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我们先去探视下汉王吧。”张辅虽然说让王贤帮着拿主意，但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这位惯于统帅千军万马的公爷，却干脆利索的下达了命令。

    “是。”王贤对张辅还是很尊敬的，就算为了朱瞻基，也得好好哄着这位第军人。

    两人便离开北苑，骑马往位于京城正中的汉王府而去。汉王府规模十分宏大，不过朱高煦并非其第任主人。国初时，太祖皇帝招抚劲敌陈友谅旧部，在此为陈友谅之子陈理建造了这座汉王府。等到了朱棣继位，便把这处王府连带封号并封给了朱高煦，又大兴土木为他扩建造园，把这座王府修的美轮美奂，比太子东宫还要富丽堂皇。也是皇帝为不能立他为太子的种补偿。

    当王贤跟着张辅来到汉王府近前时，便见这里如临大敌，王府门前布满了全副武装、黑衣黑甲黑着脸的卫士，虎视眈眈的zhù shì 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但凡靠近王府的人马车辆都遭到了严密的盘查，那丝不苟的架势、择人而噬的气势，甚至比锦衣卫还要强上分。王贤不禁暗暗心惊，往日里看着汉王府上下副鼻孔朝天、大大咧咧的松懈mó yàng ，旦遇到情况竟显出如此强横的面，这么说平日里汉王府上下的差劲biǎo xiàn ，都假装出来麻痹人的……

    让他心惊的是府门前的车水马龙，汉王上午耀武扬威出城，下午却被仓皇抬回来，这幕不知少bǎi xìng 看到了，自然也被那些王公大臣知晓，这会儿那些勋贵们不管是不是汉王系的，都纷纷前来探望，却统统都被挡驾。不过他们并不lí qù ，而是在王府前静等朱高煦消息。

    身为北镇抚司镇抚，自然能将京城的王公贵族和他们的车驾认个八九不离十，王贤发现满眼都是那些侯爷、伯爷、都督、都指挥使的身影，少说也有二百位。这么举足轻重的军方大佬起跺跺脚，大明朝都要抖三抖。但此刻他们都在王府外安静的等候，没人敢摆臭架子。

    王贤暗暗震惊，想不到汉王在勋贵武将中如此得人心。他却不知道靖难时的朱高煦，和现在的汉王简直判若两人，那时候朱高煦骁勇善战、往无前，他统帅的朵颜铁骑是朱棣手中最强大的骑兵，凡战百余场未尝败，在那些上过靖难战场的将军心中，朱高煦就像天神般，地位之高超乎想象。再说他们从洪武朝便跟着朱棣远征大漠辽东，那份深挚的袍泽之情，又其实王贤zhè gè 后辈外人能了解？。

    不过英国公显然是个例外，他这些日子隔三差五便会来王府做客，是以那些王府护卫都认得他。原先仿佛老娘被强暴了的王府卫士，见到来的是张辅，眼神下就变得炽烈起来，二话不说马上放行。张辅在马上和众勋贵点点头，便带着王贤直趋正门。

    在王府门前领队值守的，竟是天策左护卫的指挥使王武，见到张辅便单膝下跪，带着哭腔道：“公爷，你可要替我们王爷做主啊！”

    “快起来说话。”张辅被这家伙的动作吓跳，道：“汉王的伤势如何？”

    “很重，这会儿还没醒呢。”王武擦泪道：“太医正在给诊治呢，太子和赵王也在里头，公爷里头请。”说着起身牵过张辅的马缰。

    “快带我过去。”张辅翻身下马，也不用马凳，两脚便稳稳落在地上。王贤也跟着下马，这会儿他很知趣的把自己定位为英国公的跟班，声不吭跟着张辅进了汉王府的朱漆金钉的大门。

    王贤是见过世面的，紫禁城、北苑、太子东宫、还有山西的晋王府他都曾进出过，但走入这座恢弘的汉王府，他还是忍不住暗暗啐口，所谓天下万民之主，果然是以万民膏血供养家啊！这金碧辉煌的王府不仅宽阔宏大，画栋雕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层檐连绵、壮观雄伟，而且建筑也是最高规制。在王贤看来与皇宫的唯区别，jiù shì 皇宫的大殿都是黄琉璃瓦，庑殿顶，九个屋脊兽。而这王府的殿瓦是绿琉璃瓦，歇山顶，七个屋脊兽。那重重殿门，道道回廊，能走得人两腿发酸，似乎不这样不足以体现亲王的威严。

    原先英国公来做客时，汉王都让人用抬舆把他送进来，但这次当着王贤的面，张辅却不太好意思坐轿子，便和他起快步往寝宫走去。

    走到半路上，有两个身穿王服的青年闻讯出迎，为首的是汉王的嫡三子朱瞻坦，跟在后头的是庶五子朱瞻域。两人自然是来不是来迎接他，人家直接就把他个北镇抚司镇抚无视了，两双目光全集中在张辅身上，朱瞻坦朝张辅深深揖，开口就哽咽不能成声。

    张辅使劲拍拍朱瞻坦的肩膀，沉声道：“咱们先进去看看。”

    “是，伯父请。”朱瞻坦躬身侧在旁，执子侄礼道。

    xiōng dì 俩便伴着张辅进去，王贤作为跟班，自然毫无存在感的跟在后头，他对此并无不快，只是为张辅和汉王的关系暗暗心惊……这是什么情况？通家之好？说穿条裤子也不为过吧？亏自己还想通过张輗拉拢张辅，简直是痴心妄想呢吧！

    人家在前面走着，王贤正跟在后头深感头痛呢，突然听前头yī zhèn 争吵詈骂声，他抬头望去，只见应该是到了汉王的寝宫外，在宫外的花园子里，群穿着华贵王服的年轻人正在吵架，眼看就有打起来的架势了。

    “快住手！”朱瞻坦忙快步上前出声阻止，却看见其中人方的领头的，正是自己的二哥朱瞻圻。汉王的长子早夭，朱瞻圻其实jiù shì 汉王最大的嫡子，也是未来王位的继承人，又生性暴戾刻薄，朱瞻坦虽跟他是奶同胞，也不敢激怒自己的兄长。忙解释句道：“英国公来了！”

    听说张辅到了，群天之骄子才有所收敛，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帮人，帮是汉王的儿子，另帮是太子的儿子。太子虽然是长子，太孙也是长孙，但朱瞻基的二弟朱瞻埈才不过十二岁，之下几个弟弟是十岁不到，七八九岁、乳臭未干的小子。而朱瞻圻已经十六岁，几个弟弟也都大过十岁，个个生得牛高马大，看上去就像在欺负小孩子。

    朱瞻埈和他几个弟弟也jiù shì 小孩子，因为二叔受伤，他们被父亲从东宫叫过来探视，但太子进去汉王寝宫，就把他们丢在外头了。本来也没什么，几个小孩就在花园里自己玩呗，谁知朱瞻圻不知吃了什么炸药，把他们劈头盖脸骂了顿，说他们狼心狗肺，心里没有点亲情，他爹还在里头生死未卜，他们就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

    两家本来就面和心离，朱瞻埈听得有气，便解释说几个弟弟还小，说说让他们知道就行了，谁知道朱瞻圻竟口吐脏话说他们大房这窝子，都是孬种王八蛋。朱瞻埈听不让了，就要跟朱瞻圻理论，可他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是十六岁少年的对手，不光道理没讲过人家，还吃了两计耳光，登时心里那个憋屈害怕啊，真如锅沸腾的稀粥般。

    这时候朱瞻埈看到了立在张辅身后的王贤，登时就像见到亲人救星样，jī dòng 的冲上去，把抱住王贤，呜呜哭道：“二哥，他们欺负我们，你要给我们报仇啊！”

    王贤和朱瞻基跟亲xiōng dì 样，自然也把他的弟弟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到他们被人欺负了，心里登时火冒三丈。不过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失去理智，知道在这汉王府中，又是这种敏感的时候，自己决计不能跟汉王世子发生冲突。对方是龙子龙孙，老爹还躺在里头生死未知，就算这会儿让人把自己打死，皇帝也不会太跟他们计较的。

    所以王贤只是轻声ān wèi 朱瞻圻几个，告诉他们现在他们二叔在里头生死未知，他们这些当子侄的在外头闹，jiù shì 不孝。

    王贤的声音很轻，却偏又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本来朱瞻圻已经不爽他很久了，见王贤竟跑到自己府上给太子的儿子撑腰，怎能放过这种整治他的天赐良机？非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不可。哪成想王贤来了这么句……

    做侄子的喧闹都是不孝了，他zhè gè 当儿子的再闹腾，岂不是大不孝？要是张辅不在，当然可以不理会他这句话，可当着英国公的面，就算骄横如朱瞻圻，也不得不收敛下爪牙。他恨恨的瞪眼王贤，沉声威胁道：“小子走着瞧！”

    “过了今日，乐意奉陪。”王贤冷笑声，不坠气势道。心里却想着，回头又得加强戒备了……

    “住口，休得无礼。”张辅威严的扫眼王贤，“本公进去探视汉王，你就候在这里。”说着又看看朱瞻圻道：“二公子，你领我进去吧。”他不放心朱瞻圻在外头，生怕他仗势欺人，又怕王贤进去了，没人保护太子的儿子，便让朱瞻圻跟他起进殿。

    朱瞻圻本来想等着张辅进去了，好好收拾王贤，这下如意算盘被打破，只好怏怏跟道：“我领伯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