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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欢洽

      迷川志 作者:琉璃秀

    过了两天,陈清岚寻了空去拜访阮碧纱。来还人情,二来,她初来乍到,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交个朋友也是好的——那人怎么看都是风雅婉转的人,合她脾性。她出发前问清楚了地址,可真寻到还是费了点功夫。“前面巷子”听着很近,可走起来可不是那么回事。这边地形是新旧城区交替大街小巷混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陈清岚还是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它在条幽静的小巷里,对着花圃,那溜儿楼房都是半住宅半商铺形式,比之临街铺面人流量少很,却也相对安静很。

    碧草堂是座低矮平房,因这带前面都是铺位,后面才是住宅,高度上倒也不显得突出,只是它白墙黑瓦,充满古韵风味,因此也颇为显眼。它铺面从外面看来不大,拾级而上,是扇简单的玄黑小木门,装饰着红色的扣环,红黑相映,很是刺目,却又有种冲突的美,木门半开半掩,让人想探究竟却又不敢莽撞,陈清岚怀疑主人颇懂心理学,这既引发人的好奇心,却又能将些无谓的客人挡之门外,毕竟古董这东西不是谁都消费得起。台阶侧摆满了开着粉红粉白小花的盆栽,路蔓延到门边,把短短几步路点缀得足下生香,雅致十分。若不是门扉上悬着碧草堂的牌匾,台阶前也摆放着介绍店铺的广告牌,几叫人疑心这是富贵人家的宅邸而不敢鲁莽闯入。

    陈清岚有些犹豫的推门进去,头上铃叮作响,原来是门后挂着串柳叶形风铃,小小的翠绿叶子因为力的作用相互撞击,下又下,清脆入耳。旋即听到把柔和悦耳的声音说欢迎光临,陈清岚回头,就看见阮碧纱掀着珠帘探身出来,看见她,嫣然而笑,“陈小姐......快请进。”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她掀起珠帘笑道,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手指雪白修长,肤色无暇,轻轻的拢着浅粉紫的珠帘,让陈清岚蓦地想起李太白那句著名的诗句:美人卷珠帘。

    “今天有空,所以想过来探望下你。不知道会不会妨碍你做生意。”陈清岚略局促的道。像这种没有预约冒冒失失就跑来的事她真的很少干。

    阮碧纱笑嗔:“说得哪里话。我空闲得很。快进来,我们坐着聊。”

    陈清岚的局促在她的笑里少了些。随她进去坐下,阮碧纱问她要喝点什么,陈清岚连忙表示随意即可并奉上自己买来的蛋糕,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你喜欢吃蛋糕,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买了点。”

    阮碧纱道谢接过,“你太客气了。”

    蛋糕是花格蛋糕,中间铺面新鲜水果,四周撒满椰蓉,香甜诱人,阮碧纱让陈清岚稍坐,她入里间沏茶。陈清岚这才得空细细打量她所处的地方,那是间长方形的铺面,纵里较深,里外间用屏风相隔,屏风画着四时春花,嵌镶珊瑚、贝母、水晶和珍珠,十分瑰丽华美,却丝毫不显俗气。前面是精雕细琢的紫檀木储物柜充作的柜台,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纸砚笔墨和印章,还有方色泽可观的黄玉纸镇,旁边缀着几盆雅致的小盆栽。柜台对过来,是茶座,她现在坐的地方。中间陈设摆饰俱做低矮处理,只两侧靠墙地方放了个不知何木做成的黑色高架子,无形中扩大了视觉效果,配以红花绿草,别有雅致,门边右侧,有流泉叮当,觉幽静,陈清岚正惊叹,阮碧纱悠悠然的端着个骨白托盘出来,里面盛着整套同色茶具,式样简单,只在边缘描着浅浅的金线,可质地润泽,宛如白玉,看就不是凡品。

    阮碧纱放下托盘,将茶具摆好,又切了两份蛋糕放到各自跟前,这才坐下给陈清岚倒茶,她轻声细语道:“我新得种果茶,口感很是不错。你试试。”陈清岚连忙说谢谢,又说你的店可真雅致——这倒是真心话,阮碧纱笑了笑没应,倒让陈清岚有种自己在说客套话而主人看穿了的羞涩。她掩饰地拿起茶喝了口,入口略微苦涩,吞下去后,但觉咽喉生香,舒服得不得了。她再喝了口,那种感觉强烈,杯不知不觉中喝完,感觉全身毛孔都舒张开了。陈清岚惊讶,“这是什么茶?真好喝。”

    “这是长白山的雪心草外加凤川的红丹果杂制而成,你喜欢,待会带些回去喝。”

    陈清岚连忙摇头,“不不,你别客气。”

    “我看陈小姐不似本地人,来这边工作?”阮碧纱笑着给她倒上茶轻声问。

    “嗯。北京人。公司打算在这边做个项目,派我先来看看。”

    “原来如此。那你是两头跑还是常驻?”

    “估计是两头跑吧。”

    “那岂不是很辛苦?”

    陈清岚苦笑,“没办法。现在人不大都这样?”

    阮碧纱应和的说了声是啊,陈清岚说坐你这里倒像偷得浮生半日闲,阮碧纱答她:那你定要偷闲了。两人都笑起来。正说着话,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有对情侣模样的年轻客人走了进来,陈清岚忙说,“你忙。”阮碧纱却没起身招呼意思,只温和的对客人说,“请随意,有看中什么叫我。”又对陈清岚说,“没事,我们继续聊。”

    那对男女应了声好,便自顾自地的看去了,显然这种随意的态度让他们放松。

    不会,那女的像是看中了什么,扬声叫,“老板......”

    阮碧纱对陈清岚示了下意走了过去,陈清岚挖了块蛋糕放嘴里,就听得那女的失声尖叫:“什么,这副耳环竟然要三万?”

    “是的,这是婉容皇后佩戴过的耳环,成分是东珠和纯金,比较名贵。”阮碧纱温和地解释,倒没有说这东西如何如何好,买了如何如何值得这种话来招揽生意——当然,也许是看出了这对男女消费能力不在这个层次,懒得说。

    陈清岚家富裕,父辈也爱收集古董,只是她从来不许碰这方面的东西,按老太爷的说法就是:大凡古董,必累积上百上千年,阴气重,女孩子碰了不吉利。陈清岚小时不懂,大了也不在意,所以对这方面还真没什么见识,听着阮碧纱轻声细语的说话,只模糊的想:末代皇后戴的耳环......三万......不贵啊!

    男人开口,“这亡国女人戴的东西不吉利,不要也罢。”

    陈清岚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则是因为这种说法何其熟悉,当然,她家是肯定玩得起的。二则这个男人语气太过煞有其事,不过不舍得,偏偏还要摆出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叫人发笑。

    女人也不乐意,见男人给了梯子也就顺着下了,“也是。我们再看看吧。”她有些恋恋不舍的把耳环从耳朵上摘下还给阮碧纱,两人又装模作样看了会,就离开了。

    阮碧纱走了回来,施施然坐下,“不好意思了。”

    “哪有。”

    阮碧纱喝了口茶,端着杯子,微微扬眸看着她,“对了你喜欢古董吗?”

    陈清岚有些羞涩,“还真不懂。很少接触这方面。”

    “那你喜欢什么?”

    陈清岚觉得有些囧,可也知道人家在创造话题,于是答道:“倒真没什么特别兴趣。看看书、听听音乐算吗?”

    “当然。你喜欢哪种类型的音乐?”

    “古典的。”

    阮碧纱了起来,“你稍等。”转身入了里间,不会,传来清越的琴音,滴滴如清露、潺潺如溪流,缓缓如松波,清风明月自来,悠然入耳,演奏技巧竟似比她前段时间在国家大剧院听的被誉为国宝的段大师还要高超几分。陈清岚不禁陶醉,阮碧纱返来,笑问:“如何?”

    陈清岚以为她去里面播放了曲子,又感动又惊诧:“很好听。不知道是什么碟片?我也想买片在家里放。”

    阮碧纱笑得深意,“恐怕市场无售啊。”

    陈清岚有些惋惜,可她跟阮碧纱不熟,自然不可能提出灌录,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你喜欢,时时来听就是了。”

    陈清岚有些惊讶,咋不说借她回去听?又思及可能是太过矜贵珍惜主人不舍过他人手,也就释然了。她有心与她往来,然而又不知道对方是真心还是客套,便半真不假的开玩笑:“我若时时来,把你茶水吃光耗尽,倒真坐实吃白食的名头了。”她说的是胡公子婚宴上蹭饭的事。阮碧纱嗤笑,“我茶得很。你只管来。”

    两人聊至过了下午茶时间,刚好有客人进店,陈清岚就趁机告辞了。出得门来,手里捏着包刚喝的那种果茶,是阮碧纱硬塞给她的,因有客人注目,她也不好意思推搪,也就谢过带走了。

    她回到办公室,泡了杯果茶,准备办公。张铮走了进来,跟她说些公事,说完后又八卦:“听说大小姐去碧草堂了?怎么,见美人见得如何?”

    “......胡说八道什么?”

    “大小姐,别装。我们都知道你问刘经理碧草堂位置了。难道不是为了看美人?”他挤眉弄眼,副“看不出你有这种癖好嘛”的欠揍表情。

    “我看你们真是太闲了。这样......你把这些都处理了吧。谢谢。”她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他跟前,捧起茶杯,啜了口,“谢谢。”

    张铮:“......”

    “大小姐你说得太对了,八卦是不对的。我们要坚决杜绝。我这就去教训刘经理。”张铮说完,脚踩风火轮的溜了。

    陈清岚没好气的哼笑了声,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