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当撤军的号角声响起，两边人马都松了口气，联军这边自不消说，冰冻三尺非日之寒，勇气旦失去了，想要再鼓舞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别看现在嗷嗷直叫，好像斗志高昂样，其实那都是虚火，只要战事稍不顺，就会原形毕露。

    而鞑靼人那边，是抱着来捡便宜、捞好处的心思出战的，看到对方像是硬骨头，自然没有硬碰硬的兴趣……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去漠北抢地盘呢。

    场触即发的战斗，便这样消弭无形了，双方各自回营，吃饭的吃饭、补觉的补觉，自不消提。莫问也应邀造访了鞑靼人的军营，阿布只安命人杀牛宰羊，盛情招待贵宾，拉着莫问的胳膊，非让他跟自己起上座，还口个好安达，浑看不出方才还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架势。

    顿饱餐之后，阿布只安支开zuǒ yòu ，和莫问单独相处，才问起了互市的事情。

    “不知大明要在哪里开边？宣府还是大同？”没了旁人，阿布只安按捺不住jī dòng 的心情，“要是能在辽东开边互市就最好了……”

    莫问zhè gè 汗啊，心说你都想什么呢？

    “那到底是在哪里开边嘛？”见他不应声，阿布只安登时心下忐忑，开边的wèi zhì 直接决定了部落的兴衰，若是能距离较近、或者占据必经之路，必然会极大促进部落的繁荣昌盛，若是相反，则部落将不可避免的被别人超过。

    “hē hē ，是在昆都仑。”莫问淡淡笑道。

    “……”阿布只安笑容渐隐，闷声道：“安达是消遣咱呢？昆都仑除了草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有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莫问微笑道：“任何个城镇都是砖瓦建造起来的。”

    “你是说，昆都仑要筑城？”阿布只安瞪大眼。

    “不错。”莫问点点头。

    “hē hē ……”阿布只安眼里写满了轻蔑道：“若是博尔济吉特人能造出座城市，我鞑靼人也能让草原变得如中原样繁华。”

    “光博尔济吉特人自然是不够的。”莫问淡淡道。

    “加上瓦剌人也样。”阿布只安已经有些恼火了：“我们蒙古人天生就不擅长zhè gè ，当年从中原带来的汉人也都死光了……”

    “要是有新的汉人加入进来呢？”莫问缓缓道。

    “hē hē ，安达莫要诳我。”阿布只安闷声道：“你大明皇帝严禁bǎi xìng 离境，就算偶有外逃，数目也不过八百十人，连个村子也建不起来。”

    “要是皇上恩准迁入土默川三十万汉人呢？”莫问又道。

    “怎么可能？”阿布只安终于动容道：“真的么？”

    “不错，皇上已经将此事全权授权给太孙殿下，太孙殿下这次派我们前来，jiù shì 商讨此事的。”莫问真真假假道：“我家军师已经与和顺公主达成意向，未来在土默川开荒筑城，汉蒙混居。而且这座未来的新城，将会不受朝廷的边禁限制，可以与大同自由贸易。”

    “竟然有这种好事儿……”阿布只安不禁嫉妒起宝音那丫头的好运来了，先是获得了水草最丰美的土默川，现在又要得到座可与内地自由通商的城市，怎么天上的馅饼噼里啪啦往她头上砸？

    “hē hē ，台吉别忘了，我家军师和宝音别吉什么guān xì 。”莫问淡淡道。

    “也是……”阿布只安才想起来，不禁郁闷自己是个男的，不能靠出卖色相获取这天大的好处。

    “而且在太孙的全力呼吁下，大明的晋商将为建城提供所需的切物料，大同镇则负责前期的保卫工作，保证筑城不受干扰，相信有这三十万汉人倾尽全力，这座城池转眼就会建造起来的。”

    “是啊……”阿布只安不禁嫉妒的发狂，红着眼道：“不过这跟我们有什么guān xì ？”

    “如果台吉乐意，”莫问哂笑声道：“我们也可以在你的领地建城。”

    “hē hē 哈……”阿布只安暗暗翻白眼，他嫉妒宝音的好运气是回事儿，但想到三十万汉人涌入自己的领地，就感觉头皮发麻，到时候到底是谁的领地？忙敬谢不敏道：“zhè gè 我倒是想，但我在的领地在察哈尔，距离大同实在太远。”

    “不要紧的，可以建座面向宣府的城嘛。”莫问洞悉他的心思，便gù yì 大包大揽道。“既然蒙台吉高看，叫我声安达，在下定然尽力为你争取！”

    “谢安达，这件事确实是大好事儿，可不是我能做主的。”阿布只安忙推脱道：“还是等我huí qù 禀明了父王再说吧。”

    “这种事可是手快有，手慢无的。”莫问似笑非笑道：“旦错过了，将来可能再没这种机会了。”

    “是啊，太可惜了，可这种事，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阿布只安;的看着莫问道：“安达还是说说我能得到，别的什么好处吧？”

    “别的好处吗。”莫问沉吟道：“我能做主的，是可以让你在未来的昆都仑城，得到最惠待遇。”

    “什么叫最惠待遇？”阿布只安不懂了。

    “jiù shì 你们部落的切买卖，都可以比照城内居民的税率，这样你的成本要远低于其他商人，不管是买卖都会比别人快，获利自然丰厚。”其实莫问也不懂，这些鬼名堂都是王贤想出来的，他不过是复述罢了。

    而且王贤告诉莫问，这东西其实钱不值，因为到时候城内为了吸引人口，肯定是鼓励落户的，商人们只要随便让手下落个户，就可以获得最惠待遇。王贤平生最不愿受人胁迫，自然只会拿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糊弄阿布只安。

    “听起来倒是不错，还有么？”阿布只安揪着胡子，绞尽脑汁理解这番话到底啥意思。

    “当然还有，还可以给你们优先购货权。”莫问jì xù 掉书袋道：“什么叫优先购货权呢？jiù shì 当双方都看好样货物，同等出价条件下，卖方要优先出售给你们。”

    “不错啊。”阿布只安的思维，还停留在极度短缺时代，有晋商冒着风险走私到草原的货物，必然遭到各部落疯狂抢购，你要是guān xì 不到，根本jiù shì 有钱也买不到的。要是有这样个条款，就不会存在这种问题了。

    “嗯嗯，不错不错。”阿布只安听得两眼放光，他却没想到，旦土默川建城，可以和内地自由贸易了，百货肯定十分丰富，哪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所以这条和上条样，都是欺负他完全不懂经济，整出来糊弄他的。“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还有……”莫问又微笑着说出七八条，都是这种诘屈聱牙、云山雾罩的东西，把个阿布只安听得晕头转向，却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懂，只好频频点头。

    “最后条，算是我的私人奉送。我家军师答应我们，可以在城内挑选最好的地皮，将来建成商铺收租。这块地皮我便转送给台吉了，这样台吉可以建造座专属于你们部族的商号，负责你们部族的切买卖。”莫问笑道：“可以大大提高你们的效率，减轻你们的负担。”

    “这万万使不得！”阿布只安登时不好意思道：“我不能占安达的便宜。”

    “不要紧，蒙台吉叫我声安达，我也没什么jiàn miàn 礼好送，就借花献佛，了表情谊吧。”莫问死着脸道。

    番话把阿布只安说得热泪盈眶，谁说汉人薄情寡义，我这安达jiù shì 如此重情重义。咱们蒙古人还能不如他？不行，我得给他十倍的回礼。暗暗拿定主意，他才心下大定道：“那我就不推辞了，好安达，给我争取了这么好处，定要在我这里住两天，咱们xiōng dì 好好亲近亲近！”

    “不胜荣幸！”莫问也有些动容道：“不过咱们还是先把契约签了吧，我送huí qù 给军师用印，省的夜长梦。”

    “不错，安达真是替xiōng dì 着想。”阿布只安感动的拉着莫问的手道：“就全权交给安达了，我信得过你！”

    见阿布只安与刚jiàn miàn 时的油盐不进判若两人，莫问竟生出些歉意，蒙古人再狡诈，那也只是对敌人，旦认定了你是xiōng dì ，就会对你掏心掏肺。自己却把人家当傻子耍，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zhè gè 念头也jiù shì 稍稍即逝，他是军人，当然以完成命令为天职了，是绝对不能掺杂个人情绪的。

    这时候阿布只安让人端上笔墨，莫问便当场将所说条款写下来，“蒙文，我只会说不会写，台吉找个通译翻译下吧。”

    阿布只安使劲挠挠头道：“我这也没有这种能人。”

    “日后要和汉人做生意，还是要培养些这方面人才的。”莫问道。

    “是是，xiōng dì 说得对，”阿布只安使劲点头道：“我回头就培养。”顿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蒙文的契约就算了吧，有份汉文的不就够了。”

    “……”莫问zhè gè ;啊，阿布兄，你怎么能这么实在呢？让我心里全是负罪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