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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咄咄逼人

      [综]废后不易 作者:闲敲灯花

    在阿娇到来之前,刘彻预想过许,或者她会傲然数落自己的诸不是,会鄙薄卫子夫的小题大做,抑或是以当年旧情相要挟,撒泼耍横含糊其事,甚者,直接叫嚣着跟自己要证据,然后推二净,再倒打耙,指责他的偏心无情……

    每种,该如何应对,如何……让她安然无恙,刘彻在心里思量过,慎而又慎,子夫既无事,他便不想深究,毕竟,终是他亏欠了她。

    想过千千万万,只待她来句冤枉,他便能依计行事,将这事儿处置干净了。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不辩驳,不争论,直截了当地把罪名给认下了。

    死死盯着笔直跪在跟前的阿娇,刘彻真的想问问,难道她就不知道谋害子嗣是大的罪名么?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认下了。如今,叫他还如何为她开脱?

    这厢头疼欲裂,她却是这般傲骨嶙峋誓不低头的模样,刘彻气得两手发颤,怒极反笑:“既然认罪,就该有认罪的模样,这般姿态又做给谁看?怎么,难不成朕还冤枉了你不成?”

    “您贵为天子,圣心独断,怎会冤枉我这区区小女子?皇上虑了。”阿娇忍不住讽刺地撇了他眼,嘲弄地笑出声来,“帝之所愿,阿娇怎敢叫屈,怎能喊冤?”若非被冤枉,她此刻还在椒房殿吃茶呢,哪会出现在这里,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跪地认错?

    阿娇的声音不似卫子夫那般娇柔,吴侬软语般的温婉,却透着几分清越,如玉石琮琮相扣,此刻徐徐道来,那句“帝之所愿”是婉转流连,字字清晰,叫人逃避不得,不得不直面其间的嘲弄意味,和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冷讽。

    叫他再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开不了口。

    莫名的,刘彻又想起了许年前在椒房殿,因着大公主之事,两人纷争时,阿娇骄横地立在他跟前,横眉怒道:“若非我陈阿娇,你还是那不得宠的胶东王,哪会轮到你在这跟我为了个下贱娼妇理论?”

    是啊,阿娇就是阿娇,再如何掩饰,也抹不去她的骄傲。哪怕此刻跪在他面前,却仍叫人无法俯视。

    还有那份深深的,掩藏在心里的,对旁人,亦对自己的轻蔑傲慢。

    那日,未央宫中,宫人们都记得,身戾气令人胆寒的帝王拽着废后陈氏,路拖行往长门宫的模样。那陈氏阿娇明明最是潦倒落魄的时候,却仍不减半分从容悠然,仿若只是寻常的同行般。犹有记忆者,轻声说起那日与卫夫人的狭路相逢,末了,再叹息几声“不愧是陈后”。

    自阿娇随郭舍人离开,青衣这心里便是胆战心惊的,坐立不安,不是在屋里困兽般转折全,就是往屋外极力远眺张望,不住地盼着阿娇早归。

    好容易瞧见了人影,却是这般风雨欲来的压抑,我的主子呀,您究竟做了什么,怎惹得皇上如此盛怒?若是有个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皇上万安。”青衣忐忑不安领着宫人们上前大礼,却见刘彻也不叫起,径直走进屋内,将阿娇把甩到地上,回头看屋子的下人,寒声道:“滚!都给朕滚下去!”

    收势不住,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意顺着单薄的衣裙往骨子里钻,叫人时辨不清究竟是痛极,还是寒极。却听刘彻挟怒的吼声在耳畔回旋,振聋发聩,吓得众人是大气也不敢喘声,纷纷作鸟兽散,只余下青衣仍固执地留在原地不肯离开,嘴唇死死地咬着,整个人如风中浮萍瑟瑟发抖,却怎也不退去,甚至,几步上前,半跪着来搀扶自己起身。

    推开她的手,阿娇轻轻地叹了口气,:“青衣,下去吧。”

    阿娇眼底的疲惫,让青衣忍不住又红了眼:“可……是,青衣告退。”

    冷眼看她们主仆情深,看阿娇慢慢撑着身子起来,看她平静地掸了掸衣裙,轻描淡写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叫他心头的火气又冒了出来,刘彻忍不住冷笑:“没想到,你竟也有个好奴才。”

    “年的情分,总会遇到两个顾念旧情的,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阿娇淡淡地答。

    刘彻只觉得今天的阿娇浑身跟长了刺似的,无论说什么,总能扎到他身上去:“你这是什么脾气?阴阳怪气的,难道朕连问你句也不能了?”

    “皇上想问什么,阿娇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阿娇忽然觉得累,累极了,长门清静,却也躲不开阴谋与算计。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偏过头看他,唇角弯,笑得好不灿烂,“既然当初能陷害卫子夫的性命,再陷害次也无妨,皇上以为然否?”

    “陈阿娇!”刘彻的脸色陡然阴沉,厉声喝道,“这般猖狂成性,你当真就不顾念你的母亲,不在意身边之人的死活?还是笃定了朕不忍叫你难过?”

    “皇上铁面无情、雷厉风行,竟也有不忍之心?”阿娇只觉得心中畅快,那些积压的凝集的不曾散尽的怨愤执念,似乎要尽数宣泄排散干净般,甚至,连原主最后丝执念也随之飘散了,索性不吐不快图个痛快,“昨日巫蛊祸乱后宫,今朝谋命祸及子嗣,在皇上心中,还有什么是我陈阿娇做不得的?眼下,我已退居长门,不问世事,难道皇上还不满意?若真要叫我剪去这三千烦恼丝,潦倒落魄度余生,不如直言即可,何需这般惺惺作态,日日地做戏?想来,这些时日,时时对着我这张脸,皇上心里也厌烦透了吧。”

    起初,她只是奇怪,为何要她往来上林苑,不过是相顾无言对坐片刻罢了,却乐此不疲,原来,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非帝之无情,实乃废后无德,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

    “便是馆陶公主府,狡兔死,走狗烹,原也没什么紧要的。他日史书如钩,也定是盛赞您的大义灭亲,皇上又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刘彻万不敢相信阿娇竟是这般认为的,自己的番真心,竟被如此糟蹋:“你……你竟这般想的?朕在你心中,竟如此不堪入目?”

    “皇上希望我作何想?以为是您情不自禁,是待阿娇的片赤诚?”堂堂汉武帝,后宫三千佳丽如云,却生都在不停猎艳新人的汉武大帝,也会动情?阿娇嗤之以鼻,轻蔑笑,“阿娇错了回,却落得这般田地,哪还敢再错认第二回?”

    “你……”刘彻顿时哑然,满心的怒意,竟不自觉减弱了几分,或许,是自己伤得她太深了,“胡思乱想些什么,朕在你跟前,何时演过戏?你我之间,又何需那些个东西?”

    “那皇上可否告诉阿娇,果真只因楚服之事?”阿娇仰着头,眼神清澈而凛冽,如离弦之箭,带着孤注掷的疯狂,字句,叫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不为收回我的后位?不是为这尾大不掉的外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