牵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老弟不会不懂吧。”

    “还真不太懂。”张輗hā hā大笑道：“当初皇上下旨时，言明是让我们分开办案，并未让我们三路钦差商量着办。”

    “……”见他铁了心不跟自己往个壶里尿，庞瑛反倒不再着急，喝口茶笑笑道：“那我请问，山西这边查了个什么结果，zhè gè 总可以告诉本官了吧？”

    “可以。”张輗点点头，看看王贤道：“老弟讲给老庞知道。”

    “当然。”约莫着八百里加急应该到京城了，王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山西官场监守自盗，里外勾结、敷衍差事、侵吞军粮的经过，简单讲给庞瑛听。

    庞瑛听，暗暗着急，这样岂不没有太子什么事儿了？由不得庞瑛不着急，他在宣府折磨死了好几个官员，也没逼出点有价值的东西，要是太原这边也没有太子的责任，教他如何huí qù 向纪大都督交差？

    “王千户，你先出去下，我有事要跟张指挥讲。”庞瑛决定再努力把，打起官腔把王贤支走。

    “是。”官大级压死人，王贤;起身，往外头走去，还不忘可怜巴巴看眼张輗。张輗给他个你放心的眼神，待王贤出去，他笑嘻嘻对庞瑛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的张二爷，”庞瑛苦笑道：“你被姓王的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味护着他呢？”

    “我俩投缘啊。”张輗笑道：“老庞我送你句金玉良言，别看你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牛皮哄哄。但你俩就好比良驹与驽马，用不了几年，他就在高处俯瞰你了。与其到时候被穿小鞋，倒不如现在结个善缘，对他客气点。”

    “他能活到几年后再说吧，”庞瑛最听不得这种话，恨恨道：“得罪我们锦衣卫的人，没有活得长久的。”

    “够了吧，你个蠢，人家现在也是锦衣卫了。”张輗hā hā大笑道：“而且是有兵权的锦衣千户，你们大都督那么精明的家伙，怎会看不明白此中的道道呢？”

    “什么道道？”庞瑛皱眉道，他支开王贤，本来是想质问下张輗，怎么成了他教育自己了。

    “皇上对你家大都督手遮天不满了，要往锦衣卫掺沙子了。”张輗笑道：“你信不信，这次他回京之后，皇上必然会提高他在锦衣卫的地位，到时候jiù shì 你家大都督，也奈何不了他了。”

    “不可能吧……”庞瑛脸难以置信，却又本能信了他这种说法。

    “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吧。”张輗笑嘻嘻道：“我不过是随便说，你姑且听之，觉着不顺耳，就当我放了个屁吧。”

    “……”庞瑛被他弄得心乱糟糟的，时竟忘了质问张輗，好会儿才回过神道：“你真要跟我们大都督还有二位王爷对着干？”

    “怎么可能呢。”张輗摸着下巴hā hā笑道：“我才几斤几两，够资格和三位大佬对着干么！”

    “那你还……”庞瑛道。

    “可我也不想被人家当枪使。”张輗冷冷笑道：“王贤已经把zhè gè 案子办成铁案了，根本就没给我们留机会。”

    “那也未必……”庞瑛看看他，小声嘟囔句，意思是，只要你跟我心，jiù shì 他办成铜案金案，也样能翻过来。

    “我说了，不想被人家当枪使！”张輗板下脸道：“而且你别看他跟你客客气气，那不过是不想撕破脸，他要真发起狠来，你以为他会把你当盘菜？别自取其辱了。”顿下道：“别忘了这里是谁的行辕，里里外外都是谁的兵！”

    “这……”庞瑛心惊，还真是。不过要是张輗肯帮忙，自己还是能把王贤捏出蛋黄来，奈何这厮铁了心不相帮，让庞镇抚徒呼奈何？“这让我如何跟大都督jiāo dài ？”

    “老庞你好没道理，你是宣府的钦差，山西这边案子办得怎样，跟你有个弔毛关系，”张輗笑道：“我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还不乐意听……”

    “唉……”庞瑛虽然心中依旧不忿，但形势比人强，有张輗压着他，他也没法压王贤。动武的话又敌众我寡，只好闷声道：“就给二公子个面子。”

    “好，这面子我收下了。”张輗拍大腿道：“这才够xiōng dì 么，大老远来趟不容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