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后余生 作者:烟是
第五章123言情独发
文/乌云冉冉
这话两人听着都觉得暧昧,但谁也没去戳破。
夏雪不好意思地挤出个笑容,“你看这已经三点钟了,就收留我几个小时吧。”
“睡沙发还是打地铺,你随意。”陈文铮无所谓地说。
说是让夏雪睡沙发或者打地铺,这当然只是玩笑话。
陈文铮的家位于三环边上的黄金地段,他人住着套大房子,夏雪猜测这房子怎么也有百四十几平。可陈文铮似乎还觉得不够宽敞,他把能打通的墙都打通了,整个房子像是个拐角颇的大开间。这其中被书柜占了大半,几个顶到房顶的大书柜让夏雪产生了身在图书馆的错觉。而用来休息的区域只有角落里的张两米宽的大床和个拐角沙发。
这种装修格局点私密性都没有,显然主人做这样决定的时候没想到会有外人造访。
“你睡床上吧,我睡沙发。”
“你个伤员,我哪好意思,我睡沙发吧。”夏雪屁股坐在沙发上,这才注意到沙发对面是面照片墙。她凑过去看,只有景物,没有人物。
“都是你拍的?”
“嗯。”
“怎么只有景色?”
身后的陈文铮没有答话。
夏雪仔细看着每张照片,发现这里数照片应该是摄于b市,而且还是年前的b市。
看到其中张照片时,夏雪不由得愣住了。照片里的火烧云从天空中泻而下,层层叠叠垒下来,最后在望不到头的天际与硕大的草坪尽头完美相接。这景色绚丽又壮观,意境是深沉又神秘。
只是夏雪认为这张照片的构图有些瑕疵,因为照片的边缘处竟然有半个木屋。木屋简陋破败,像是在摄影师不经意间偷偷钻进了镜头,使整张照片的风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正是这点瑕疵,让她浮想联翩。
这画面太熟悉,在那许个傍晚她曾无数次地在摄影者的角度欣赏着这片天地,这晚霞、这草坪就像她昨日才看过样,而对那半个木屋,她是熟悉得闭眼便能看到它全部的破败。
夏雪怔怔地立在照片前。
过了会儿,突然有人说,“快睡吧。”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夏雪被吓了跳,回头发现陈文铮就在她的身后,皂香味扑鼻而来。
昏黄的灯光下,夏雪注意到他的头发湿湿的,像是刚洗过,根根黑又亮地立着,倔强又冷漠的像极了他们的主人。
夏雪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她连忙错开目光,“嗯,我想用下洗手间。”
陈文铮擦拭着头发给她指路,“从那边第二个书柜左拐。”
卫生间里只有黑白色,黑色地砖、白色浴缸以及墙上黑白相间的马赛克,看就是外面那个男人喜欢的调调。
夏雪注意到洗漱台旁放着套新牙具和条新毛巾,毛巾旁边还整齐叠放着件白色t恤。夏雪拎起t恤在身上比了比,长度正好到大腿。她不由得笑了,想不到他还细心的。
简单的洗漱完,她换上他为她提供的“睡衣”再回到“休息区”时,她发现沙发已经被长腿长脚的陈文铮占领了。她也不再推辞,爬上他宽大的床。
沙发摆在床头的侧,和床形成个“l”型的格局。躺在床上的夏雪几乎与沙发上的陈文铮头对头。
离得太近,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夏雪有些心猿意马。
“睡了吗?”她小声问。
“嗯。”陈文铮在旁边答道。
“我住院的时候谢你。”小桃的话她可都记得,直想找个机会谢他,但是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此时此刻似乎除了这个也没有好的话题了。
“谢什么?你不是挺烦我的吗?”
“那不是被你的表象欺骗了嘛,没想到你看上去不近人情,其实人还是挺好的,当医生又那么负责任。”
“呵……”陈文铮淡淡地笑,“结论别下的太早。”
“那我哪里说错了,欢迎你批评指正!”
陈文铮不接话了。但夏雪感觉的到他还在笑。
她又问,“你是本地人吗?”
“嗯。”
“那怎么没和家人住在起?”
再次沉默。
过了好会,就当夏雪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他突然反问她,“你呢?应该不是跟家人住在起吧?”
“你怎么知道?”
“跟家人住在起的女孩子数没你这么自由,夜不归宿几乎是不可能的。”
夏雪沉默了几秒说,“好吧,你答对了。其实我没有家人,从好年前开始,就只有我个人了。”
这倒是令陈文铮有点意外,但他不会安慰人,过了会儿他说,“不好意思。”
夏雪在黑暗里无奈地笑了笑。记忆的闸门就这么被个不经意的话题打开了,其实她很少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甚至连母亲的脸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了,好在她还记得父亲的样子。
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并不是不想念,只是她害怕再看到那段日子,那时候真是太苦了。
夏雪的母亲在她8岁的时候生了场病,医生说需要肾脏移植。比较幸运的是,没有费太大的周折就找到了与母亲配型成功的肾源,但是费用高的吓人。
在夏雪的印象中,那是兵荒马乱的段日子。父亲不计代价四处筹钱,这期间也有人劝他放弃,说,“就算手术成功了,手术后年的成活率是90%,可五年的成活率就降到了5%。”
然而父亲说什么也不放弃。他说,“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后来终于筹够了钱,母亲成功换了肾。可是她只是那幸运的90%,却没能跻身那幸运的5%。
巨大的债务也没能挽救母亲的生命,后来在夏雪10岁生日来临前的个晚上,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们。
当时的夏雪难过极了,她想象不到她最最依赖的人彻底地消失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不停地哭,哭到嗓子都哑了也没能唤醒沉睡中的母亲。
母亲离开后,夏雪和父亲相依为命。但是父亲并没能给夏雪个安稳的生活,他那点微薄的收入还不够还债,那些年父女俩的日子过得极为艰苦。
有年冬天,夏雪突然发起高烧,吃了两天的感冒药却直没能退烧。那时父亲吓坏了,连夜蹬着三轮车送她去医院。
后来夏雪被诊断为肺炎,她还记得当天值班的医生是个年轻漂亮的阿姨,她毫不客气地斥责父亲,“你们这些家长怎么当的?天光顾着赚钱,小孩生病也不管,本来就是个小感冒,现在麻烦了。”
那女医生絮絮叨叨骂了好阵子,父亲却只会连连道歉,只是双混沌的眼睛比平日里明亮了许,泛着点点水光。
夏雪打了晚上的吊针,父亲就在旁边陪了晚上,他害怕自己会睡着,药水没了也不知道,就不停地掐着自己的胳膊,还边哄她睡觉。
那场小小感冒引起的肺炎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夏雪直知道父亲没有钱,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她开始担心下面的日子。
她坐在小三轮上对着父亲佝偻的脊背问,“爸,我们还有钱买菜吗?”
“当然有了!小雪今晚想吃什么?”
夏雪没有回答父亲,想了想又问,“那我周还要交校服钱,咱家还有钱吗?”
父亲蹬车的动作仿佛吃力了许,过了会儿他喘着粗气说,“你就别操心这些了,爸都记着呢。”
后来夏雪才知道,父亲当晚就去找隔壁的老张借了200,才把下半个月的生活费和夏雪的校服钱筹措了出来。
她以为日子最苦也就是这样了,她想着自己天天地长大,生活总会好起来。可是命运就是那么难测……
她记得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春夏交替,正是万物蓬勃复苏欣欣向荣的季节。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人们都在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生活着、挣扎着。整座城市像个巨大的生命体有序地生长着,安静平和。
没有个人、件事能惊动已拥有四百万人口的b市。直到有架小型客机刚起飞没久就尾冒青烟,最后摇头晃脑地扎向机场附近的北海公园。
生长在这个世纪的人鲜少有人亲眼见证过灾难,这次却是实实在在、近距离的。所有乘客和机务人员全部遇难,另外还有被飞机砸中的名地面人员。于是老百姓沸腾了,媒体也沸腾了。
夏雪还记得当时有个挺漂亮的大姐姐拿着话筒问她,“小妹妹,你是遇难者家属吗?”
她该怎么回答呢?她的父亲是被迫收容那架失事飞机的公园园丁。据目击者称飞机摇摇晃晃砸下来时,父亲正在修理草坪。个或许辈子都没有机会坐飞机的人却因为空难离开了他唯的女儿,这事说来有些讽刺。
那年夏雪14岁,生离死别的感受她并不陌生。然而这次,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不在了,比起彻骨的痛苦,她的是害怕和无助。她抬起头,迎着漂亮姐姐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点点头。
漂亮姐姐又问,“遇难的是你什么人?爸爸还是妈妈?”
“爸爸。”
“妈妈呢?”
“去世好几年了。”
漂亮姐姐阵惊呼,“原来这孩子是个孤儿。那你以后生活怎么办?”
赔偿金都用来还债了,就这样还不够,她也在想以后怎么办。
后来,她很庆幸自己在镜头前的表现。因为就是那次,让她没有像很可怜孩子样,别无选择地迎接自己苦难的余生。
有好心人通过校方向她表达了愿意资助她的生活和读书的意愿。这使得正打算辍学的夏雪重返校园,开始了新的人生。
而这个改变她命运的人就是后来被她称作“旭东”的人。
她从没见过这个人,不知他是老是少,是富是贫,甚至是男是女——她只是凭直觉觉得他应该是个男人。虽然她对他不够了解,但在这十年里,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有旭东在,切都会迎刃而解。
有温热的液体从夏雪的眼角流下,湿了枕巾。她深吸口气,鼻子兀地发出囔囔的声音。好在旁边陈文铮应该是睡着了,不会听到。
她微微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开始酝酿睡意。
陈文铮在夜色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声轻微的抽泣声他没有听错。她,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