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家丁 禹岩第181部分阅读
超级家丁 禹岩 作者:肉书屋
所有人都呆住了。能在一回合中秒杀在草原上享有盛名的拉布里,而且这行凶的还是素以孱弱闻名的大华人,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胡不归和高酋率先省悟过来,双眼通红着大喝:“敌酋拉布里已死!弟兄们,跟我冲啊,不要放过一个突厥人!”
“冲啊——”沸腾的热血燃烧在战士们的胸膛,力毙拉布里让他们无比兴奋,手足兄弟的惨死让他们如癫似狂。在这兴奋和剧痛的双重刺激之下,他们双眼龇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突厥人!无边的战力突然爆发,这一群身着胡服的大华勇士,如同凶猛的狮狼般冲入敌群,咆哮着、砍杀着,那狠辣之态,连突厥人也为之胆寒。
拉布里虽死,但胡人几乎所有的重兵都守在城墙上,仍残存有三四千之多,值此危难之际,胡人的凶悍一览无余。草原之城这半高的城楼,便成为双方争夺的重地。
胡不归高酋身后的数千人马,沿着城楼引墙一路拼杀,就仿佛冲入了马蜂窝,满眼都是黑压压的突厥人。每前进一步,都是血肉纷飞、血流成河,无数的突厥人倒下,亦有大华将士长眠于此。仗打到这个份上,生死早已由天,胡不归和高酋怒吼着冲杀在前,血迹满身,战刀都砍得卷了刃。再看前面,林晚荣犹如一匹孤狼冲在最前,手起刀落,无数的突厥人身首分家。他一刀斩杀拉布里的虎威在突厥人心中留下了深重的阴影。无人敢掠其锋芒,手下几无一合之将。战刀早已遍布豁口,他却似个铁人般毫无所察。血迹斑斑地脸上,无比的狰狞。
“轰”。滔天巨响中,千军万马疾踏而来,埋伏在城外的六千余大华将士轰然而入,越过李武陵他们用生命和鲜血推开的草原之门,汇成一股激烈地洪流,直往城头顽抗的突厥人冲去。
援兵的到来,犹如一剂强心针,让所有将士为之一震,负隅顽抗的胡人们却是心惊胆颤。
“犯我强华者,虽远比诛!杀尽这些突厥人——”望着数千儿郎年轻的脸颊。胡不归老泪纵横,长身火吼,卷了心的战刀。划出一道雪白的光亮,他巨大的身形如一只腾飞的大鸟,率领着将士们疾步跨入敌群之中,战刀一挥,便将个高大的胡人劈为两半。
踏破贺兰山阙、从天而降地八千神兵。个个神情悲壮、悍不畏死,他们汇集在一起,便成了巴彦浩特五千胡人的催命符。
没有强弩相随、没有火炮相助。自巴彦浩特城门大开,将士踏入城中的那一刻,这就演变成了一场赤裸裸地肉搏战。奇袭的最后一关,便是性命相拼,这是无法避免的宿命。沉沉夜色中,八千大华儿郎,五千突厥骑兵,在这茫茫草原上,上演了一幕惨烈的肉搏大战。
林晚荣也不知自己拼杀了多久。他思维早已停顿了,满身的鲜血染红了破碎地袍子,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血人。弯曲的战刀刺穿眼前突厥人地胸膛,他双手重逾千钧,浑身麻木。
“将军,将军——”两声焦急的大喊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他缓缓回过神来,只见自己身边站着两个血人,满脸都被血渍覆盖,唯露出无比焦急的眼神。他的臂膀被这二人拼命的拉住了,其中一个血泪滚滚道:“将军,不要再杀了。这胡人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林晚荣眼神茫然,低头看去,只见那躺在地上的胡人浑身遍布刀痕,一把弯曲的战刀穿过他胸膛,深深没入地下,这胡人尸首面目全非,鲜血洒了满地,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望见他茫然的神情,右边一人急忙拉住他手,老泪纵横,泪珠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神色无比地恐怖。
“你是高大哥?”这声音听得熟悉,只是那面颊却被鲜血覆盖了,无法辨认,林晚荣小声问道。
那血人急急抹了脸上泪珠与血水,咧开大嘴笑着,却比哭还难看:“是我!林兄弟,是我,老高啊!上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
林晚荣又朝左边血人看了一眼:“你是胡大哥?”
胡不归抹了眼角泪珠与血渍,急忙点头:“是我,是我,将军,你终于清醒了。大战结束了,巴彦浩特是我们的了,它是我们的了!”
胡不归与高酋脸上的兴奋难以掩盖,尽管付出了血的代价,尽管这巴彦浩特简陋的连个县衙都不如,可这毕竟是积弱的大华数百年来,在境外收获的第一座城池,还是大华的死仇突厥人的城池,这是何等重大的胜利,对于积弱多年的大华来说,其巨大意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是吗?!”没有意想中的狂喜,林晚荣仅是淡淡的哦了声,眼神缥缈的像天边的云彩。
“是的。”胡不归急忙点头:“此战我们共歼灭突厥骑兵四千八百零二人,生擒一百九十八人。缴获战马三万余匹,粮草不计其数。末将初步估算了一下,这么多的粮草,足够三十万人马十余天的给养。只要贺兰山关口坚守十天不破,那胡人就要饿着肚子与我军交手了。将军,你看——”
顺着胡不归手指所指的方向,熊熊燃烧的火把中,数不清的粮草垛子高高耸立,数千名将士手抱簇簇柴火,铺在粮草垛子之间。只要丢下一个火把,无数的粮草便会付之一炬。
林晚荣默默点头:“弟兄们的伤亡怎样?”
胡不归黯然低头,小声道:“我军阵亡一千三百七十七人,伤三百二十六人,战损足有两成!”
林晚荣脸颊抽搐了下,狠狠握紧了拳头,眼中泪光闪烁:“刚李子他们的遗体呢?!”
“都安置好了,”胡不归老泪划破脸上血水,哽咽道:“正等着将军你去送他们最后一程呢!”
泪水无声无息的划过脸膛,数百名将士万箭穿心、泣血开城的情形粒粒浮现眼前。“啊——啊——啊——”林晚荣忽地发出一阵惊天的狼吼,血泪长流,奋力拔出地上长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刀朝城墙劈去。咣当的乱响中,火花四溅,那厚厚的石墙轰的塌下一片,声势之大,直让草原也震颤起来。
咣当,长刀落下,林晚荣脸色发白,握刀的虎口都裂出了血来。胡不归和高酋一言不发,静静站立在他身后,泪水模糊了双眼。
气氛沉默的让人窒息。也不知过了多久,见林晚荣身影沉寂的仿佛石雕,胡不归轻声劝道:“身为一名战士,战死沙场是最荣耀的归途,对此,请将军不必过于自责。”
“可是小李子,他才十三岁,十三岁啊!”林晚荣哽咽着,喃喃自语,拳头都要握出血来。
李武陵是出征塞外的将士中最年轻的一个,还是林晚荣亲自带来的,又是上将军李泰唯一的嫡孙。拿下巴彦浩特固然可以大大振奋人心,可是失去了李武陵,对李泰的打击、对大华将士心理的打击亦是巨大。这一喜一悲之间,任谁也掂不出哪个分量更重!李武陵战死。令巴彦浩特的大胜顿时逊色许多,纵是胜了,也是败了。
草原地夜风吹打着脸颊,冰冷刺骨。直透心间。数千具将士的遗体,架在临时搭建的木架上,摆成长长的一排,不知哪里飞来地夜鸦,盘旋在他们头顶,呱呱的叫着,声音凄凉冷厉。
剩余的五千余将士默默凝立,眼中泪珠盘旋,无声无息的滴落下来,落在初春的草原那冰寂的泥土当中。
林晚荣带着高酋、胡不归。沿着这长长的英灵阵列,无声的走着,仔细打量着每一张渐渐冰冷苍白的年轻脸颊。沉沉的悲寂仿佛初春地风,弥漫在每个人心头。
遗像最为惨烈的,是那以身躯推开城门的百余勇士,无数长长地箭矢穿透他们身体,许多人的遗体被取下时。都是额头中箭挂在城门上的。为了保护他们的遗体,难以拔出的箭矢,将士们都小心李翼地把它自根割断。仍留箭头在体内。这数百名将士至死都是怒目圆睁,没有一个人合上了眼睛。
面对这些曾经朝夕相处、如今永世相隔的兄弟,林晚荣哽咽着,用颤抖的双手,抚摸上他们冰冷僵硬地面颊,一个一个的,缓缓的,将他们的双眼轻轻合上。
一个稍微矮小的身子出现在面前,脸上的稚气尚未脱去。嘴角却挂着一个甜蜜的笑容,安详的就像进入了梦乡。在数千名阵亡的将士中,就数他地个子最小、年纪最幼,可是那一句“吾身可死,吾心永不死”的偈语般的怒号,却永远的留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是小李子——”胡不归与高酋同时一声轻呼,眼眶瞬间湿润了。
望着李武陵那稚嫩的面容,林晚荣肩膀微微颤抖,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泪水滂沱而下,无声无息中他咧嘴大哭,无助的就像个孩子。
李武陵身中八箭,双腿双臂各有一只,右肋一只,左胸一只,双肩也各中一支。或许是因为他个子最小、被其他将士不自觉挡在身后的缘故,他额头并未中箭,最为致命的,是左胸的那只箭弩。他眼睛微微睁着,嘴角却挂着一个香甜的笑容,仿佛进入了梦乡。
林晚荣哽咽着,缓缓伸出双手,颤抖着为他合上双眼:“刚李子,是林大哥没有保护好你!林大哥对不住你!”
他轻轻合上李武陵的眼睛,喃喃自语着,热泪滚落。再抬眼看时,却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知何时,小李子的眼睛竟又睁开了。
“小李子——”林晚荣惊呼一声,眼泪都顾不得擦,忙把手指放在李武陵鼻边去探他气息。
没有一丝呼吸,脸颊早已冰冷,再看他眼眸,半闭半合,没有半分光彩,气息早已绝去多时了。
难道是错觉?是小李子在责怪我?!林晚荣心中更悲,无声叹息着,又缓缓将他眼皮合上。手方提起,让人惊诧的一幕又出现了,李武陵的眼睛,竟又缓缓睁开了。
老高看的也是惊奇,忍不住的悲呼一声:“小李子,好兄弟,高大哥知道你死不瞑目。你放心,我一定多抓几个突厥女人,将她们全部砍了,送给你当媳妇!兄弟你就安息吧!”
他话一说完,就伸出手去将李武陵眼睛合上。小李子却是不屈不挠,眼睛又缓缓睁开。这是什么力量?!旁边的胡不归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林晚荣沉思良久,忽然伸出大手贴紧李武陵胸膛。小李子的胸膛冰冷,没有一丝的热气,与其他阵亡的将士没有两样。
失望的摇摇头,正要收回手去,忽然,一丝轻不可察的跳动传入手心,虽是微弱,却让林晚荣欣喜若狂,他嗷嗷嚎叫着热泪满面:“他还活着!小李子还活着!”
“林兄弟,节哀!”高酋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忙拉住他沉重的摇头:“我摸过了,小李子鼻息冰冷,呼吸全无,是真的去了!”
“不是的,高大哥,他还有心跳,我摸到过的!”林晚荣急急摇头,拉住老高的手放在李武陵胸膛。
看林兄弟的样子清醒之极,不像是失心疯的症状,高酋半信半疑,将手掌摸在李武陵胸膛。林晚荣的一句话,顿时撩起了所有人的希望,无数焦急的目光聚集在老高身上,等待着他的一句话。
高酋摒住呼吸,抚在李武陵胸膛,默默等待良久,却始终没有觉察到任何的跳动,终是放下手来,无声摇头!胡不归顿时神色一黯,泪光浮动。
“不可能!”望见众人绝望的目光,林晚荣摇头火道:“我摸到过的。小李子还活着,他一定活着。”
“李武陵的阵亡,对将军的打击太大了。”胡不归低下头去,无声叹息。
不去管别人怎么想,林晚荣伸出手掌,再次抚上李武陵的胸膛,冰凉的感觉传来,小李子的身躯静静躺着,再无一丝异动传来。如此等待良久,第一次触摸到的心跳再没有探到过。
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林晚荣悲上心头,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不甘心的又等待了许久,终是连自己都失望了。小李子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摒住的气息终于散了,他无力摇头,刚要将手拿开,忽然,一丝轻轻的跳动自手心传来,与上次同样的微弱,同样的轻不可察。林晚荣呆住了,在此刻他的心里,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有力的心跳了!
“小李子还活着!”林晚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抑制着心中的狂喜,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再不敢大意。手掌依旧放在李武陵心头,等待着他下一次心跳地来临。
他脸上时而大悲,时而大喜,落在高酋和胡不归的眼中。二人相互望了一眼,轻叹着摇头!
咚,相隔虽久,第二次心跳终于来临,依然那么的微弱,稍不注意便会被忽略过去。可落在林晚荣耳里,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声音,这是全世界最珍贵地心跳。林晚荣摒住了呼吸,泪流满面。
“胡大哥,高大哥。你们来听听!”林晚荣的声音,平静中带着颤抖,眼神却坚定无比。
胡不归、高酋缓缓将手掌放在李武陵胸膛。咚。一击微不可察的轻轻跳动刹那传入掌心。二人不可置信的相互望了眼,脸上神色狂喜。
再静静等待一会儿,那无比微弱却坚定的心跳,一次一次的清晰可闻。老胡老高眼眸瞬间就红了:“活着,小李子真的活着!”
两个五尺高的汉子。嗷嗷叫着紧紧抱在一起,泪水像是泄了闸洪峰,哗哗而下。
林晚荣振臂高呼。仰天火嚎:“李武陵还活着!兄弟们,我们的小李子还活着!”,,“活着,我们的兄弟还活着——”这消息刹那间便传遍了,无数地将士手中的刀枪高高举起,他们拥在一起蹦着跳着,仰天长嚎着,五千好汉一起流泪的场面,深深铭刻在所有人地心头。
在阵亡的战友面前欢呼,这非是不敬。相反,却是最真挚朴素的感情。李武陵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无数长眠在草原深处地大华英灵。有什么能比失而复得的战友兄弟更重要的?!
李武陵还活着地消息,宛如干旱里的一场春雨,滋润所有人心田。上至林晚荣、胡不归,下至各位普通战士,无不欢欣鼓舞,一扫因战友伤亡而带来的颓气。
虽然还是面对一千多阵亡的战友,但是将士们的心情却与方才有着迥然差异,片刻之前还是悲壮,片刻之后,他们却已看到了无边的希望。这种失而复得、绝处逢生的感觉,让他们的信心和战斗力都空前的强大起来。
阵亡将士地身躯在烈焰中熊熊燃烧,林晚荣默默道:“高大哥,将兄弟们的骨灰收敛起来,请他们和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这个词,听得高酋心中又暖又悲,他擦了擦眼角泪珠,重重嗯了声,甩开大步去了。
“将军,你看!”胡不归纵马归来,兴奋大叫。
林晚荣抬头望去,只见草原之城的正门之上、李武陵等人遇难的地方,高高悬挂着一颗血淋淋、面目狰狞的人头,正是林晚荣亲自斩杀的拉布里。
这悬首示众的方式,是最赤裸裸的示威,是打在突厥人脸上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已经没有多少必要去讨论人道不人道了,战争就是这样。
看着担架上重伤未醒的李武陵,遥望城中留下的三万匹战马,林晚荣哼了声:“胡大哥,这些突厥战马,你知道怎么做吧?!”
李武陵的失而复得,对所有人都是莫大的鼓舞,胡不归一扫先前颓势,愤然嘿了声:“将军放心,末将省得,突厥人绝不可能得到一匹战马、一颗粮食。你看,那不就开始了么?”
数千彪骑汹涌而上,箭矢,战刀,片刻之间,困在月中的突厥战马唉声嘶鸣,血流成河。
“太残暴了。”林晚荣摇头叹道:“胡大哥,以后想些人道点的办法,战马也是生命啊!这血淋淋的,吓坏了突厥小孩子,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胡不归嘿嘿笑了几声:“是老高说的,他说给战马投毒太麻烦,那毒药还要花银子买呢,我们的军费可不能这么浪费了,还是刀刑来的实惠,既给将士们练刀法,又给将士练胆量。”
林晚荣苦笑摇头,老高这厮,我都不稀的说他了。
天边隐隐露出一抹鱼腥白,再过上两个时辰,草原的红日就要升起了,而驰援巴彦浩特的胡人也会接踵而来,无边无际的草原,将会风云变幻。
“将军,可以开始了!”所有的粮草丛都已通过柴火相连在一起,胡不归将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递给了林晚荣。
灯子油不时轻爆,火炬噼里啪啦乱响,望见老高与数百位兄弟正在默默收敛阵亡兄弟的骨灰,林晚荣左手牵引着马缰绳,双腿一夹,骏马迅疾的奔了出去。
奔行中,林晚荣猛地一声长喝:“燃烧吧,巴彦浩特!”话音方落,他猛拉马缰,骏马嘶鸣,手中的火炬便如一支有力的标枪疾飞而出,正中当心处的一个草垛。
“轰”的一声大响,红色火光冲天而起,浓浓火焰迅速蔓延开来,胡人聚积在此处无数簇粮草立即熊熊燃烧,漫天的火光,映红了黝黑夜色中藏蓝的天幕。
“吼——”
“吼——”
火光映照着大华将士们满是鲜血的衣衫和脸颊,他们齐声高喝,仿佛要让所有的屈辱都随这火花飘散。
火势越来越猛烈,城中到处都在燃烧,硝烟滚滚,浓雾弥漫,那炙热的温度,让林晚荣的衣裳全部都湿透,鲜血、泪水、汗水,全部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滋味。
小半个时辰之后,粮草已经燃烧过半,就算在此刻降下瓢泼大雨,已是无力回天了,草原之城到处是焦土、灰渍,烟雾弥漫,几丈之内都看不见人影。
多余的战马已全部斩杀,阵亡将士的遗骸已收集整齐,五千余将士在城门前整装列队,即将出发。
望着眼前衣衫残败、满脸焦黑的战士们,林晚荣顿了顿,大声道:“大家看到了。我们做了一件、大华历史上从未有人做过的大事——胡人咽喉、草原之城巴彦浩特。此刻就在我们脚下熊熊燃烧着,它已彻底的化作一片焦土。从此,突厥人地版图上就要彻底抹去这座城堡了。”
“吼——吼——”胡不归与高酋带头,高高挥舞着战刀。与将士们齐声怒号。
林晚荣双手往下一挥,众将士便瞬间安静下来:“巴彦浩特一役,我们的行踪已经彻底的暴露给胡人,到草原上袭击胡人城堡、在突厥人心窝里动刀子,这是他们从没遇到过的,可以预见,更加残酷地草原杀伐即将来临。请大家记住,从此刻起,我们的策略将要完全改变。我们,将要变成草原上的兔子。能够躲避鹰隼的利爪、活着回家,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现场安静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晚荣身上。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任务虽完成了,可是残酷的征程却才行进了一半,接下来的这一截路,将是最危险的,也是从未有人经历过的。在这茫茫地大草原上。他们将要变成突厥人的猎物。要活着回到贺兰山,也许只能是个最美丽的梦想了。可是,在经历了这许多地血战、见惯了生离死别之后。又有谁会真个害怕呢。
五千余人视死如归的眼神,叫林晚荣也无声的哽咽了,他挥了挥手,第一匹战马便跃出城门,第二匹、第三匹。。。。。。
五千将士无声无息的撤出巴彦浩特,清脆的马蹄声与那熊熊燃烧地火焰混在一起,像是草原上一曲嘹亮的牧歌。
林晚荣带着胡不归与高酋行在最后,跨出城门,三人忍不住的转头凝望。声
火光中地草原之城处处硝烟弥漫。除了风声火声,再也听不到人声马鸣,与来时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
林晚荣想了一会儿,忽然提缰跃马,急急往回奔去。
“林将军这是要做什么?”胡不归不解道。
高酋想了想,无力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林兄弟行事,向来高深莫测,以你我的智慧,根本无法揣测。就如今夜之事,放在从前,你会相信他能对拉布里一刀斩吗?!”
想起林将军那雷霆一刀,胡不归暗自心悸,急忙摇头轻叹:高深,果然高深!
行到那城门边上,林晚荣跃下马来,在路边找了一根熊熊燃烧的粗棍。满地都是斩杀的突厥大马的淋漓鲜血,他用木棍在鲜血里搅和了几下,然后刷刷刷的,在城墙上写起字来。这几个字龙飞凤舞,鲜血淋漓,气势甚是磅礴。他写完之后,扔掉带血的长棍,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酋眼光最好,只见那几个字歪歪扭扭,却是硕大无比,一眼便能看地清晰:“大华林三,到此一游!有种你再建,明年我再游!”
他刚念完,胡不归便笑出声来:“好!好一个明年我再游!这气势,这文章,那才是林将军的风格!”
“好诗,好诗。”望见林晚荣纵马回转,来到身边,高酋竖起大拇指:“对仗工整,格律严谨,实在是绝世之珍品、馈赠之福音。这下胡人大发了,就这诗这字,几百年后只怕要卖上好几十万两银子呢。”
胡不归正色道:“那是那是,林将军的字,在我们大华都是万金难求的墨宝呢。但不知将军怎么会有如此雅兴,在胡人墙上做这旷世之作?!”
林晚荣哈哈大笑:“惭愧惭愧,信手涂鸦、旅游习惯而已。就怕胡人认不懂我们大华文字,浪费了我这一番口舌。”
几人同时大笑起来,声音穿透了草原苍穹。。。。。。
望着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仍未醒来的李武陵,林晚荣用力拉住他的手,微笑道:“兄弟,我们回家!”
第五三四章 再遇月牙儿
“小李子身中八矢,除去双手双足四箭、两肩的肩井与缺盆大|岤各中一支炎外,另在右肋与左胸的天池|岤,也各中利矢。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主要是因为左胸天池|岤受创,导致气冲、关门、||乳|根、气户自下而上经脉遭受压迫,气血不畅,而致使后脑处天柱、风府、百会三处大|岤血气梗塞,淤血成积,难以清醒。而且按照我的推断,不仅是左胸,在他下腹至丹田处也定有一块淤血凝集,从而导致他疼痛难当、气血受阻。要治疗此种下腹肿痛淤血,须得以藏红花为药引,配以蜂蜜、桔梗,幼菊通畅经脉。”
高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双手挥舞着,口水喷了满地,为帐中诸人讲解着李武陵的伤势。他手势疾挥,动作潇洒,若是不清楚的,定还以为他是什么医学院的国手呢。
什么天池风府,桔梗幼菊,下腹肿胀淤血的,老高满口的专业术语,高深莫测,胡不归听得直擦鼻梁上的汗珠。林晚荣也是额头素筋暴起,冷汗刷刷直流。照老高这么一分析,小李子的症状,咋和痛经这么相像呢?老高这厮,莫非是个妇科郎中?
“那个,高大哥,你能不能说的简单点?”拿袖子胡乱的擦了把冷汗,林晚荣心有余悸道:“你就直接说说,小李子为什么心脏还在跳动,却始终醒不过来?”
高酋点点头,正色道:“以我行走江湖、救死扶伤的经验来看,小李子身上的箭头虽拔了出来,但他筋脉受到异常的血气挤压、通行不畅——”
“高大哥,你是想说小李子胸前神经受到压迫、寻致大脑供血不足。无法苏醒,是这个意思吗?”林晚荣截断老高地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高酋大喜着拍手:“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哎呀,林兄弟,没想到你也和我一样,是个杏林高手啊。如此高深的学问,我只讲解了一道,你就明白了!”
杏林高手?!我呸!林晚荣狠狠吐了口吐沫,对这狗头郎中满是鄙夷。
胡不归大概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拉住老高小声道:“高兄弟,请问你以前医好过多少病人?”
高酋信心满满道:“老胡,你还不相信我么?我老高行走江湖二十余年。凡是落到我手中地病号,除了医死的,剩下的。就没有医不好的!”
胡不归白眼一翻,彻底无语了。
撤离巴彦浩特已经两个时辰了,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草原的晨风冷雾中,露珠皎洁。打湿了马蹄,沁润了每个人的脸颊。四个战士抬着李武陵的担架,行走的小心翼翼。将士们自发的将小李子护在中间,为他抵挡寒风雨露。
这五千将士当中,论起武功,高酋是当之无愧地第一。医武相通,老高既然武功不错,想来行医也有些手腕,哪知这厮却是个绣花枕头,啰唆了半天,还不如林晚荣一句话解释的清楚。想来平日习练医术的功夫,都被他消耗在拉八大胡同了。
但李武陵重伤在身,数遍全军五千人,也就老高这个半吊子郎中还能说得出些枝枝卯卯,其他人更是差地远了。看来只能矮子里面挑将军了,望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小李子,林晚荣拉住他的手,无声苦笑。
见林兄弟一言不发,老高难得的红了回脸,尴尬笑道:“兄弟,你放心,小李子福大命大,死了都能睁三回眼眼,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晚荣心里大概有了判断,李武陵定然是因为左胸中箭、某条神经受到巨大压迫,才会寻致血流不畅、呼吸困难,进一步引发深度昏厥。在他地前世,这种重伤可以通过胸科手术来挽救,可是眼下却是置身茫茫的大草原上,刀客虽有五千,能玩转手术刀的却无一人。
林晚荣点了点头,无奈一叹:“高大哥,以你看法,要怎样才能让小李子体内血脉通畅起来?”
知道林兄弟也是“杏林高手”,高酋可不敢再胡吹牛皮了,小心谨慎道:“刚伤地处置就不须说了,我已给小李子用了上好的金创药,防止伤口溃烂。但是体内伤势要想控制则颇为不易,需要内治外敷、通血化瘀,更需上好的药草相助。小李子此时心跳极弱,全凭一口血气在支撑,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凶相再现。”
这一次老高倒不是胡说了,小李子呼吸孱弱,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可是茫茫草原,到哪里去寻那上好的活血药材呢?大军跨越天险时轻装简从,连最常用的药材也都带的极少,何况那上好的活血之物?
众人一时沉寂下来,心情沉重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武陵地死而复生,带给这支深入草原的孤军无比巨大的勇气和信心。没有人能够承受再次失去他的痛苦,那对所有人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药材!到哪里去找药材?!”林晚荣喃喃自语着,愁眉紧锁。
五千骏骑在七彩朝霞的映照中疾速前行,嘀嗒的蹄声震颤草原,一路上除了马嚏声,听不到一声咳嗽,气氛安详之极,所有人都在为李武陵的伤势忧心。
“报——,前方一骑飞奔而来,斥候的喊声惊醒了沉默中的林晚荣:“禀将军,前方四十里处发现胡人踪迹!”
“什么?!”林晚荣大吃一惊,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才不过几个时辰,突厥人就出现在了距己仅有四十里的地方。
胡不归也是诧异满脸,急声道:“是哪里来的骑兵?有多少人马?!”
那斥候摇头道:“禀将军,不是突厥骑兵,而是一个胡人商队,总数不过数百人。”
“胡人商队?!”
林晚荣呆了呆,忽地大喜道:“如果是商队。那就一定带有药材!”
胡不归也反应过来,急声道:“对。茶叶、丝绸和药材,凡是到过我大华的胡人商队,必定会带有这几样宝贝。这下小李子有救了!”
林晚荣大手一挥:“命令前方所有斥候。隐藏行踪,随时监视这商队的举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得令!”那斥候急急纵马归去。胡不归长长地吁了口气,兴奋的挥挥拳:“这真是久旱逢甘霖,想要什么就来什么。突厥人的商队,到我大华从不空手而归,上好的药材绝少不了。”
林晚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胡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这兵荒马乱地地时候。怎么会有一支胡人的商队,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胡不归也不是愚人,闻言悚然一惊:“将军。你的意思是,这其中有诈?!”
林晚荣长长的吁了口气:“有没有诈我不敢妄断。只是他们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过于巧合了——距离巴彦浩特如此之近,又恰恰赶在我们奇袭巴彦浩特之后!”
让他一提醒,胡不归顿时也觉这事太巧合了。可是,说这是胡人诡计的话,他也不尽信。一者。从时间上来看,奇袭巴彦浩特的消息应该刚刚才传到胡人耳中,他们不可能在这之前就已经派出商队,在草原上候着这支大华孤军了。二者,耍这手段也没必要。若突厥人真的发现了他们,大可以派出大股骑兵直接剿杀,派这么个商队,算是什么意思呢?
老胡的疑虑,林晚荣也想到了。这同样是他的不解之处。莫非真地只是一次巧遇?
“胡人商队?!”一直未发言的高酋忽然抬起头来,神秘兮兮道:“林兄弟,会不会是那个人?”
他双手虚握,放在嘴边,比划了个吹喇叭的模样,林晚荣看地迷迷糊糊:“高大哥,哪个人?你到底在说谁?!”
高酋嘿嘿一笑:“兄弟你忘了?就是在兴庆府遇到的那个、你还吃过人家胭脂的——””
“月牙儿?!”林晚荣吃了一惊。这都什么时候了,老高这滛荡还在惦记着突厥女人。再说了,人家月牙儿品的是玉笳,老高这厮比划的却是吹喇叭,实有天壤之别!
高酋郑重点点头:“极有可能。林兄弟你想想,这些时日我们看到地突厥商队,唯有这一支,不是那突厥小妞,还会有谁来?!”
林晚荣哈哈大笑,那来往大华与突厥的商队有几十几百,凭什么断定这就是月牙儿的商队呢?看来不抢个突厥女人,高酋是誓不罢休了。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胡不归小声问道:“这支商队,我们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望着担架上李武陵沉睡地面容,林晚荣咬牙挥手:“为了小李子,我们别无选择!胡大哥,高大哥,你们跟我上去看看。驾——”
他一甩马鞭,突厥大马嘶鸣几声,四蹄腾空,直直往前奔去,万丈彩霞中,这一人一马迅速化为一个遥远的黑点,绝尘而去。胡不归和高酋二人急急催马,跟在了他身后。
三人飞奔一程,远远的便能看见深深的草丛里,己方几个斥候伪装的身影。林晚荣一跃而下,扑到几人身侧,悄声道:“怎么样,那商队过来没有?”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胡不归和高酋二人也赶了过来。那斥候小声道:“商队还在五里开外,过不了片刻便会打此经过。”
林晚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三人便与几名斥候一起潜伏下来。
浓密的露珠浸透衣衫,冰凉的感觉寒彻骨髓,泥土芳香中夹杂着浓浓的青草味道,林晚荣长长吸了一口,神情振奋。
“叮当——”
“叮当——”
远远地,悦耳的驼铃清脆悠扬,缓缓飘入众人耳膜,三十余匹骏马慢慢踏过来,进入众人的视线。骑在骏马上的突厥商人,身着胡袍,腰挂佩刀,深蓝的眼神闪着幽光。他们大声说笑着,吆喝着,优哉游哉的前行,浑然不知危险就在眼前。
马队中间有数十辆大车,从那驼马被压弯的脊梁和嘎吱嘎吱作响的车轱辘就可以判断出,这大车里,定然藏有不少好货。
“咦,怎么不见月牙儿?”高酋藏在林晚荣身边,叼着根青草,眼珠子骨碌着四处打量。“月牙儿”这名字本是林晚荣给那突厥女子取的,老高借用来,却也一点也不见外。他四周打量了好久,见到的全是突厥男人,没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更别提那美如天仙的“月牙儿”,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林晚荣嘿嘿一笑,“月牙儿”不在这车队里更好。要不然待会儿动起手来,看到这突厥小美人,老子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
心里滛笑了两声,见那车队逐渐的进入了攻击范围,他点点头正要下令,忽听“叮”的脆响,胡人队中突地跃出一匹神骏的青色小马,脖子上挂着个精致的铃铛,蹄声欢快,叮叮脆响不绝于耳。
那马上的骑士头戴金黄小毡,身着黑边红底的金丝纱裙,双腿修长有力,身形婀娜似柳,纵马飞奔中,面上的薄薄轻纱时起时落,晶莹的肌肤在淡淡的晨晖中,闪烁着美丽的金色。她的眼眸润如春水,带着一丝深邃的淡蓝,微笑间,双眸略略弯合,便如天边最美丽的月牙儿!
第五三五章 带刺的玫瑰
“月牙儿!!!”林晚荣看的呆呆愣愣,没想到真叫老高给说中了,这就是月牙儿的商队,世上的事还真是巧合多多啊!
望着突厥少女婀娜多姿的身材,高酋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忍不住嘿嘿两声,得意道:“林兄弟,怎么样?!我老高神机妙算吧。这下她可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了,林兄弟你又有了暖床的。”
突厥少女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险,神骏的青色小马快步疾行,身影婀娜,纱裙飘舞,远远望去,就像绿色草原上漂浮的美丽花朵。
胡不归吞了口口水,小声道:“将军,还动手吗?!”
连胡不归这样的铁血汉子都不愿意对“月牙儿”动手,可见这突厥少女的确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魔力,让人一见难忘。不待林晚荣回答,高酋已嘿嘿道:“动手,当然要动手了!男的杀光,女的脱光,胡人每次劫掠咱们的城池,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咱还没抢过突厥女人呢,以这小姑娘的姿色,勉强也够得上给林兄弟的如夫人做个小丫环了。”
对这厮彻底无语!林晚荣好笑的摇摇头:“胡大哥,别听老高胡扯。我是那么贪花好色、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说出去谁都不信那!待会儿儿动起手来,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别想的太多了。”
他不说还好,经他这一解释,胡不归却越发的迷糊了。林将军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世上自有公论,姑且撇在一边不谈。可这说了半天,将军和月牙儿到底有没有关系呢?这真是个谜团。他不敢多问。唯有硬着头皮抱拳:“末将省得了。高兄弟,待会儿我们两个一起冲上去,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对,对。照应一下。”高酋心领神会的嗯了一声,嘿嘿偷笑。
说话间,那胡人商队已经缓缓行了过来,胡不归双指塞进口中、猛地打了个呼哨,远处千军万马齐声应和起来。老胡战刀一挥,草丛中刷的立起数百名战士,个个神情彪悍:“弟兄们,跟我冲啊——”
高酋同时站起,手中马刀划出一道光亮,刷刷耀眼。喊出地口号格外诱人:“兄弟们,抢胡人的女人了!跟我冲——”
百名将士神情振奋,跟在他身后。像是草原上饥饿的野狼,又快又疾,直往胡人马队冲去。
行进中的突厥商队,显然没有料到在茫茫大草原、自己地地盘上,竟然会有人劫道。看到一帮身着破烂胡衫、须发皆长的彪悍“劫匪,。高举马刀风一般的冲过来,他们顿时也慌了神。
“嘶——”商队的头马前蹄跃起,发出长长的一声凄鸣。后面的数十匹大马跟着受惊,调转马头就要奔跑。
“纯里!(镇定!)’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突厥马队中跃出个头人模样的大汉,骑术精熟,左手拉缰绳,右手持着一柄厚重的马刀,正护在月牙儿身边,威风大喝:“玉里牙罗布路西(是草原上的流寇!)。”
林晚荣跟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