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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其中大如铜铃的一双在少年僧人身旁睁开,带着诧异与不耐瞥了僧人一眼,张开血糊糊的兽口回道:“你这秃驴,念经念傻了?道不道的,你一个人同我一个妖说什么?”
少年僧人慢悠悠翻转着烤肉,滋滋的轻响伴着肉香散开。
跃动的炽热火光刮过他的侧脸,舔舐着他眼角眉梢残留的血痕,使他清正俊美的五官多了几分堪比凶兽的狠戾。
“好好说话,饶你一命。”
少年僧人轻轻一抬眉,“我还饿着呢,这么大只的鸟,烤起来应当更香一些……”
被半座小山死死压着的青雀忌惮地看了少年僧人一眼,沉默片刻,才道:“道这东西,妖族的长辈们说过,是个极为混账的玩意儿。你越想去懂,去看,越是不懂,越是看不到。”
“可有时候你不经意地过活着,却有可能是恰恰走在道上。”
青雀茫然地眨了眨眼,又嘟囔了一句:“不过这些废话本座听不懂。照本座看,本座的道就是吃饱喝足,万事不愁。当然,还要变强,强到再遇上你这小秃驴,就能把你脑壳敲碎!”
“变强?”
少年僧人的眼中火光摇晃,火星四溅。
他低念了一句,然后偏过头,看向无厌:“修真界弱肉强食,实力至上。不断变强,登上至高仙路,是道吗?”
被那双漆黑得好似能看透人心的眼注视着,无厌本就脆弱的神魂一阵摇晃,头痛欲裂。
只有变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条众所周知的道理。
强,在凡人眼中是力量,是金钱,是权势,是声望。在修者眼中,是修为,是势力,是心境,是那个可望不可及的仙。强者才有资格去谈论命运,而弱者,便如当初的他一样,被迫挖眼,奉出魔种。
各种的无奈,各种的胁迫。
归根结底,便是弱。
“是道。”
半晌,死死咬着的牙根终于蓦地一松,无厌勉强笑了下,凝视着少年僧人认真的眼睛,道:“但不是我的道。”
说完,他径自踏过火堆。
脚落到实处,火光与深山都消失不见,唯有仙路漫长依旧。
那扇仿若玉石雕就的仙门沉默地俯视着他,如两只从不属于三界的漠然的眼。
无厌继续向上。
但不管他再如何努力攀爬,却仍是无法缩短这百步一分一毫。
仿佛就是鬼打墙一般,那扇门永远伫立在他看得到,却碰不到的边缘,无声地注视着他,嘲笑着他。
走了不知多久,他的神智开始有些涣散。
他扶着台阶坐下,吞下最后的几枚养神丹。丹药修补神魂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神魂溃散的速度。这是饮鸩止渴。但他也别无他法。
“什么是道?”
这声音又一次响起,却是近在咫尺。
无厌睁开眼,看到素净的禁闭佛堂里燃了一根蜡烛,年轻僧人跪坐在佛祖面前,周身黑红的业火如孽莲,将他几乎吞没。
年轻僧人诵着经,敲着木鱼。
被火舌舔舐的面容露出半边黏着血肉的白骨,血淋淋的可怖。
他敲着木鱼的手也都白惨惨一片,骨尖处焦黑,稍一用力,便掉下来一截。木鱼声一断,念经声也随之而停。
他俯身捡起那截指骨,细致认真地拼回手上。
“他们都说我是魔头,都想杀我。”
一双漆黑的眼在烛光中抬起,那些终年累月压抑着的痛苦与悲哀都一并喷薄而出。
但年轻僧人的面容依旧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浅笑,他不解地凝视着面目慈悲的佛祖,低声问:“我该死吗?”
烛光温柔地漫过他的眉眼。
他目光澄净。
“只有疯子才会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道,只有魔头才会为了所谓的道杀人如麻。”
“可在我很小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天,无边无际的高。我就想知道,它究竟有多高。第一眼看到佛,无悲无喜的慈爱。我就想知道,他成佛的时候,究竟苦不苦。”
年轻僧人盘坐在熊熊业火中,慢慢转头,朝无厌一笑:“这么多年,你找到了吗?”
“我修成了斩魔路,除去了心魔,再不复业火之劫。而今也登上了仙路,距离仙门,百步之遥。”
无厌望着他,声音顿了顿,诚实地摇了摇头:“但我还是没有找到。”
说完,他自嘲一笑,不再看年轻僧人与他一般无二的面容,而是毫不犹豫站起身,再度向上攀爬。
冷清的仙路上,渐渐热闹起来。
他缓步走着,看到扫雪念经、割肉喂人的小沙弥,路过法术纵横、历练八荒的年轻身影,又在苍天泣血、斩魔路成的冰原上驻足了片刻,仔细瞧了瞧程思齐的面容。
“瘦了。”
他可惜地摇摇头,“还是以前胖些。”
诸般记忆翻卷而过。
一道道身影从无厌身侧经过,一幅幅景象破碎。
他不再去看那些充斥了眼耳口鼻的喧嚣过往,而是平静又专注地爬着他的台阶,仿佛没什么可以动摇他,阻拦他。
他一直在走。
几天,几月,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
神魂破碎,唯有一点灵光如夏夜的星火般,在识海摇摇欲坠。
略微抬起的双手也布满了褶皱,干枯颤抖。
步伐越来越迟,越来越慢,到后来老化的膝盖支撑不住,便颤巍巍地跪行。
一介大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