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11】

    我想了那么多次，桃花眼的美男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我没有想到，那张脸居然如此恐怖。

    那张脸上，蜿蜒横亘着巴掌大的伤疤，从左脸到右脸，那伤疤还沟沟壑壑、凹凸不平，看上去应该很久了，像是被泼过酸液腐蚀了一般，丑得触目惊心。我被吓得呆了，脑袋里只是瞬间反应出来一个词：毁容！

    楚衣青大概也被这样的意外搞懵了，他低头望着悠悠飘落在地上的面纱，呆怔了几秒钟，再抬起头看我的时候，眼中一瞬间闪过惊惧、杀机、挣扎……各种复杂的情绪，都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最终，归于平静，那是一种死水一般绝望的平静。平静中，还带着一丝脆弱和自毁。

    我却知道，刚刚有那么一瞬，他想逃开，可是他放弃了。

    也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杀了我，可是他放弃了。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却带着一丝颤抖：“你看到了，是不是和你想的相差很远？”

    “我——”我语塞，不想欺骗他，的确和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下，却是一张破碎的容颜，不得不说，反差太大。

    我问他：“怎么会这样，多久了？”

    他说：“我这张脸，一直是这样，从小所有的小孩都不愿意和我玩。每次我走近他们，都会把他们吓哭。开始的时候他们害怕我，后来每个人都嫌弃我甚至憎恶我，再后来，他们甚至把我丢进蛇窟里，想要那些毒蛇咬死我。小月，你，或者你的身边任何一个人，有过像我这样的经历吗？因为长得丑，所以被遗弃，全世界都恨不得毁了你。甚至连你自己，都恨你自己。”

    “所以，你戴上了面纱，不肯让他们再看到你的脸？”

    他不说话，默认了我的说法。

    他说起那些经历的时候，我一直在颤抖。我简直无法想象，他身上居然发生过这样可怕的事情。可是，他说起来，那么平静，好像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我知道，那些往事带来的伤痛，就像脸上好不了的伤疤，永远烙在他心上。

    原来，戴上面纱的，不一定是美人儿。还有这么一种受过伤的人，他们需要用这样的一层保护罩，保护自己，再也不要受到别人的伤害。

    我问他：“有没有可能，能够治好，这样就不要这么辛苦每天都戴面纱了。如果有办法，我们一起去试试呀！”

    他愣愣地看着我，许久才回答：“毒素缠身，无药可解。”语气平淡，却让人心酸。

    我知道自己怎么也安慰不了他，可是这一刻，我用手轻轻揽住他，给了一个拥抱。这个拥抱是安慰，更是鼓励。楚衣青的身体微微一颤，想要挣开，我知道他害羞了，偏偏死缠烂打抱着不撒手。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不可劲儿占他便宜不是我的风格。

    最后，他伤口都裂开了，又流了点血，被我一顿教训。

    我说：“长得吓人不犯法，这不是你的错。起码，我就算看见你长得这么磕碜，也没有跑开不是吗？”噗，好吧，我知道我安慰人也充满了不正经的味道，可是我真的很诚恳。

    鉴于楚衣青是个伤残人士，而且刚刚还给我看了他十几年来都没舍得给人看过的小脸儿，虽然有点恐怖，好歹是第一次，我也得负责不是？最终，我决定，今天晚上，他睡床，我睡……椅子。

    扶他上床躺下之后，他突然挺身要起来，我连忙按住他说：“你干嘛，流了这么多血还想尿尿？不怕脱水啊！”

    “不是——”除去面纱之后，他的脸虽然缺少了点想象的美感，但是好歹能露出真实的害羞来了。他红着脸说：“外面，有人来了。”

    话刚说完，就传来敲门声。顾九辰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小月，你睡了吗？”

    楚衣青紧张地看着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能把他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我连忙按住他，对他做个安抚的表情。

    然后，我故意含糊着声音说：“唔，我已经躺下了，怎么了？喂，你别进来啊，我都脱光了！”

    “听说你今天和阿丙去宫里见了云妃？”顾九辰站在门口不进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没有把你们怎么样吧？”

    哼，他还敢提这事儿，一提我就光火！本来我想跟他好好理论理论伦理道德和男人的担当问题，顺便再说说云妃娘娘是怎样的心狠恶毒不适合他，最后殷殷劝导他要洁身自好不要自甘堕落。结果，因为突然冒出来一个楚衣青，所有的想法都不能付诸行动了。

    我不能让顾九辰进屋来，只好忍着胸口的那股恶气说：“没有没有，云妃娘娘可慈祥了，不让我下跪，还请我们喝茶呢。我们几个聊得很开心很投缘，约定了过几天还要一起去宫里看戏。”尼玛，我真想给自己鼓掌啊！这想象力，硬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啊有木有，我没有当律师当编剧当作家真是屈才了啊！

    “那就好，那就好。”顾九辰听到我这么说，似乎松了一口气，声音也突然温柔低沉了下去，“她终究，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