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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谨言 作者:来自远方

    楼大帅的府邸今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楼大帅的独子成亲,北六省的大小官员,无论远近,都要赶来道贺,再讨上杯喜酒喝。实在是被事情绊住来不了的,也要托人送上份贺礼,就像是比赛似的,红封是个赛个的厚。

    文官们的贺礼可谓是五花八门,从前朝古董古画,到西洋的舶来品,应有尽有,武官们全是清色的银圆。

    个跟着楼大帅南征北战二十年的师长,拍了拍有些发福的肚子,笑哈哈的说道:“大帅,咱和兄弟几个都是大老粗,也学不来那些文人的风雅事,咱实在,这些,就是咱们的点心意,您可千万别挑剔!甭管千好万好,银子最好啊!”

    席话说完,哄堂大笑,就连向来和这些武人不怎么合拍的文官们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在北方政府里,北六省的官员自成系,他们大是跟随楼大帅起家的,又随着楼大帅路风光走来,对楼大帅的忠心毋庸置疑。就算内部有再大的矛盾,对外的时候,也能拧成股绳。

    司马大总统近两年之所以对楼大帅这么忌讳,和北六省的官员体系不无关系。按照老话来说,北方政府是个大朝廷,那北六蚀,他就是大不列颠驻华公使朱尔典,慈禧老太后都曾经让这小老头给坑过,南北政府对峙后,南方政府直宣称自己才是正统,而以朱尔典为首的各国公使,却都没做明确表态,不承认南方,也不得罪北方,当真是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左右得好处。

    “楼大帅,恭喜啊。”朱尔典学着国人的样子,双手抱拳,笑得脸褶子。

    楼大帅自然不敢怠慢,忙抱拳回礼:“谢!”

    朱尔典之后,是法兰西驻华公使潘荪纳,德意志驻华公使哈克斯绍绅,北美合众国驻华公使喀尔霍,意大利驻华公使斯弗尔扎,俄罗斯驻华公使廓索维兹,日本的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没有亲自来,来的是书记官署理公使本熊太郎。

    除了了朱尔典,几个西洋公使都是人高马大,只有本熊太郎是个将将米五的小个子,还昂首挺胸的摆出了副傲慢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滑稽。

    几个随父母同来道贺的年轻人,躲在人群后,憋笑憋得肚子疼。

    大总统和各国驻华公使到,整个场面就加热闹了。负责大帅府防卫的兵哥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今天这里可是聚集了北方政府的干大员,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比起政府大员,实际掌控北方各地的军阀督帅们却大不便前来,尤其是山东的韩庵山和湖北的宋琦宁,当真是步也走不开,韩庵山正和南六省的宋舟掰扯,隔三差五的开两炮,打几枪,宋琦宁守着的湖北自古以来就是四战之地,还有家汉阳兵工厂,不说南方,就是临近的马庆祥,也看着湖北流口水。

    不过宋琦宁人没到,礼却是到了,还恰好赶在了司马大总统之后。

    “湖北宋督奉上礼金十万圆整!”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场众人,连司马大总统都忍不住有些诧异。要知道,现在的年月,百银圆就差不够家五口生活年了,这宋琦宁出手就是十万,除了说明他手头富裕,还说明什么?他和楼盛丰,果然关系不般!

    楼大帅也没料到宋琦宁会出这么大手笔,紧接着,山东韩庵山,山西阎淮玉,青海马庆瑞的贺礼也陆续送到,这些统领各省的督帅出手皆是不凡,虽然不像宋琦宁出手就是十万之数,最少的,也有三万。

    到了陕甘的马庆祥,却闹了笑话,这马胡子没送钱,直接给楼大帅送了三百匹膘肥体壮的战马,除了之外,还送来了两头圆头圆脑,身上黑白两色的大熊猫。

    “这是,猫熊?”

    西起甘肃,主体位于陕西南部和四川北部交界线带的秦岭山脉,是大熊猫的主要生存区域之。秦岭大熊猫比起像熊的四川大熊猫,向来被称为国宝中的美人。

    现在大熊猫还没有成为国宝,只是比起其他动物,加少见罢了。

    “这马庆祥也有意思。”楼大帅看着笼子里那两头似熊非熊,长相挺讨人喜欢的动物,摸了摸光头:“他怎么会想起送这个来?”

    比起楼大帅,楼夫人倒是对这两头大熊猫喜爱非常,其他的夫人小姐也是看得惊叹连连,这东西,看起来憨憨的,要不是隔着笼子,也不知道习性,或许就有人直接伸手去摸了。

    “少帅迎亲回来了!”

    就在这时,又是阵喧哗,马蹄声和唢呐声越来越近,大帅府里的众人,知道这是楼少帅把新娘子迎回来了,楼大帅和楼夫人顿时笑容满面,比起刚才,笑得可是真心实意得了。

    不过,当楼逍行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现场足足静默了三分钟。

    大帅府今儿个是迎亲,不是抢亲吧?

    跟在少帅马队之后的那些人,是李家送嫁的家人吧?怎么会这么狼狈?还有那些吹唢呐和打腰鼓的,有几个已经双眼发白,就差口吐白沫了。

    这是,办喜事吧?

    楼夫人看到挣扎着想从大氅里出来的李谨言,就知道自己儿子肯定又胡闹了。

    李谨言被楼逍从马上扶下来,脚刚落地,腿就有些软。他再也不说骑马是件好事了,没经过专门训练,骑在马背上跑了路,当真是遭罪啊!

    楼逍的手自始至终没从李谨言的身上离开过。楼夫人见这也不成个样子,难不成等下儿子要搂着儿媳妇路拜堂进洞房?

    楼大帅倒是不以为意,点点头,恩,这小子不错,有他老子当年的风采!

    众人回过神来之后,也纷纷开口道贺,谁也不会没眼色的在这当口说什么不和规矩,新娘子怎么没盖头之类的话。

    至于新娘子是个男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稀奇。楼逍克妻的大名如雷贯耳,道士批命,说他只能娶个男妻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大都早有耳闻。

    楼少帅虽然霸道,却也不会当真不管不顾的我行我素。

    楼夫人眼神扫过来,他就放开了李谨言,李谨言顿时觉得呼吸畅,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肯定青了。

    李家送嫁的人被楼家的管家招待下去,接下来就是新人拜堂。楼大帅客气的将司马君让到正位,司马大总统连忙摆手:“这可不行,今天是你儿子成亲,我可不能坐这里!”

    楼大帅也只是意思下,见司马大总统推辞,便和楼夫人起高坐首位,司马大总统和其他各国公使在旁观礼,北方政府和北六省军政府的大小官员也没刻意去分座次,但到底谁和谁不对付,谁和谁是派,还是目了然。

    各国公使中不乏天主教徒和基督徒,对楼少帅的妻子是个男人的事情,也没表现出不自在。

    果然,在政治和利益面前,宗教信仰也是会被丢到犄角旮旯去生尘的。

    楼逍和李谨言走进正堂,跪在楼大帅和楼夫人面前叩首,礼官高声唱贺。

    拜过了天地,自然就要开宴,大帅府今天把关北城里几大酒楼里的厨子全都请来了,开了几百桌,这还坐不下,干脆直接摆到了院子里,另开了席位。

    楼逍身后跟着溜的副官,全都负责为少帅挡酒,李谨言也没直接被送回新房,先是和楼逍起敬酒,主要的几桌敬过之后,就被楼夫人拉着,七大姑八大姨,这个部长夫人那个局长夫人的认人。

    李谨言脸上都快要笑僵了。

    几个外国公使也没空手来,他们送给楼少帅和少帅夫人的新婚礼物,十分特别,全都是清色的枪械。

    李谨言看着楼家下人捧下去的盒子,额头滑下三道黑线,是他太村儿了吗?婚礼上送枪,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楼逍依旧是不苟言笑,只是在见到德意志公使时,难得表现出了丝熟稔。楼少帅五年的帝国—军校不是白读的。冯施里芬元帅对个东方人另眼相看的事情,在德国上流社会和军队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兴登堡元帅也对楼逍十分看好,德皇威廉二世还曾经想召见他,只是楼逍那时已经回国了。

    哈克斯绍绅曾经在军队中服役,消息十分灵通,再加上之前从国内发回的电报,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十分自然的对楼逍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热情。

    李谨言跟在楼逍身边,见楼少帅用流利的德语和德国公使交谈,尚且没觉得什么,后来听到他嘴里的英语,法语,甚至是意大利语,李谨言脸上的惊讶却是掩饰不住了。等到了俄国公使面前,楼少帅突然不开口了,很显然,楼大帅对老毛子的态度,也直接影响到了楼少帅。廓索维兹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可比起本熊太郎,他的待遇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楼少帅还是和他点了下头,至于那个身高还不到楼少帅肩膀的日本人,直接被少帅当做空气般无视了。

    李谨言忍不住想笑,楼逍低头看了他眼,突然捏了下他的耳朵:“想笑就笑。”

    “啊?”

    “的确好笑。”

    “……”

    李三少很明显还不能跟上楼少帅的思维速度。想明白之后,忍不住眉头挑,这楼少帅,似乎和他之前想的不太样啊,怎么觉得,这人有点蔫坏蔫坏的?

    在场的还是武人居,酒酣耳热之际,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楼夫人知道,楼逍能够应付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找了借口,就让楼逍带着李谨言下去休息。

    “你爹那帮兄弟,闹起来是没个准的,别和他们起胡闹。”楼夫人嘱咐了楼少帅两声,转头看向李谨言:“好孩子,今天累坏了吧?”

    李谨言的脸有些红,他自认酒量还不错,但和这群军痞子还是没法比,又架不住人,这个叔叔那个伯伯的,轮下来,头就有些晕。

    “夫人,我没事。”

    楼夫人笑了,“还叫夫人?都是我家的人了,这口也该改了吧?”

    李谨言张张嘴,到底还是叫了声:“娘。”

    “哎!”楼夫人笑得开心,因为高兴,刚刚也忍不住喝了两杯,这阵子酒劲上来,也有些头晕,吩咐丫头送楼逍和李谨言下去休息,回头就听那群喝高了的军痞子吵嚷着要闹洞房,顿时眉毛竖:“谁敢去闹我儿子洞房,我让大帅扣他那支部队年的军饷!”

    这话出,闹得最欢实的几个人,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声不敢言语。

    夫人,威武!

    楼逍迈开大步,路拽着李谨言的胳膊走进了新房。

    大红的喜字贴在墙上,红色的床帐垂落,喜被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儿臂粗的龙凤红烛燃着,桌子上摆着十几盘坚果和糕点,李谨言目光移到床上,心下不由得想起电视剧里曾经看到过的,这床上,该不会还洒了桂花莲子红枣类的东西吧?两个男人早生贵子?那可就是个笑话了。

    等等!

    李谨言突然意识到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倏地抬头去看楼逍,楼少帅正面无表情的解开了军装上衣的两颗扣子,露出白色的衬衫领子和凸起的喉结。

    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眸子,却黑得发亮。

    李谨言的心里有点打鼓,忍不住后退步,这事,貌似有点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