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之嫡妃攻略 作者:沾衣

    左相府中，做私兵统领打扮的军士，单膝跪地，羞愧难当，向上首那人请罪。

    “小的有罪，若无六爷提醒，至今未曾发觉相府外有异。现已查明，府外确实埋伏有武人。看打扮行事，不止路人马。其中拨，有几人行迹，与前御刑监暗探，像了八分。小的已加派人手，严加守备。”

    朱六爷单手支肘，啪声，手中的象牙折扇，重重击打在书案边沿。那折扇的骨架子精脆，受不住如此大力，自敲打处，由上而下，绽出道蛛丝般细长的裂纹。

    “可惜了，上好的折扇，就这么毁了。”说罢信手将之抛到堂下，如弃敝履。

    那折扇正好被他扔到底下跪着那人，眼前三寸之地。半打开，静静躺在地毡上，因着是象牙为骨，折射的光，便淡淡带了几许冰冷。

    那私兵统领动也不敢动，头垂得低了。“是小的疏忽，小的请六爷责罚。”

    朱曦绕过他，玄色的袍角，自他身旁掠过。

    “先记下，准你戴罪立功。”说罢撩起衣摆，跨出门，带着守在门外的随扈，夜半往温良居所而去。

    屈指叩门，却见温良披着件青衣薄衫，手持烛台前来应门。刚漱洗过，发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湿气。头上只根木簪，做文士打扮。

    “六爷请。”温良侧身想让，露出他身后矮几上，摊开的书卷。可想而知，先前是在温书。

    两人隔着案几，各自入座。

    “深夜到访，实有事需告知先生。确如先生所言，先生如今处境，大为不妙。除之前tuī duàn ，江阴侯已派人盯梢。棘手的，还属赵国公府那位。”

    温良面上苦，翻手合上恩师所著典籍。直起身，慎重向他礼。却是谢他相留，jiù mìng 的恩情。

    “中秋宫宴，温良请随六爷进宫。温良欲面见几人，以消心头之惑。”

    朱六爷暗中睇眼案上倒放着那卷文书，分辨出是卷《传习录》，为姬舟所著。不由暗想，姬舟此人，所开心学派，道义委实有些太天马行空了。

    姬舟倡导思想自由，鼓励寒门学子读书入仕。主张学而优则仕，彻底破开仅仅掌控在世家手中“举贤、举孝廉”的狭隘局面。

    这学说，于国而言，已是捅破天的大事。

    也莫怪那人如此坚决，必要将温良抹除才甘心。

    朱曦以为，他和那位，观点尚有些不同。

    温良此人，虽极力推崇心学。然则古往今来，著书立派者，何其也。异端学说，在此之前，不是没有现世。

    然则如何？著书与推行，浑然不是码事。朱曦只觉好笑，这心学听起来厉害，若能得寒门学子拥护，长此以往，或可与世家抗衡。

    事实却是，寒门之中，又有少人识字？这天下读书人的力量，十有七八，掌控在世家手中。若然心学肆虐，世家又岂会袖手旁观，不理不问？

    朱曦看来，这心学，便是好听好看，唯独不中用的堆废纸。

    那人如此看重温良，或许，除开心学，也如他般，看重的正是温良此人，极善谋略。故而，方才这般大动干戈，防患于未然。

    抛开心学不谈，朱曦对温良所请，还是十分尊重。

    “先生不知，今岁秋节，与往年稍有不同。先开诗会，次之酒席，末了才是御花园赏灯。在下下了早朝，需直奔文渊阁主持诗会，免不了人情上的往来招待。恐无暇抽身回府，再接先生道进宫。”

    温良听他这么说，却是苦笑连连。“敢问六爷，这主持诗会，可是六爷zhǔ dòng 请命？”

    朱曦怔，摆手道，“自然不是。实在是众位同僚推拒，盛情难却。”

    话到此处，忽然，朱曦面色也是变。得温良此问启发，终于察觉，这“主持诗会”的差事，怕是意不在诗会啊。“这是……”

    “不错，该是那人授意，推波助澜，手促成。为的，不过是将六爷拖延住，而我若甘愿被困死在这府中，无所作为，那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朱六爷脸色有些难看了。

    “照先生如此说来，何不换了在下方便的时候，再陪先生进宫不迟？”

    温良倒也想如此，奈何事情从来不是厢情愿。“六爷可知，如今温良等同作茧自缚，轻易不敢迈出相府。然而温良确有需得查探之人，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正如那公子丹，倒huí qù 几年，谁又能想到，正是此人，在夺嫡战中，助那位锤定音。谁又能担保，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公子丹？”

    这话便如把尖刀，直直扎进朱曦心口。是啊，谁敢夸下海口，说世上再无第二个公子丹？

    “不瞒六爷，在下如今疑的，便是那近乎被世人忘却，庸碌无为的公子义。除他之外，在下对右相大人与江阴侯，亦是仰慕久矣。错过今岁秋宴，温良平日又轻易出不得府门。何时才能探究竟？”

    这便是说，他欲暗中查探之人，除公子义外，赵国公府世子顾衍，江阴侯贺帧，亦在此列。

    温良怀疑，年前搜寻他那伙人，或许便与江阴侯脱不了干系。莫不然，两人素未谋面，何以他甫进京，便被那江阴侯眼给盯上了？甚至毫不迟疑，便与那位递了消息。

    这其中的名堂，委实叫他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

    温良不知，正所谓世事难料。当年欲诛他之人，早记不起他是何许人也。如今真正清楚他身所学，忌惮他韬略的，已是另有其人。

    不巧却是，这前后两人，因个女子，加之彼此间清楚对方底细，由前世各自为政，演变为如今交情匪浅，方才铸成他温良今日进退两难的困局。

    只点了盏烛台与盏油灯的房舍里，朱曦屈指，在膝上轻轻敲打。只觉此事难了，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安排护卫，单独护送温良进宫，出去后，路都需提防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御刑监，层出不穷的行刺手段。

    若是在人流如织的长街上还好，旦马车驶上那条通往王宫的官道，除同样出身世家之人，寻常bǎi xìng 严令不可踏足，违令者斩！

    如此，即便先生乘坐的马车上了官道，前后都有朝臣或是女眷的轿辇做掩护。想让御刑监的探子投鼠忌器，碍于有旁人在不敢动手。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反而落入对方圈套！

    比起潜伏道旁，伺机弓弩射杀，自然是藏在马车中，就近前后夹击，容易击得手。京中无人不知，出自御刑监的探子，便犹如那钻地的老鼠，无孔不入。伪装隐匿于轿辇之中，反倒方便对方行事。

    朱六爷敲击在膝头的手指，越发急促起来。

    恰逢此时，温良于案后抬起眼来。温和无害的眼眸中，目光清澈如水，已是有了决断。

    “还请六爷为温良安排进宫事。此番，温良便借他那世子妃姜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