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夜 作者:不见何

    从柯兰到平涯中间大是崇山峻岭，而柯兰与莫吉也隶属北疆十二城之中，当年北柱国府在北边立城，最主要的目的jiù shì 为了防备妖兽的入侵，以作缓冲之用，故此虽然地广，却是人稀，两城结连千里，加到起却也没有平涯城那样的人气。

    柯兰通往平涯的官道上，两匹赤骥奔跑如飞，后边牵曳着辆铁木钉制的大车，虽然是官道，车轮却会不时的嘣飞大大小小的石子，留下路烟尘，车身也非常有节奏的颠簸着。车内被分成了东西两厢，这还是临时隔断的，虽然说是小镇上最好的辆大车，而且要价十枚金币，其实四个人同在车内倒显得有些狭促。陈素盘膝坐在西厢之内，对面的宋义手里握着酒葫芦，不时地他会晃晃那葫芦，听听里面的酒还有少，然后叹息着摇头，这三天以来，马车直在兼程赶路，而陈素则沉入了修炼之中，闭目不言，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慢，宋义当然不能去打扰，所以他的日子就变得枯燥起来，起先汀雨还会过来找他说几句闲话，看看陈素的情况，可是这车厢狭窄，后来汀雨也不爱来了，跟汀烟二人好像又研究起了琴谱。

    汀烟姐妹的天赋是极高的，不过升魔曲既然为瑶帝所作，其中奥义博大精深，两姐妹无人指导，全靠自悟，困难之处必然不少，所以她们旦用起心来，也跟陈素样，不喜人打扰。四人中只有宋义闲着没事，有心跟厢外的车把式说说话，可是车把式又是个话少的人，两人聊天是宋义在说，车把式只哼哈的应着，并不话，三天下来着实把宋义闷的够呛。

    第四日凌晨时分，陈素才缓缓的睁开双目，这三天来他沉息敛神，大梦生死诀已经悟到了第四重，他与古卷之间感应深，不过水火二灵却因为精元消耗之故进入了沉眠，照天冲所说，想要他们苏醒，至少也还得个月的功夫，陈素试着以自己的神元助二灵huī fù ，可是几番试验之后都收效甚微，不得已也只好放弃，天冲宽慰他，二灵乃五行奇物，假以时日必能复原。算算时间陈素知道应该已经离平涯不远，等睁开眼正见宋义无聊的打着盹。

    “二叔？”陈素轻轻唤了声。

    “嗯……嗯？”宋义鼻音沉重，不过很快他就瞪大双眼，jī dòng 的把住陈素的肩头，“哎呀，臭小子，你可算醒了，这两天快把二叔憋死了，没人说话，酒也没了，这车厢里又窄，简直比坐牢还要难受。”

    “难为二叔了。”陈素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过我们现在应该离平涯不远了吧？”

    “嗯？”宋义微微仰头思索了yī zhèn ，“按理说应该是不远了。”

    “好！”说着，陈素猫腰向车厢外钻去，探出头来，天刚蒙蒙亮，车把式也微迷着双目在半睡半醒之间，好在这是两匹赤骥，灵智不低，陈素轻轻的推了推车把式，“大叔，咱们这是到哪了？”

    “哦啊？”车把式打了个激灵，回头看是陈素，辨别了下方位，“哦，不远了，用不了晚上咱们就能到平涯，只不过再往前有片沼泽地，如果不绕路的话，速度就得放慢许，绕路又稍稍有些远。”

    “沼泽地？”陈素突然皱眉头，似乎想起了往事，“那沼泽地可有名字么？”

    车把式摇摇头，“咱们也只能从中间的条小路过去，深泽是不敢进的，据说里边不但盗匪横行，还有些妖兽作祟。”说着，车把式声音稍稍低了些，凑到陈素耳边，“这里边每年都要死不少人的，怨气积聚像幽冥地府，所以大家都叫这里幽冥潭！”

    “哦。”陈素点点头，向前方看了看，赤骥的速度倒是跟寻常的马匹相似，只不过耐力要强了许，“大叔，那此间距九黎镇还有远？”

    “九黎镇？”车把式回头看着陈素，“小伙子你知道九黎镇？”

    “那不jiù shì 平涯边上的个小村镇么？”陈素yí huò 道，车把式笑，“那可是个老名字喽，改了有两年了，现在叫沈家庄。”

    “沈家庄？”陈素听，语气微变，车把式没有觉察，而是jì xù 说道：“是啊，两年前柱国府意图在那里修建别院，后来不知何故改了地方，九黎镇却变成了沈家庄。”

    陈素面色渐沉，心中暗道：“沈天文，沈家庄，是该算笔账的时候了。”此时宋义也从厢内探身出来，“素儿，问了这么久？到什么地方了？”

    “二叔，前边jiù shì 幽冥潭了，你说憋得太久，我也觉得厢内窄狭，不如咱们下来走走如何？”

    “好啊！”宋义闻言大喜，“我不像你能坐jiù shì 三天，我早累了。”

    “那我去问问他们……xiōng dì 。”说完，陈素轻敲东侧的厢壁，不大会汀雨也探出小nǎo dài 来，看着陈素浅浅笑，“陈公子，你醒了？”

    “嗯，”陈素点点头，“坐了三天车，有些累了，所以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下来走走？反正此处已经离平涯不远。”

    “好啊！”汀雨的性子本来也是活泼的很，若是能悠闲的走山看水她是最喜欢不过了。

    “可是这样就会稍稍劳累些，不过前边不远jiù shì 九黎镇，我们晚上也可以在那里歇宿。”陈素jì xù 解释道：“所以你跟汀烟商量下，看看如何？”

    “不必商量，我都已经听见了，这两天我也觉得身子乏累，施展不得，下来走走也是好的。”

    车把式见四人态度致，回头道：“几位客官，你们若是想下车步行也可以，只不过车钱是没得退的，出来前掌柜只给我带了盘缠，而且车行也有规矩。”

    汀雨听了俏脸寒，gù yì 的逗弄车把式道：“那怎么行，我们不坐车了还不得还钱？不还的话就把你这两匹赤骥拉个去顶账，反正几个金币还是能换回来的。”

    车把式闻言老脸苦，“几位爷，在下没有得罪你们，你们这么做可jiù shì 把我往绝路上逼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赖我人养活，你们拉走了赤骥，huí qù 以后掌柜的还不得扒了我的皮么……”

    陈素拍了拍车把式的肩膀，dǎ duàn 他道：“大叔，你不要信她，她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们都是本分人。而且是我们自愿下车步行，又岂能再跟你算车钱？”

    车把式的脸上仍有余惊，“那就谢几位爷，不知我该把几位带到何处？”

    汀雨见车把式慌张的神色，掩嘴偷笑，却被汀烟在后边偷偷的掐了把，她顿时失声娇呼，躲回厢内跟姐姐耍闹去了。

    陈素探着头向前边瞧了瞧，“大叔，既然你说前边沼泽难行，不如就把我们落在沼泽之外吧。”

    车把式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dān xīn 的说道：“小哥儿，我见你人好，所以劝你们还是坐车过了幽冥潭吧，俗话说险地须速行，这幽冥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万遇到个歹人什么的怕是不好应对。”

    陈素笑，“大叔，你送我们过了幽冥潭，回来的时候岂不是就只有人车？遇到歹人怎么办？”

    “这？”车把式本就惊魂未定，此时吓得打了个寒战。陈素hā hā笑，“所以大叔还是将我们落在这边吧。”

    车把式闻言也就不再推辞，“那就谢了，几位爷以后再到青河镇定要来我家坐坐，我老娘烤的山羊腿可好吃了，只要打听跛脚婆婆，镇上没人不知道的。”

    “定！”陈素笑hā hā的，可是青河镇，跛脚婆婆他却根本没有记在心里。

    赤骥又奔驰了小半个时辰，远山中晨烟消散，车把式拉住缰绳，“吁！”声长音，赤骥通灵，即便拉着后边沉重的铁木大车，还是稳稳的停住，车把式回头轻轻敲了敲轿厢，陈素等人探身出来，车把式才恭敬的说道：“几位爷，前边jiù shì 幽冥潭了。”

    “好！”陈素矮身率先跳下车来，举目向前望去，前边不远处官道已经变得狭窄，两侧半人高的草木早已枯黄，派颓然之象，陈素在九黎镇生活了十几年，寒来暑往，如今重回这里倍感qīn qiē ，只是物是人非又难道凄凉。宋义也下车拍了拍陈素的肩头，他自然知道侄儿心里现在定不大好受。而后汀烟姐妹相扶着下车，唱和道：“离离原上草，岁枯荣！”

    陈素回头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儿时的诗歌如今道来竟是另外种心情，事已如此，感慨也是徒然，倒不如打起精神，yī zhèn 唏嘘之后他对着车把式拱手，“谢大叔，咱们就此别过吧。”

    “几位爷路上小心！”车把式跳下车来拉着赤骥转头，又与陈素等人作别，而后扬鞭远去。陈素看了看宋义三人，“二叔，两位姑娘，我们也jì xù 赶路吧？”

    汀雨欢呼着伸了个懒腰，放开jiǎo bù 蹦蹦跳跳的向前走去，跟她姐姐的端庄静雅全然不同，宋义则回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此时里边已经空空如也，只有陈素，又回想起了两年之前自己被泽兽所追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