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大人三思，”平心而论，严清对王贤还是很佩服的，只有点不敢苟同，jiù shì 这股子睚眦必报的市井è bà 劲儿。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严清看来，当实力不如对方的时候应该忍让，默默积蓄力量，等待hé shì 的时机才给予致命击。那才是智者所为，而不是像王贤这样，被人欺负了就马上要报复回来。“如今敌人锋芒正盛，我们和他们硬撼，不是明智之举。”

    “明智不明智，那是你们读书人的道理！”王贤却不以为然道：“我们武人讲的是快意恩仇，谁欺负了我xiōng dì ，我却不想着报仇，那我这老大也当到头了！”

    “大人……好像也是读书人吧。”严清无语道。

    “呃……是么？”王贤yī zhèn 汗颜道：“我是读过几天书，还侥幸中过举人，”说着，他的目光坚定起来道：“但现在我是武将，就只能按照武人的规矩办！”

    “规矩有那么重要么？”严清;道。

    “对文人来说，礼仪有那么重要么？”王贤反问道。

    “当然……”严清不假思索道。

    “那规矩之于武人，就像礼仪之于文人。”王贤沉声道：“我意已决，先生无需言了。”

    “哎，大人……”严清只好退步道：“就算大人要反击，但我们现在的实力严重受损，如何跟纪纲的人斗？总不能让北镇抚司的锦衣校尉上街头斗殴吧？”

    “当然不能用正式编制的人，我有秘密武器的。”王贤上辈子就知道，想要做出格的事，靠正式工是不行的，还是得靠万能的临时工。他看眼吴为，笑道：“那些武林高手都送到京城了么？”

    “上个月就到了。”吴为露出丝苦笑道：“两千号人把咱们在京城的几处牢房都填满了。”这还是拜汉王遇刺案所赐，永乐皇帝雷霆震怒，命北镇抚司在全国严打帮派会堂。虽然真正强大的地头蛇，是不会在这种漫天撒网似的行动中中招的。但地头蛇们很乐意配合官府，将能威胁到自己的势力、或者平素看不顺眼的势力铲除喽，将其老大送入京城安享天年。

    虽然官府是应付公事，但全国两京十四省，千个县，哪怕是应付公事，最后送到京城的各路武林人士、帮派分子，也超过两千之数了……看管数目如此巨大的危险分子，哪怕对北镇抚司也是沉重的负担，然而王贤却无视因此造成的巨大亏空，反而吩咐对这些武林人士好吃好喝好伺候……

    “都教育好了么？”王贤问道。

    “应该差不了，就差大人锤定音了。”吴为道，这段时间他主要就在忙这件事，也因此躲过了劫，没像二黑他们那样浑身是伤。

    “好。”干这种事王贤是驾轻就熟了，笑道：“等我拜见了太子殿下，便和你起过去瞧瞧。”

    “大人莫非要用那些江湖人士duì fù 纪纲的人？”严清瞪大眼道。

    “怎么样，高招吧？”王贤得意的笑道：“纪纲的那些密探暗桩什么的，也不过都是些帮派分子、地皮è bà 之类。我这可是从全国搜集到的帮派头子、超级è bà ！把这两千人放出去，京城内外还有别人混的份儿么？”

    “大人……”严清简直要抓狂了，无语道：“这……这简直是胡闹啊！”

    “不过是他做初，我做十五罢了。”王贤淡淡道：“这些事情先生可以不用过问，全让吴为手处理jiù shì 。”

    “哎……”严清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当天下午，王贤便去拜见了太子。

    太子早知道王贤回来，因此午后没有安排任何事情，专门在书房等他前来。

    “为臣拜见殿下！”

    “仲德，快快起来。”太子看着王贤，脸后怕道：“看到你没事儿，实在是太好了。孤听说你在板桥镇的事情，dān xīn 的好几晚上睡不着觉。”

    “让殿下挂心了。”王贤轻声道。

    “你我情同父子，还用说这种话么？”太子摆摆手道：“想不到我那二弟为了duì fù 你，竟然如此疯狂！实在是丧心病狂！”

    “其实他duì fù 为臣只是手段，目的还是为了duì fù 殿下。”

    “zhè gè 我知道，他将你看成眼中钉、肉中刺，还不都是因为我？”太子叹口气道。

    “臣不是zhè gè 意思。”王贤正色道：“臣认为，这次在板桥镇的行动，只是汉王计划中的环，他已经在展开场针对殿下的行动了！”

    “你是说他建天策zuǒ yòu 卫？”太子道：“还有在长江训练水师？”

    “是。”王贤也懒得跟太子打太极了，径直言道：“他要不是想造反，jiù shì 活腻了，不然怎会做这些事情？”

    “造反……”太子面色紧，旋即想起杨士奇说的‘郑伯克段’的故事来了，“那还不至于吧，大明朝有皇上在，谁也反不了天！”

    “是，只要有皇上在，谁也翻不了天！可皇上在北京，年半载不会回来。”王贤沉声道：“而且汉王也不是要翻天，他只是要除掉自己的太子哥！”

    太子面色愈加沉重，他想不到王贤回来，就抛出这种令人窒息的话题。bsp;mò 半晌，朱高炽才缓缓道：“就算杀了我，他也当不了太子。”

    “理是zhè gè 理，可汉王不会这么想，他已经让纪纲和赵王灌了脑子迷魂汤！”王贤道：“殿下，就算我小题大做，您也不能掉以轻心。在您zhè gè 位子上，必须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失足成千古恨啊！”

    “哎……”太子长叹声道：“仲德怀赤诚之心、道肺腑之言，孤岂会当成耳旁风？”说着又叹声道：“只是我现在身处嫌疑之地，父皇又偏听偏信，任他闹得再厉害，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只能冷眼旁观……”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下决心和他们放手搏，就能找到确凿证据，”王贤断然道：“殿下下不了决心，就永远找不到确凿证据。”

    “zhè gè 么……”朱高炽没想到，自己最倚仗的智囊和大将，看法竟如此相左。“尚需要从长计议。”

    “殿下，局势已经危若累卵，我们便如头顶悬湖，那湖水已经越涨越高，随时都可能会决堤。”王贤眉头紧锁道：“这时候只有先下手为强，迅速控制他们，搜集铁证，请皇上处置他们！”

    “哎，这为免有要挟君上之嫌。”朱高炽为难道。

    “殿下，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王贤沉声道：“何况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责任都推到纪纲身上，殿下jiù shì 力保汉王也未尝不可！”

    “哦……”朱高炽闻言心下动，这未尝不是个好bàn fǎ 。

    王贤该说的都说了，见朱高炽陷入沉思，他便安静的等着太子的决断。

    良久，朱高炽终于下定决心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虽然顾念手足之情，但;有人终怀狼子之心，若是味怀柔，反而是害人害己。”

    “殿下英明。”王贤忙奉上马屁记。

    “这样吧，你可密切监视对方，做好完全zhǔn bèi ，欸他们要发动，或可先下手为强。”朱高炽谨慎的措辞道：“但要切记切记，必须要得到确凿证据，才能对……纪纲动手。”

    “那汉王呢？”王贤有些傻眼，此次汉王和纪纲乃是狼狈为奸，只有狼和狈起打才行，若是只打狼不打狈，必被狈咬；若是只打狈不打狼，则会被狼吃掉。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信太子不明白。

    “汉王，终究是父皇的儿子，”朱高炽有些不敢跟王贤对视，缓缓道：“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有父皇才能决定，是否药将他绳之于法。”

    “……”有那么瞬间，王贤真想撂挑子，太子这做派，跟当年靖难之役，建文军派五十万大军北伐，临行前拉着主将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勿要伤我皇叔’有何区别？

    “哎，仲德，实话对你说吧。”朱高炽也觉着心下有愧，;解释道：“来，几十年的手足xiōng dì ，我确实不忍心亲手duì fù 他。二来，那班文臣也认为，我身为储君，当为天下人的表率，以兄克弟，总非仁义之举，是以都不支持我duì fù 汉王……”

    “他们那是迂腐之言，”王贤气愤道：“难道汉王以弟克兄jiù shì 理所应当么？”

    “这，他真要是要造反，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朱高炽轻声道：“只是现在他反迹不彰，无实质行动，我若是先动手，哪怕理由再充分，也免不了被天下人、被父皇误会的……仲德，请你体谅我的难处。”

    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王贤还能说什么？只能艰难的点点头。“臣知道了……”

    “我就知道仲德最识大体！”朱高炽也松了口气，又觉着对不住王贤，忙道：“放心，我只是让你先不要动汉王，至于纪纲，你想怎么斗怎么斗，他有汉王zhè gè 靠山，你也有我给你撑腰。”

    “是。”王贤垂首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