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蛇之王 作者:三月子归

    阿蘅摔入山崖已足足半日，脚踝粘着未干的血痕，伤口处覆着几只被血腥味引来的虫蚁。

    要死了嘛……

    意识片混沌，下身早已麻木。头顶的天空被山峦重重围住，如被撕裂的口子，阿蘅看着白日被吞噬，连同着生的希望起……

    “嘶嘶撕……”

    作为捕蛇人，阿蘅比谁都清楚这声音的由来，如今也比谁恐惧它所意味的。不是只，是很很只……

    荆棘深处挪动着盘结的蛇群，现在是蛇交|配的季节，雌雌雄雄的蛇躯体缠绕成团。雄蛇蠕动着它们的命脉，勾着雌蛇的身体，致死纠缠……

    阿蘅只祈求血腥味不要太浓烈，把蛇群吸引过来。而四周渐渐晦暗，嘶嘶声也逐渐清晰。

    她开始挣扎着，尚有力气的双手艰难地支着地面，点点地试图远离蛇群，这时只冰凉的蛇勾上她的双腿……

    紧接着只、两只、三只……

    越来越的蛇缠了上来，从脚踝爬上她腹下。阿蘅能感觉条细小的蛇钻进衣服下摆，在她娇嫩的肌肤滑腻着，刺骨的冰凉引起她阵阵战栗。

    阿蘅不敢动了，挣扎的后果会大的危险。而不知不觉中，大半身子已经被蠕动的蛇群包裹了。

    阿蘅的头颅尚且冒在蛇群外，但蛇群越涌越。她似浮动的木头，即将淹没在万蛇盘成的泥沼里。

    阿蘅知道，现在还没被咬是因为蛇正忙着交|配，旦交|配结束，她极可能葬身在蛇腹中。

    不能动，只能将恐惧化为无声，这是最大的折磨。

    天完全转黑，蛇身上的鳞光是唯的亮处。

    “嘶嘶嘶……”

    之前钻入她衣服的小蛇从缝隙里钻了出来，攀沿纤细的脖子来到她的嘴边，蠕动着身子往里试探。它居然想进入她的喉咙！

    阿蘅闭紧嘴巴，奈何小蛇太过细小，沿着唇的缝往里深入，蛇头的腥味和异物感令她干呕欲吐。

    “呕……”她再也受不了，将小蛇吐了出去。

    这动作太过明显，那些蛇似乎开始察觉她的存在，蛇群的扭动突然剧烈起来。

    蛇群逐渐淹没她的脸，仅剩下她的鼻子，些蛇甚至想往耳洞里面钻。

    阿蘅再也受不了了，拉扯出耳畔的蛇，靠在双臂奋力挣脱蛇群，然后蛇群只会箍的越来越紧。

    腰腹疼，条蛇咬住了她，渗出鲜红的血液。蛇群加兴奋了，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在阿蘅绝望之时，覆在她身上蛇的扭动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它们的蛇头发现朝着个地方摆去，连沙沙声都消失了。

    阿蘅凝神听，不远处的荆棘传来巨大的摩擦声，像是无数的枯木被压弯在地。

    她撑起身子，手压住几条蛇，那些被压着的蛇动都不敢动下。

    阿蘅心头紧，到底是什么将蛇群震慑了？

    蛇滑落阿蘅的身躯，纷纷摆着身体游走向不同方向，但都避开了同个地方。

    连蛇群都害怕的东西，阿蘅很难想象是什么。压倒声渐行渐近，似乎朝着这个方向来，蛇群迅猛地逃窜。

    阿蘅不敢掉以轻心，也随之挪动。手肘几乎支撑了所有身体，压死几只落在后头的蛇崽。

    阵阵头昏目眩，肌肉酸胀无比，呼吸渐渐困难，阿蘅突然想起之前被咬了口，该死，那居然是条毒蛇。

    阿蘅想爬到不远处的灌木躲藏，可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全身瘫倒在地上，双目缓缓闭上。

    完全闭上的前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个事物从腰际绕上，将自己盘了起来，好似个发着碧绿光芒的巨瞳，冷冷凝视着自己。

    阿蘅也没有精力思考那是什么，人已经昏迷过去……

    ……

    “阿蘅，蛇是最冷血最专的动物。倘若未能杀死它，走到哪里人，它们都会寻着你身上粘了它血的气味，找到你……”

    说话的人抚摸她的发顶，声声地嘱咐她。他的身影好似隔了层雾霭，即使在眼前，也看不清他的样貌。

    很怀念的感觉，泪水成串滑落，怎么止也止不住。阿蘅伸手触碰那个高大的男人，摸到只是片虚空。他的身体化作缥缈的雾水，散在风中，飘向远方的虚空。

    “师傅，师傅……”阿蘅失声喊着，遍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化为乌有。

    她急促地追了上去，脚下突然踏上悬崖的边缘，身体倾斜向下掉落，划破凌厉的气流，落入冰凉的海水。

    水灌入她的鼻子和喉咙，她痛苦地摆动着，直到再也动弹不得，任由自己沉入幽深地海底……

    阿蘅醒了过来，白日的阳光射入她的眼睛，原来那是做梦。

    让人难以忍受的酸痛感，贯穿着整个身体，特别是已恢复些知觉。阿蘅有些忧心，会不会因为这次坠崖，再也不能走路。

    然而还来不及想，她察觉下半身被团冰凉的事物勒住了。低下头看去，不由得尖叫声。

    身体被勒得紧了，只硕大的黑色头颅向她看了过来，好似因为被吵醒，恼怒地向她吐着蛇信子，碧色的巨瞳是令她想起极致的冰寒。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阿蘅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巨蛇，完全呆愣得与它对视着……

    阿蘅想起村上农妇在田间种地，被条三十尺的巨蟒活活吞食进肚子。村民们对着伏在草地上的巨蟒，个个不敢接近，只好请来师傅。

    师傅用刀将巨蟒的头砍了下来，当时的阿蘅还年幼，惊惧地看着巨蟒隆起的肚子有个人的轮廓。

    而村民解刨开巨蟒的肚子时，师傅已经阿蘅的眼睛捂住了。后来听村里人讨论，那农妇早就在蛇腹里咽了气，身上的肌肤还被酸液腐化了。自那天起，阿蘅好几天睡觉时连连噩梦。

    后来师傅教她捕蛇，阿蘅把捕蛇当做自己的义务，对蛇的恐惧也淡化了几分。

    残余的蛇毒让阿蘅意识涣散，硕大的黑色头颅在没有焦距的视野里晃荡。

    阿蘅随师父学了年的捕蛇，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蛇体，它有着黑铁般坚硬的鳞片，要足足两人才能环抱它的腰际。

    没想到捕蛇无数，最终却要遭此厄难——被巨蛇活活吞食，也算因果报应？

    只见巨蛇咧开血盆大口，獠牙泛着森白的寒光，阿蘅索性闭上眼睛，等待窒息的死亡。

    令阿蘅意外的是，巨蛇只是淡淡扫了她眼，继续趴在石案上睡觉。

    阿蘅呆了呆，这是不吃她的意思嘛，还是把她当储备粮？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好好地活着。舒了口气后，阿蘅思忖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的状态是，她被困在巨蛇盘绕的桎梏里。

    这条蛇通体墨黑，鳞片如精心雕琢，不似其他巨蟒狰狞丑陋，反倒是十分好看的蛇。

    加上它躯体健硕，眉心有条如血痕般的印记，彰显不同般的王者气息。阿蘅心道，这么巨大的蛇也配得上“万蛇之王”的称号吧。

    猛然想起，昨天夜里被毒蛇咬了口，为什么现在半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

    阿蘅摇摇头甩开杂思。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逃走，可自己双腿已废，连路都走不动，别说离开这个崖地了，至少要想办法把身体调养好。

    阿蘅回忆起失足的那日，她为了捕条匍匐在崖壁的白头蝰，系了条绳子攀爬岩壁，结果刚取下蛇袋，绳子松动，在半途失足落崖。

    还好有株老松树勾住她的衣服缓冲了落下的速度，保住了性命。想着或许能从掉落的方位，将小蛇袋找回来。

    阿蘅打量四周，整个崖底被山峦围住，根本没有路径可以出去，除非想办法攀沿上去。但这奇山怪岭陡峭无比，单靠双手爬上去简直痴心妄想。

    再看看岩壁地下，稀疏长了鲜红的果实，从阿蘅这个距离上看不清什么品种，长在这深山老林，难说有没有剧毒。

    消耗了天的体力，还有身上的折损，阿蘅如今又饿又渴，她急切地想爬过去看看，到底是能不能吃。

    阿蘅确定巨蛇是沉睡的，试着抽离巨蛇的盘绕。刚移动了点，身上的盘绕猛然紧了分。

    阿蘅发现巨蛇仍在睡熟，是它无意识地动作还是其实它是醒的，警告她别做小动作？

    阿蘅不敢有所动作了，手习惯性地扶上腰际，摸到的只是空空如也。那里曾经挂着只小蛇袋，里面装了捕蛇用的道具，在坠崖时不慎脱落了，也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

    阿蘅只能强忍着饥饿感，倒在巨蛇身上合眼休憩，以此保留体力。蛇皮坚硬冰凉，阿蘅躺着极不舒服。

    过了好会，好不容易要睡着了，身上的桎梏松动了起来，她直接从蛇皮上滑落了下来，重重地摔了人仰马翻。

    阿蘅狼狈地抬头，此时巨蛇已经醒了。它好似没注意阿蘅这个存在，看都不看她眼，头颅靠在灰色的鹅卵形岩石上，墨色的尾巴在空地挥动，扬起不少尘沙。

    阿蘅见它无心自己，不由地望向二十步之外的果实，此时她只想撑着这个机会解决饥饿。

    掐了下脚踝，确定脚真的没有自觉，阿蘅叹了口气，继续已手代腿行动，点点的向岩壁爬去。

    好不容易爬到岩壁，阿蘅靠在上面摘下了果子，双手捧着它细细打量。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品种，像苹果那般大小，殷红的果皮十分坚硬，长满软毛的倒刺，扎着手心有点微疼。

    这种果子能吃嘛，阿蘅有点心怯，而搅动的肠胃让她不敢不顾了。

    阿蘅卯足了劲，试图将其果皮撕开，但实在太过坚硬，完全弄不开道口子。光看不能吃，阿蘅气恼地将果子丢在地上。

    道黑色的蛇尾从阿蘅眼前晃过，将滚动的果子甩在岩壁上。声撞击后，果子滚回地上，流出红色的汁水渗入泥土。

    阿蘅惊愕地望向巨蛇，幽幽的碧眼也正瞧着她。明明是条蛇，阿蘅也不知为何有种错觉，它看向自己的目光透着股轻蔑，像在嘲弄她的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