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张輗说得是那日汉王府的聚会，虽然当事人都讳莫如深，但从那天开始，与会者都像打了鸡血样四处联络，之后京城就开始风起云涌，谁还不知道那次jiù shì 汉王党人的动员会？

    按说张輗的弟弟张軏身为天策右卫指挥使，又是英国公张辅的三弟，怎么也该被拉入那个核心圈子，可偏偏那天汉王就没邀请他参加。其实原因也很简单，jiù shì dān xīn 其兄张輗和王贤过从甚密，张軏回头跟张輗透了口风，再辗转传到王贤耳朵里怎么办？

    人往往jiù shì 这样，明明别人都能猜到的事情，当事者却还当成秘密样小心保守着……

    “人家都摆明了不把他当自己人，老三还上杆子往上贴，可真把老张家的脸都丢光了。”张輗啐道：“再说了，人家那头已经是里外三层了，他还死乞白赖往上凑，就算事儿成了，能喝到几口汤？连塞牙缝都不够吧！”

    “我们这边倒是大鱼大肉管够，可胜算比不了人家，”王贤笑道：“酒肉再好，也得有命吃不是？”

    “我怎么觉着这边胜算大点呢。”张輗笑道：“怎么说你们那位也是十几年的太子了，道义上就占了大上风。再说就算那位没了，北京的皇上身边还有个太孙，根本轮不着汉王什么事儿。你说太孙样会认他老子的账吧？”顿下，他呲牙笑道：“除非汉王能打败皇上，否则这笔买卖稳赚不赔。你觉着汉王有zhè gè 本事？”

    “不好说。”王贤不动声色道。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张輗笑道：“我就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没人能看明白呢？”

    “也许是人家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王贤淡淡道：“也许人家相信汉王的实力。”说着笑容敛道：“你也别小瞧汉王那边，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们既然要造反，就不可能忽略京城里的皇上，要真像你说得这样毫无希望，他们还这么积极的zhǔn bèi ，难道自己活腻了不够，还想把全家都拉上陪葬？！”

    “这倒也是，那咱们点对下，看看两边都有什么牌吧。”张輗道：“距离京城太远的军队都不用kǎo lǜ ，就说说驻防京畿的军队吧……先说双方直属的军队。汉王那边六卫兵马共五万人，这也是他真正的底气所在。你们这边府军前卫三万兵马，无论从人数还是战斗力上，肯定都不够看的……”

    “是。”王贤苦笑着点头道：“情况jiù shì 这么糟糕。”

    “别着急，京城的军队了去了，这里头变数大了去了，只要稍微出现点变化，就能弥补这点差距。”张輗笑道：“那些军队无非jiù shì 五军都督府所辖的几十万京卫，驻守京城的上直三卫，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干杂鱼。”顿下，他如数家珍道：“五城兵马司是兵部所辖，兵部尚书方宾是你老乡，你要是连他都拉不过来，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说着指王贤道：“zhè gè 算作你们的！”

    “五军都督府里，宋琥和李茂芳那两府肯定是他们的，张永那府兵算你们的。剩下王宁和左军都督府的镇远侯顾兴祖，这两个我们可以争取下。至于上直三卫里头，我肯定在你们这边，许野驴也是可以争取的，也算你们的。剩下个建平伯高福，那天去汉王府吃酒了，肯定是他们那边的了。”张輗说完笑道：“这么看来，情况也不算太糟糕嘛。”

    “哪有你这么算的。”王贤不禁苦笑道：“永春侯王宁，那天也是到汉王府吃酒的，还有镇远侯顾兴祖，只是因为恰巧不在京城，不然还能少得了他？”

    “hā hā，这你就外行了。”张輗笑道：“你终究不混勋贵的圈子，对这些人不了解。像宋琥、李茂芳、高福那些人，跟汉王牵扯太深，不得不跟他起造反，其余人虽然和他guān xì 不错，但还不到荣俱荣、损俱损的地步。在他们心里头，就算再向着汉王，摆在第位的永远是——皇上。”他端起酒盅呷口小酒，潇洒笑道：“不信你看那王宁，虽然也去吃过酒了，可这阵子他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几个意思？”

    “不是说病了么？”王贤道。

    “他jiù shì 个药罐子，年到头啥时候没病？”张輗冷笑道：“这种老药罐子的心态其实好揣摩，年纪大了、冲劲儿没了、胆子小了，本能就排斥造反这种刺激的营生，何况皇上还手握重兵远在北京，借他三个胆，也不敢造他娘的反。”

    “那他干嘛还去汉王府，惹那身骚？”王贤轻声问道。

    “我话还没说完。”张輗道：“他蠢呗。他身在勋贵zhè gè 圈子里，总觉着人人都好像在汉王边的，和太子比起来，汉王好像强出不止头。他就dān xīn 了，万汉王要是发动起来，真要成了怎么办？自己不就被秋后算账了？所以聚会他也去了，估计也跟着斩鸡头、烧黄纸了，这样将来汉王成事儿，怎么也有他份好处。”

    “那万汉王不成呢？”王贤倒真没这仔细琢磨过永春侯的想法，毕竟zhè gè 人对他来说过太陌生，又年老成精，根本无从揣测。

    “hā hā，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因为同样的状况，他已经经历过遭了。”张輗笑道。

    “明白了。”王贤知道，张輗指的是靖难之役时，王宁身在京城，算是朝廷的员，却给朱棣通风报信，后来虽然行迹败露，被朱允炆关进牢里，但朱棣进京，就把他放出来，还分给他大块战争红利。

    人往往都有思维惰性，遇到类似的状况，总是会本能的想重复上次的选择，王宁有先看看风头，大不了再当次卧底的想法，实在是正常不过。

    “所以我说，他根本不和汉王他们心，只是见汉王那头势大，暂时投靠而已。”张輗让王贤刮目相看，实在无法将眼前zhè gè 侃侃而谈的家伙，和太原那个沉迷声色的纨绔联系在起。可能这才是他真实的面，或者两者根本不冲突吧。“等到皇上杀回来，他肯定第个反水，当然要是汉王真能成事儿，他的假投靠就变成真投靠了。”

    “这jiù shì 根墙头草，只要我们方法得当，就能把他拉过来！”张輗双拳对，嘿嘿笑道：“就算指望不上，至少也能让他中立。”

    “好吧……”王贤有些信心不足的点点头。

    “至于顾兴祖，那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计，”张輗hē hē 笑道：“我的面子虽然没有汉王大，但顾兴祖有短处抓在我手里，只要我出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适当的威逼利诱……”顿下道：“还是那句话，就算指望不上，也能让他中立。”

    “好吧。”王贤jì xù 点头。

    “这样看来，就算把王宁和顾兴祖算成中立。五军都督府，双方各得两分，打平；最关键的上直三卫，你们二比零，完胜；五城兵马司也是你们的……你们完胜。”张輗抚掌开心笑道：“这还不够弥补你们兵力上的劣势？所以我说，这笔买卖大可做得！”

    “你可真够乐观的。”王贤;的摇头笑道。

    “我不是乐观，我是对你有信心。”张輗hā hā大笑起来，轻描淡写道：“其实关键就在许野驴身上，只要你能把许野驴拉过来，和我并肩作战。这场，我们必胜！”

    “……”张輗这状似随意的句，却让王贤大为震撼，因为双方竟然不谋而合了。在王贤看来，胜负的关键手，jiù shì 许野驴和张輗。五军都督府的军队，只是驻防军，没有兵部调令不能随意出动，所以指望他们摇旗呐喊可以，真要让他们真刀真枪的上阵，那是不现实的。

    但上直三卫就不样了，他们有卫戍京城的职责，旦京城出现****，他们出兵平乱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上直卫的力量是关键。王贤的算盘jiù shì ，不计代价把许野驴和张輗拉过来，这样才能抵消兵力上的劣势，而且在城防上还会占据优势！

    没想到，张輗也能从纷乱的局势中，抓住要害所在，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见王贤沉吟不语，张輗打趣道：“怎么样，让我这样掰扯，是不是觉着前途不那么灰暗了？”

    “何止不那么灰暗。”王贤展颜笑道：“简直是片光明啊！”

    “hā hā，jiù shì jiù shì 。”张輗见王贤终于露出fú qì 的神情，不禁通体舒泰，又拍开坛美酒道：“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这次也不斟酒了，直接把酒坛子递给王贤，笑道：“来，预祝成功！”

    “预祝成功！”王贤也洒然笑，接过酒坛子，和他碰，痛饮番。

    酒至半酣，王贤忍不住问道：“你家老三那边……”

    “他不成的，”张輗摇头道：“就算我能说动他，可天策卫的将士都是汉王的铁杆，又有什么用？反而暴露了我的意图。”

    这明摆着要把亲生弟弟往火坑里推，这些世家子弟的狠辣无情，让王贤不禁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