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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不及的酒液顺着他唇角流下,一直滴落到他衣襟上的皮毛里去。
直到壶嘴里再滴不出酒,他刚将酒壶放下,便有人向他手里递了一壶新酒。
“陛下。”月烛君唤道,他在北帝身边坐下。
“你还是不陪我喝酒?”北帝拿着酒壶,问道。
“是的。您知道的,臣不胜酒力。”月烛君笑着说道。
北帝摇了摇头,将酒壶放到了一边,道:“那今日就算了。没人陪着喝的酒,喝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月烛君带来了北帝的那把琴,乐为君子六艺之一,他自然也是会弹琴的。此时他听见北帝说话,只是一笑,手指拨弄了两下琴弦,道:“我为您弹琴,还不够吗?”
北帝扬了下眉尾,问他:“你今夜怎么有如此好兴致?”他话语顿了一下,没有听见月烛君回答,便自己接着笑道,“自然是够的,都道月烛君的琴音可比凰鸣,如今只是弹来让我下酒,实在是委屈了。”
月烛君没有再说话,他弹琴的时候,眉目沉静,琴音在他指下化作酒觞一只,顺着曲水流下,岸边的花从草丛中探出头来,被风吹得花瓣微微颤动。春光一蓬接着一蓬地洒下,像是暖融融轻飘飘的飞絮,飘散在鸟鸣中。
跪坐在岸边的女子弯下了腰,她挽起柔软如流水一般的殷红轻纱,在手腕上方如涟漪一般叠起,伸手去拿起了那只盛着罗浮春的酒觞。之后她抬起手腕,松开了挽袖的另一只手,重新恢复了背脊挺直的优雅坐姿,将酒觞送到了唇边,慢慢饮下。
将酒觞放入曲水中的将军坐在上游,看着姑娘出了神,旁边好友打趣他也听不见,只感觉自己仿佛也变成了那只酒觞,被女子拿捏在指间,用红唇轻轻含住。那姑娘饮尽了这杯酒,放下酒觞,突然看向这位一直盯着她看的少年郎,蓦然一笑。少年郎脸颊一阵潮红,给了旁边还在喋喋不休的好友一个肘击,让他疼得弯了腰,再说不出话,之后匆忙甩袖站起,就要转身落荒而逃。没走几步,却又突然回过身,他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对下游喊道:“吾乃卫氏三郎,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娘子,我一定会娶到你的!”
聚会一阵哄然大笑。今日到场的小娘子,只有谢家六娘一人穿了红衣。她虽然害羞,却并不窘迫,仍然稳稳坐在原地,维持着世家贵女的仪态。有交好的女郎凑过来取笑她,却被她耳语了几句,就羞红了脸,不依不饶地钻进了她怀里,作势要去打她。在这一片热闹声中,卫三郎对上了谢六娘的眼睛,这两双眼睛里含着相似的清澈热意,几乎是相对的同时,就错开了眼去,仿佛再多看一眼,胸腔里那颗砰砰跳的心脏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一直跑到心上人的怀里去。
卫三郎离开了。他从不说虚言,当日就回去请求长辈向谢家提亲。
琴声被玉碎之声打断了,故事也随之戛然而止。在白玉做成的台阶上,碧绿色的酒壶碎片四散着滚落。北帝的面上没有笑意,他沉默片刻,才道:“前世的事,何必再念念不忘?”
“对陛下来说是前世,可是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昨日的事。”月烛君答道,他手指抚过琴弦,却并没有继续拨弄,只道,“难为您还记得,这是我为我家六娘谱的曲子。”
北帝疲惫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他看见月色下飞雪似鹅毛飘落,仿佛永不停歇一般,将天地染成白茫一片。他没有再说话,起身欲要离开,迟疑片刻,还是对月烛君道:“若是无事,早些休息吧。”
他离开了。
有傀儡从暗处悄无声息地走近,前来收拾残局。月烛君伸手,拿起了仅剩下的一壶酒。这壶里装的,正是罗浮春。他仰头饮下壶中酒液,放下酒壶后,露出了苦笑。即使已是魂体,酒量却并没有什么进步,不过是咽了两口,便已经觉得浑身发热。
他闭眼向后躺去,青色大氅在玉石上披散开来,他喃喃自语道:“你要我怎么放下呢,陛下,那是我唯一的、嫡亲的妹妹……”
谢六娘名兰折,字芳盛。当初娘生她时小滑了一下,受了惊,让兰姐儿比预期来到人世间的时日提前了一旬。或许是因这个缘故,兰姐儿从小就身子弱,在五岁之前,母亲是连门都不敢让她出的,生怕染了风寒。小小的一个姑娘,总是乖乖巧巧地依偎在母亲身边,生得比年画上的玉女还要漂亮。
谢寻瑾跟兰姐儿的岁数差了五岁,兰姐儿出生时,他已经搬到了外院。只有每日去拜见母亲的时候,才能看一眼自己的妹妹。饶是如此,兰姐儿还是很亲他。稍稍长大一些后,兰姐儿便常常缠着她哥哥给她讲故事,后来又是求着哥哥给她带书。
许是因为书读得多,兰姐儿虽然身子弱,性格里却很有一股韧劲,平日穿衣也多喜欢着艳色,说是这样能压一压自己身上的病气。待兰姐长大了,到了出门交游的年纪。不少同窗都来找谢寻瑾打听他妹妹的消息,他才发现他妹妹已经出落得如此出色了。
有人来问谢家的择婿标准,谢寻瑾只是笑道:“自然是寻一个舍妹喜欢的。”
话虽如此,谢家嫡女可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最后六娘挑中了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