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之嫡妃攻略 作者:沾衣

    就着烛台昏黄的光，信里那人向她描述了燕京城外，苍茫山的冬景。他说北地落了雪，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山巅全白了，仿若覆了顶霜色的头衣。松柏迎着霜雪，叶片越发暗青油亮。若然她在，定会喜欢这番与江南截然不同的壮丽风光。

    文王命他随行冬狩，他打了麂子，本欲送来与她尝鲜。之后唯恐麂子肉膻味儿重，南边儿厨子大半不得腌制之法，索性作罢。待得她入京，正是暮春时节，届时亲自载了她往苍茫山狩猎，正巧赶上踏青，举两得，想来她该十分乐意……

    字里行间，平平淡淡，藏着淡淡温馨。除了偶尔提两句露骨的惦念，他非巧舌如簧，懂得讨女子欢心之人。他心思藏得深，这般家长里短的缀缀叙述，怕已经是破了例，格外话了。

    末了，他颇为遗憾，“京中不得阿瑗相伴，年节也跟着清冷三分，少了热闹。”

    她在灯下静坐良久，娟秀的侧影投在锦屏上，于这般夜里，分外安宁。

    小手轻抚过信笺的折痕，微微蹙着眉，眼底神色异常复杂。瞧着落款，这信怕是赶着年节，加急送来。那会儿，国公府早已与八王府议亲，可这人在信里只字未提。

    他送了她许稀罕玩意儿，早早盘算着待她进京，抽空领她四处转转。如此，可见那人全然没将亲事看在眼中。她揉揉眉心，想不明白既是他不肯，为何没想法子阻挠议亲。要说他半点儿手段没有，单就等着坐以待毙，她如何也不信的。

    再有，这人在信里，对朝中大事儿刻意回避，显是不愿令她忧心。她已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他竟比她甚！

    方才还恼他，如今看完信，心头却是五味陈杂，滋味难辨了。

    翌日姜昱来寻她，半点儿不耐烦弯弯绕绕，单刀直入。“世子信里如何说？”

    她递了热茶到他手上，避开他迫人的凝视，望着窗外懒洋洋的日头，觉着对比那人所说京里的冬日，还是南边儿温晴的天儿，加讨人喜欢。

    “结亲事，他只缄口不言。”

    姜昱正拎着茶盖撇茶叶末子，手上顿，清瘦的面庞带了份凝重。眼角瞥见卧在她膝头，毛茸茸团活物，昨夜里他特意翻查，便知这“猫儿犬”无比精贵。那位千里迢迢送了来，只为逗她乐，用心自是不言而喻。

    姜昱轻叹声，迳自吃茶，再未问。与她说些年节的琐事儿，坐了片刻，拍拍她肩头，默然lí qù 。

    不几日，便是年里最要紧的除夕。姜大人与太太领头，大伙儿祭了祖，又设了香案，敬过各路神明。热热闹闹吃过团年饭，太太拿出几串儿厌胜钱，分别给还未成年的几位爷与姑娘戴上。

    这厌胜钱，便是最早的“红包”。只这钱不用做花销，而是在铜板上铸上“岁岁安泰”“吉祥如意”这些个吉祥语，背面儿刻有龙凤、龟蛇、星斗的图样。是过年时候，长辈赏赐下来，庇佑子孙趋吉避凶的玩意儿。

    七姑娘埋着nǎo dài ，任由太太给她套上红丝线编了串铜板儿的厌胜钱。低头摸摸，小指触到夹袄底下，藏在中衣里的另枚铜钱。

    那人送来的年礼，没忘了她未曾及笄。于是他仗着年长她四岁余，白白占了她便宜。七姑娘暗地里提醒自个儿，她是看在那铜钱做工精致，“福禄双修”这好兆头上，这才肯勉强戴了在脖子上。与是不是那人相赠，分干系也没有……

    太太赏了厌胜钱，屋子人鱼贯而出，到院子里点爆竹。这也是大周年节习俗，因着“火药”尚未问世，此时的爆竹，却是在火盆里燃烧截儿截儿砍断的竹筒。

    中空的竹节遇了热，清清脆脆，烧得噼啪作响。大伙儿围着凑热闹，溅起的火星飞扬起来，映着游廊四周火红的灯笼，喜气洋洋。爆竹声声辞旧岁，婢子们轰然叫好，波胜过波，这么接二连三的乍响，却是驱山鬼瘟病，讨个吉利。

    八爷姜冀早闹得乏了，正伏在乳娘身上，沉沉打瞌睡。骤然被爆竹声惊醒，险些吓得哭出声来。七姑娘赶忙拍拍他背心，头哄着人，头叫乳娘抱他回屋。这会儿哭号，可是要触了霉头。加之他年岁尚小，若然惊梦，反倒不美。

    院子里起了风，夜里寒凉。五姑娘带着兜帽，立在七姑娘身旁，拿她打趣儿。“夜里守岁，七妹妹可熬得住？该不会又跟往年般，子时过，便独自点nǎo dài ，靠着二哥哥眯瞪了眼。”

    姜昱闻声回头，瞧着姜媛，眼里微微带了笑意。家里人都知晓，七姑娘守岁，异常艰难。哪次不是被姜二爷背回屋，倒塌上，拱拱身子，蒙头便睡。

    七姑娘讪笑着，两手捂着兜帽，拉拢些，帽檐上的毛边儿遮了大半张小脸，只露出双温暖明亮的眼眸。

    春英陪在姑娘身后，听五姑娘这么说，想替姑娘辩解，;姑娘不允，只得守着秘密，打消了念头。

    其实哪里是姑娘瞌睡，分明是姑娘体贴大人太太，过了子时，姑娘这么瞌睡，大伙儿便前前后后散了场。大人与太太回屋去，不用陪着直挺挺坐上夜，熬得面色不好，身子骨遭罪。

    守岁讲究年长者“辞旧岁”，子时到，这层意思也就圆满了。家里小辈儿守岁，却是替父母长者“祈福延寿”。姑娘哪次回屋不是等二爷lí qù ，便坐起身来，直至五天亮，方才安歇。

    姜大人抚着美髯，对家里七姑娘每到年夜，比漏还准点儿的瞌睡，自是能猜出几分。偏头瞥眼立在身侧，身量玲珑的许氏，十分感念她教养子女，辛苦持家。

    果然，子时鼓过了不足刻钟，二爷便背着七姑娘，告退出门，顺着游廊往桃花坞去。

    “长了岁，又沉了两分。”福顺前头掌灯，二爷背着困觉的七姑娘，目不斜视，仿若自说自话。

    脖子被人勒勒，本该眼皮子打架之人，偷偷报复huí qù 。

    姜昱勾起笑，复又隐没下去。想起每年都是这般送了她huí qù ，忽然有几分沉沉的失落。

    “今岁还能背着阿瑗，明年进京，却不知是何光景。”

    她搂着他脖子，额头蹭蹭他后颈，心里也是涩涩。进京备选，选上了，便是几年都不能归家。十分不舍得，偏偏又躲不开去。

    明年，她该是在京里。就不知那人，会否陪在身旁……

    燕京除夕，年夜里白雪皑皑，风雪交加。因着几件大事，国公府里父子失和，已连着两年，年节时候，团圆饭都异常冷清。

    顾衍早早告退，往前院去。门廊下大风呼呼灌进来，带着雪花落在他肩头。随扈赶忙撑起油伞，替世子爷挡了风雪。

    他迈着步子，走得不紧不慢。衣袍猎猎，行止从容。掩在狐裘氅衣下的手，从袖兜里摸出物，细细摩挲。方才家宴提及他大婚事，他置若罔闻，终是闹得不欢而散。

    跨出门来，当先想到，唯独是她。如今方才知晓，由她入了心，旦得闲，那丫头便在他眼前晃悠，招惹他挂心。

    手掌包裹住方淡了qì wèi 的香囊。他微眯起眼，幽深的眸子向南边儿望去。心底默念声“阿瑗”，却不知她此时，可有如他这般，亦惦记了他……

    ********

    参加婚礼，回来晚了~~差点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