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蛇之王 作者:三月子归

    阿蘅似听到泉水的低鸣，叮咚叮咚，由远及近……

    她在恍惚的声音中，忆起了与师傅在自家院落后的竹林里，青衣翩然的师傅摘下片翠绿的竹叶，捻在薄唇轻轻吹奏。

    年幼的阿蘅把双脚浸泡在冰凉的泉水里，听着水流的湍湍之声为师傅协奏。

    身体疼得几近麻木，水流声越近，阿蘅的意识也清晰起来，那些幻觉消失无踪。阿蘅睁开双眼望着怪物前行的方向，整个通道就像个巨大的漏斗，而漏斗的尖端仿佛将光线全部吸纳，怪物们拖着阿蘅跨过这道光与暗的界限。

    怪物们的触角缓缓从阿蘅的四肢抽离，她总算能呼吸顺畅了。待阿蘅适应了光亮，坐起身目瞪口呆地打量四周。

    这哪是泉水声，分明是血水流动……

    这是个宽阔的赤金色岩洞，无数钟乳石镶嵌在洞顶，滑落下滴滴红色的血珠，汇集成条触目惊心的红色血池，咕咕的气泡在高温下股股气泡蒸腾而上。

    在血河的漩涡间，座布满龟裂的黑色大岩石徐徐升起，足足有座小山般大小。

    岩石的道缝隙裂开，露出双硕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紧紧盯着虚软无力的阿蘅。

    阿蘅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巨石，而是只潜伏在血河中的巨兽。

    巨兽咧开张血盆大口：“好细嫩的女娃，拖到这边来看看……”

    怪物们再次向阿蘅逼近，黏糊的触角伸向阿蘅，阿蘅在无数的触角中奋力抵抗，最终还是无奈地被拉到河岸。

    血池中的巨兽向阿蘅游了过来，怪物们哄作团迅速后退，让出大片空位。

    “好久没有看到个活人了，这些小杂碎带来的都是附近村民，拖过来的时候就被这里的高温活活烫死了，嚼起来点滋味也没有。咦……为何这个女娃没有死。”

    巨兽的语调十分兴奋，贴近阿蘅嗅着她身上的气味：“好香，人间年轻少女的芬芳。不对，你身上还有股别的气息，不像人间所有，倒是……有点像魔族的……”

    阿蘅有点愣怔，这巨兽说的魔族气息莫非是墨檀的？这几日确实是和他在处的，沾上他的气息也不奇怪。

    听它的话语这巨兽是吃人的，阿蘅也注意到河岸上摆着散成团的白骨，不少骨头碎成七零八落，应该是巨兽啃食所致。

    巨兽呵呵笑：“这气味着实令人作呕，洗干净吃起来香。”

    巨兽踏出|血池样貌尽显。它体态似牛，皮坚如磐石，嘴张开便占了脸半。

    难得有活人进来，巨兽产生戏耍的念头，粗壮的前蹄推倒阿蘅的后背：“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帮你。”

    这力度在它看来极轻的，阿蘅却重重倒在地上，疼得咬牙切齿，五脏六腑像错位了，喉管有丝血腥味。

    “凡人太弱小了，轻轻捏就能弄死，点也不好玩。”巨兽遗憾地咂咂嘴，猩红的长舌在嘴边舔，“恩……还是直接吃掉算了。”

    说罢巨兽个俯身，森白的锯齿向阿蘅袭来，要把她要下血池。

    阿蘅见状猛地翻倒，险险躲过巨兽的尖牙，额头尽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

    “这样也能躲过去，那下次呢……”巨兽喜欢这种猫与老鼠的游戏，但它急于品尝美味。

    刚刚那躲已经耗尽阿蘅大半力气，估计这次在劫难逃，在巨兽扑来的血盆大口下，缓缓闭上眼睛。

    可半天也感觉不到预料的疼痛，阿蘅诧异地睁开双眼，只见巨兽像只被撞飞的丧犬仰倒在地，嘴巴扭曲得歪向边。

    这时只手扶上阿蘅的头顶，似乎已将她的恐惧吸纳过去。阿蘅抬头望见的是张俊美至极的面容，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

    他……他终于出现了……

    从未这般欣喜，像甘泉溢满阿蘅的心间。阿蘅说些什么，喉咙动便咳嗽出声。

    巨兽那脚对凡人来说实在过重，加上之前九缪神君在她肩上抓的伤口，简直折损了她半条性命。

    墨檀俯下身，将她揽在臂膀上，含笑道：“才离开会就出了事，果然天生就是让人糟心的。”

    阿蘅有点气结，声音虚软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如此狼狈。”

    阿蘅说完懊悔不已，那句话居然有点撒娇的味道，阿蘅从不屑做扭捏之态，而且她与墨檀也没熟到这份上。

    墨檀闻言笑意浓，阿蘅在他微微闪动的碧瞳下，不自然地垂下头。

    “小子竟敢如此伤我。”旁的巨兽清醒回神，将两人僵着的气氛散而空。

    巨兽愤怒地咆哮，刚刚墨檀将它打飞在地，着实让它脸面无存，恨不得将眼前二人撕成碎片。

    “那拳应该够你受了，若再走近步，就不止是这般了。”墨檀收回笑意，移向巨兽的视线轻蔑而狂狷。

    巨兽原想冲过去将其咬死，但闻言心中有些胆怯，暗想对方定不简单：“原来那凡人身上的魔气是来自于你。你到底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自然是可以制你的人，而你身上有本王所寻之物。”

    墨檀说的语调云淡风轻，巨兽却听得如中雷击，强忍怒火道：“可笑！何来什么宝物可寻，你擅闯我的地府，本是必死无疑，但谅你是魔族饶你不死，带着你的女人速速离开吧。”

    墨檀对巨兽言语不加理会，盯着血池饶有所思道：“如果本王没有猜错，这些像蛞蝓的腌臜生物是你的手下‘地附’。而你是五大恶兽之，名为‘烬融’，平素最喜食人。你放弃生鲜活人，在此吸食地脉精元，如此足不出户，必是逼不得已……”

    被称为烬融的巨兽，眼瞳凶光毕现，铁爪抓饶在地，激起厚厚灰尘：“看来你心求死，我就成全于你。”

    烬融咆哮声，向墨檀两人横冲而来。墨檀手揽住阿蘅，另只手轻轻接，将撞上来的烬融头颅抵在手掌，接着像捋开灰尘般挥手，烬融重重摔在岩壁上。

    烬融狼狈地跌在地上，撞上的岩壁落下个巨大的深洞，四分五裂的碎石散在它身上。

    “上次还不够让你接受教训？你呆在此处，也是因为本身负重伤，何必苦苦强撑，早点说出那物在何处，或许本王会保你全尸……”墨檀收拢手掌，轻笑着说道。

    “可恶……以为这样就能制服我？”烬融强撑着爬起，嗷吼地撑开大嘴，喉咙如同个无底黑洞。

    地面破碎的岩石和白骨，流淌的血池，躲在暗处的地附，都在股强大的气流下卷入它的腹中。似能将天地万物都吸纳进去。

    阿蘅的发丝和衣摆朝烬融的方向吹动，无形的吸力要将她吸了过去。阿蘅未能反应过来，腰腹紧，发现自己被墨檀拉进怀中。

    墨檀拥着她腾上洞顶，扣住钟乳石以稳住自己。阿蘅被迫头靠在墨檀的臂膀上，身体与其紧紧相贴，若是往常她早已脸红片，可是当前状况不容她想。

    墨檀仍是从容不迫，俯视烬融狰狞的大嘴，恍然大悟道：“本王倒为何没有丝气息，原来如此……”

    说罢个纵身向烬融口中的黑洞俯冲而下……

    阿蘅大惊失色，这墨檀竟顺了烬融的意，进入它的腹内，也不知道他有何意图。

    腹内旋风的凛冽，几乎能割破肌肤，阿蘅在墨檀怀抱的庇护下避开了伤害，同样她也没看清整个过程，只觉得两人降落花了不少时间。

    说不出的不对劲，明明只是烬融的肚腹，却像是来到了另个时空。双脚触上了坚实的地面，阿蘅尴尬地移开墨檀的胸膛，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

    这是片荒芜的废墟之地，地面寸草不生。无日无月无星，头顶似被裹黑布笼罩。天地间唯的光源是堆积如山的白骨中，飘出的点点磷光。条鲜红如血脉的瀑布，将根根破碎的骨头冲刷下来。

    “这是哪里？”阿蘅喃喃地问着，对这晦暗污浊的地方有所畏惧，抬头向墨檀看去。

    “应该就在此处……”墨檀的话难掩他的兴奋，垂头轻声对阿蘅道，“本王要去的地方，难免会有些凶险，你是留在这等待，还是……”

    阿蘅听心里急，打断他的话：“我跟你起去，不要再留下我个人。”

    “好，不会再让你人……”墨檀嘴角勾起丝弧度，将阿蘅揽横抱着。

    他的话语倒像是某种意义的承诺，之前也是这般被他抱着，也没觉得什么。如今火烧火燎着自己，阿蘅越发的不自然。

    阿蘅叹了口气，若是这两条废腿早日康复，也免得这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