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平城杨端
贺熙朝 作者:裤衩辟邪
(先纠错,昨天的新忘记加章节名了,这章就直接跳过按应有的顺序往下接了,大家看的时候留意些。裤衩致歉啦!)
远远地,支稀稀落落的、看上去只有二十人的队伍出现在前方近两百丈外。
这就是杨端的护送队伍?花恨柳心中难以置信地想着,有霎那他甚至怀疑这支队伍是走在了后面支数千人队伍的前面了,只不过恰巧被他看到而已。
然而,从杨简及众军将肃容等待的样子来看,这确确实实是杨端的队伍不错。
这支二十人的队伍队形松散,走的也不快,两百丈的距离杨简这边往前迎了四分之三处时,才停下看着队伍中那辆咯咯吱吱不停作响的马车走到前方停下。
“恩老,杨简在这里恭候时了!”等那马车停稳,杨简自马上跃下,也上前几步道。
“哈哈!阿囡恁也说谎,分明就是刚刚在这里停下,还想糊弄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么?”话是责怪的话,却丝毫没有责备的语气,花恨柳仅从声音也能判断出这来人年纪虽然不小,但是精神头却点也不差。
果然,话音刚落,马车上的帷幕掀起,个矮胖的身影便从车厢内挤了出来,根本不用别人扶,只听“噔”的声就由车上稳稳落在地上。待他稳,花恨柳才赶紧细眼打量了这位被杨武尊称作“恩老”的杨氏家族背后真正的实权人物——杨端。虽然他自称七老八十,但仅从外表来看却远远年轻很,他的头发不是衰老以后的白色,反而是近如金色的黄色,脸也不是花恨柳见过的那种干瘪、松坍,反而副满面红光的模样。再加上他笑起来声若洪钟的笑声、露出的满口整齐的白牙以及瞥向花恨柳时那道内敛精光的眼神,花恨柳敢断定若是个不知道他真实年龄的人来猜,即使猜五十岁也不足为奇。
要说唯不搭的,便是他那件藏青色的绣袍了。
杨简此时赶紧迎了上去扶住杨端的身子道:“恩老怎么还是这副脾气,稍微等等由着下人们扶把才好。”
“哈哈!可不能等了!”杨端轻拍了两下上前扶住自己的杨简,指着身后那东边三五人、西面两撮的队伍道:“这群懒人偏生不想将我早早送来,还说什么路上看看风景也不错……他们这群人哪里懂我老人家的心思啊!”
“恩老这是说的哪里话,连父亲也说过您的心思可不能胡乱猜呢!”杨简此时完全就像是个孙女见了自己的爷爷模样,乖巧地挎着杨端的手,似拉家常般聊着。
“杨武那小子说不能猜你就不猜了?”杨端听了这话佯装怒道:“回头你将杨武叫来这里,我就在此处等他,问问他凭什么不让我家阿囡猜猜我老人家的心思好来讨好我!”
这是闹哪出?花恨柳看着这个比天不怕还会耍脾气的老头,心中又再次生出丝疑虑:这真是帮助杨武当上城主的“恩老”?
“恩老说笑了……”甫听杨端这话,杨简心中不由苦笑,这位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倔,万要将他惹不高兴了,恐怕族议就不是开始所想的那般容易了。
“叫什么恩老怨老的,杨武那般叫就随他去,你也跟着起什么哄!”说着,杨端瞪眼,对杨简道:“叫大爷爷!”
这不是杨端要占什么便宜,反倒是正确的叫法了。当年杨武的父亲曾在平城待过段时日,与杨端关系很好,两人本是族人,又偏偏在杨端的坚持下拜了把子,成为了把兄弟,关系是进步亲密。杨武族惨被屠戮后,杨端也想替自己兄弟复仇,可无奈查来查去始终没查出来是谁做的,只好直隐忍——直到杨武学成剑术归来复完了仇,杨端才知道凶手是谁。
出于对自己兄弟的歉疚以及对杨武的补偿,在逐渐强大起来的杨端的坚持下,杨氏族才推举杨武做了这族之长——而这也恰恰是想恢复宗支元气的杨武想要做却无力做到的。正因如此,杨武对这位伯父特别感激,才舍了“伯父”不喊,尊称句“恩老”来表达敬意的。
此时见杨端又拿起这件事说话,杨简也不好让老爷子气上加气,只好赔笑喊道:“大爷爷!”
“哈哈!这样听着才舒服!”听到杨简这声脆脆的喊声,方才还有怒色的杨端竟然转眼间又开心得大笑起来,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是没发生过般。
“那大爷爷,您看简儿在城里可是准备了您最喜欢的罗江豆鸡、冰糖蹄花、灯影牛肉,还有二十年藏老花雕,可不是没动心思讨好您啊!”杨简见老人家开心了,心想此时差不其他各支的人已经到了,不要等太久才好。
“哎呀,好菜是好菜,好酒也是好酒……”听完杨简的话后,杨端先是乐,而后脸愁闷的模样,分明像极了没有糖葫芦吃时的天不怕。“我临出门前,郎中告诉我说少吃肉、少饮酒来着,这下可……”
“那也没关系!”杨简听,眼珠子转立即笑道:“除了这些肉啊、酒啊,简儿可还准备了豌豆黄、嫩豆花、驴打滚这些小菜、小甜品呢,另外父亲大人说大爷爷最喜欢喝白毫银针了,上次还专门吩咐去信州的人采购了些上品回来,回去以后拿来孝敬您好不好?”
“好好好!”杨端连叫三声“好”,脸上是笑开了花,“阿囡可比你那父亲会说话了,很会讨我老人家喜欢啊。”说着,他向身后招手,道:“这都到熙州城了,想拖延也拖不成了,况且你们也听到阿囡已经备好饭请我老人家了,快些动起来,菜凉了可不好!”
说完,又拉着杨简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花恨柳跟前。
花恨柳慌忙上前施礼道:“晚生花恨柳拜见恩老!”
“错啦错啦!”花恨柳没想到自己第句话就错了,微微错愕,又施礼道:“不知道晚生错在何处?”
“说你错,你还继续错!”说着这话,杨端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惊得旁的杨简又是恼怒又是担心,心想你若是再将他惹怒了,我转身就砍了你!
“我不是什么先生,就是个大老粗,在我跟前你也不必自称什么晚生、后生了。”
杨端说自己错了,就是这个?花恨柳心中暗暗松,心想看来小命能保住了。
“这是其……”杨端伸出较常人还要粗上圈的拇指道,随后他又将食指伸出,“其二,阿囡都改口喊我大爷爷了,你也不必拘谨……跟着喊声大爷爷来听听吧!”
大爷爷?花恨柳不明白了,杨简喊大爷爷关自己什么事啊!他是代表四愁斋来的,又不是代表什么杨武来的……
就他愣神的工夫,殊不知杨简那杀人的眼神已经在他身上来回剐过了好几回:这老爷子难道与花恨柳先人有交情?分明就是分不清情况乱指挥啊!若是让这家伙随着我喊,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生出丝丝火烫般的感觉,抬头时正好看到花恨柳看自己,当下恼怒地回瞪眼:再看我就剁了你!
“好吧好吧,看来还是不好意思,以后再说吧!”杨端见花恨柳也不吱声,也不再等着他喊,转身摆手道:“来吧,咱们同坐车走,车子虽然破些,空间还是很大的。”
“这个……恩……”花恨柳可不觉得破是什么问题,也不觉得空间大能解决什么问题,最关键的是杨简也被拉着上车了——这才是问题。
刚刚吐出个“恩”字,就感觉到杨简近乎癫狂的杀气铺面而来,花恨柳马上改口道:“嗯……大……大爷爷,我还是不上去了吧,在外面……”迟疑了半天,他终于还是觉得没有其他合适的称呼可以替代,只好顺着杨端喊了声。
“你是觉得在外面即使是吹风也比在车里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话有趣是不是啊?”杨端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坐回马车后才开口问道。
这在杨简听来就是极其明确的信号了,老爷子的自称都从“老人家”变成“老头子”了,这是心中有气要发怒的节奏啊!当即笑道:“花先生只且过来陪大爷爷说说话便好,其他的不必担心。”
杨简虽然是在笑,但花恨柳却听出了另外的情绪在里面:少说话,活命的机会就些!
无奈,只好舍了马跟着杨简起上了马车。
马车左、右、后三面各有条不知是什么毛皮铺着的长凳,杨端坐最里面,杨简坐左面,花恨柳坐右面。待三人坐定,也未吩咐,便觉马车轻晃下便驶了起来。
“都不说话啊?”杨端见两人各自坐于侧,个抬头望向车厢顶,似在通过那个个被蛀虫噬出的孔洞预测日月星辰的走向;个低头垂首盯着木纹的走向,好像能参悟出这天下的运势。
听杨端这样说,两人具是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感觉没有什么好说的,径自又闭了嘴,再次参悟星辰走向和天下运势去了。
“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反而不如我老人家痛快!”杨端说着,挥手止住了要开口说话的杨简,又道:“既然都不说话,那就帮我看看这伤势吧!”
伤势?杨简愣,仰头的花恨柳也脸惊讶地看着脸色平静的杨端。
“我自平城出来的时候带了三百人的队伍,坐的是最好的工匠刚打的马车……”边说着,杨端边轻轻揭开束在腰间的衣带,将那层厚厚的藏青色长袍褪下。
“啊!”杨简惊呼声,看着杨端褪下绣袍后的模样声惊叫!
“哈哈哈!阿囡是没见过我们平城的这种新鲜玩意儿,才被吓得叫出声来,真是让我老人家吃惊不小啊!”紧随着杨简的惊叫,杨端立即大笑起来说道,而后朝花恨柳使眼色,原本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花恨柳立即大声应道:“是……是啊,大爷爷也真是童心未泯啊!”
说完以后,听马车外没有什么动静,三人才大松口气。
“这伤口……”花恨柳还是第次见如此恐怖的伤口,断掌削首他见过,只不过次是削下手后血流如注,次是看下头后不见丝毫不见血——但两者的切口都是样的平整。
此时在杨端胸前的这道伤口却远没有之前见到的那般平整,除了看不出是用什么武器所伤之外,血痂、新肉、碎骨都在这道斜跨左右胸的伤口两侧聚集,尤其显得狰狞。
这也解释了为何来人只有二十几人,为何坐的却是这种咯吱作响的破旧的马车,为何行人走得那样慢,为何表面上精神矍铄的老人,却要穿那么件不搭衬的深颜色秀袍。想到这些,花恨柳对眼前这个老人又出了几分敬意和亲近之感。
“这是我老人家生平最屈辱的次受伤。”杨端见两人逐渐平复过来,开口道:“我不清楚伤我之人的模样,甚至连用的什么武器、有几个人伤我、对方属于哪方势力都不清楚……就像莫名其妙被伤了样。”
“我先为您上药!”花恨柳记起自己随身带了些药物,当下动手包扎起伤口来,杨端也不阻止。
“那岂不是说……”杨简心中阵惭愧,心想真是辛苦大爷爷陪自己在外面演那场戏了。
“是家族里的人干的!”杨端猜到杨简想说什么,斩钉截铁地说,“伤我却不杀我,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只想阻止我做些事罢了——除了族里的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敢,我想不出其他人来。”
说到这里,杨端微微苦笑道:“看来是我老人家真的老了,竟然被人当成是挡路的石头了,这次回到平城我就交了权安心度晚年好了。”
“大爷爷您身体正康健……”杨简听得这话心中也是酸,开口安慰道。
“不行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好你父亲能力卓越,镇住场子问题不大。”想到这里,杨端放心地点点头道。
“其实……”说这话杨简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早说晚说老爷子也都会知道,当下下定决心道:“其实父亲也受伤了……”
“什么!”杨端本来还安详的脸色被这话惊,低声喝道。靠在他身前的花恨柳感觉最直观,方才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气势的老人,这惊之后竟然涌出漫天的狂躁之气——这也是个高手!
心中微微惊,花恨柳确信不疑地下结论道。
“这件事,绝对不能善罢甘休!”杨端的狂躁也只是瞬,平静下来后,他的脸色便已然变冷,轻声道。
杨简明白,只凭老爷子这句话,恐怕熙州城在不久的几天,势必要刮起阵血雨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