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作者:来自远方

    民国六年的春节显得比以往都要热闹。

    大年三十,关北城的鞭炮声响成片。

    开爆竹厂的王老板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从只有五六个工人的小作坊,发展到北六省规模数数二的爆竹烟花厂,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建厂的资金还是向北六省官银号抵押贷款得来的，不到半年成本就收了回来,当初因为他把祖宅抵押出去，差点把他撵出家门的老父亲，如今也逢人便说儿子有出息,厂子办得好，丝毫不见当初追在王老板身后，拐杖舞得虎虎生风的样子。

    大帅府中，李谨言点燃了根大红色的二踢脚，两声炸响，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却格外的过瘾。好像过去年中所有的郁气，憋闷都在这两声炸响中烟消云散了。

    院子正中的礼花发出咚咚的声响，个又个五彩的花团在空中绽放，楼逍和李谨言并肩而立，戎装的军人，长衫的青年，看似矛盾，却仿佛天生该在彼此的身边。

    “少帅，明年会好吧？”李谨言侧过头，笑容中带着不自觉的期望。

    “会。”楼少帅单手抚上李谨言的脸颊，缓缓的勾起了唇角，“我保证。”

    那抹笑太过突然，直到声烟花炸响，李谨言才恍然回神。

    这是犯规吧。

    李三少颇为不自在的捏了捏耳朵，好像，耳朵有点发烧啊……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留在京城，大帅府的年夜饭桌上，只有楼少帅和李谨言两个人。

    大桌子菜，都是按照楼少帅和李谨言的口味做的，再加上白胖的三鲜馅饺子，个大肚圆，咬下去汤汁浓郁，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不过好吃归好吃，个头却着实大了点，盘下肚就吃得李谨言直打饱嗝，不得不提前结束战斗。楼少帅却继续口个，丝毫没有停下筷子的意思。

    等到楼少帅终于吃饱了，李谨言的下巴也掉地上捡不回来了。

    他知道楼少帅能吃……可足足五盘啊！这还腰板笔直，马平川的，普通人早就该撑得走都走不动了吧？

    吃过了年夜饭，回到房间开始守岁。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李谨言靠在床边，腿上搭着条毯子，手里捧着本德文书，页页的翻着。许二姐的语言天赋深深打击到了他，加上身边有楼少帅这个标杆，李三少痛定思痛，决定跟着许二姐起学外语。

    英文他算半吊子，俄文和法文他都提不起太大兴趣，西班牙文在大学时选修过，不过在工作之后也基本还给了老师。想来想去，李谨言最终选择了德文。

    学会了德文，下次楼少帅和乔乐山丁肇他们说鸟语，他就不会两眼抹黑了。

    李三少学习的劲头很足，又跟着先生下了苦功，再加上身边会德语的人不少，简单的交谈已经不成问题，但读写方面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提高。

    李谨言叹了口气，合上书本，起身走到桌旁，楼少帅正在个人做兵棋推演，张欧洲地图铺在桌面上，地图并不完善，但几个重要城市和边境要塞却都做了详细标注。

    只看了会，李谨言就能看出楼少帅在推演德法战争，从军级单位细化到个排，哪怕李谨言在战略和军事上只是个半吊子，也不由得被地图上的布局所吸引。

    “少帅，你认为德国能战胜法国吗？”

    “很难。”修长的手指滑过东普鲁士，停在德国和俄国的交界线上，然后又回到了预设的德法两国战场，阿尔萨斯和洛林。

    他持有的观点很明确，旦开战，德国将面临两线作战，战败的几率要远远高于战胜的可能。除非德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同法国或者俄国的战争，集中力量在另线作战，否则，战败会是注定的。

    “普鲁士军队的传统是集中兵力，主动出击。”楼逍侧过头，看向单手支在桌面上，俯视地图的李谨言，“进攻，尽切可能夺取胜利，是德意志军队的最高精神。”

    李谨言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闪电战，应该也是源于此吧？这种往无前的作战精神，让德意志的军队横扫欧洲，却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折戟沉沙。如果说战的失利是源于小毛奇擅自改动了施里芬伯爵的作战计划，再加上德**队贪功冒进，暴露出了侧翼，导致运动战变成了堑壕战。那二战时德国在苏联的战败，有大部分原因，应该是生生被苏俄的人海战术和广阔领土给拖垮的。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德国的军人越打越少，苏联的军队却越打越，往往是个团打没了，会立刻再武装起个师。再加上的恶劣的气候和糟糕的后勤补给，斯大林格勒成为了所有德**人的噩梦。

    不过战时德国并没有机会攻入沙俄本土，战争进行到1917年，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接连爆发，沙皇倒台了。主张继续参战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被布尔什维克取代，俄国彻底退出了战。

    楼少帅的兵棋推演，完全基于他对这个时代欧洲的了解和固有的军事理论知识，他无法预测到未来的俄国会发生什么。所以，在他的推演过程中，德国失败，比真实的历史上足足早了年。

    不过，不管怎么说，德国战败都符合华夏的利益，至少借来的八千万马克不用真金白银的还了。

    “少帅，要是欧洲真打起来，沙俄再发生内乱的话，你觉得咱们是不是能趁机占点好处？”

    “比如？“

    “俄租界，蒙古，还有西伯利亚。”李谨言的这些想法在脑子里存在已久，只是直没机会全都说出来，“如果俄国政权迭，咱们可以马上动手收回租界，还可以趁机进入蒙古，至于西伯利亚，还要再想想办法，不过俄国旦乱起来，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平稳。”

    若有必要，还可以在沙皇家的身上做点文章，苏俄政权建立的早期，国内局势并不怎么平稳，高尔察克领导的白军加上直反对布尔什维克的哥萨克，再加上怀念旧政权的人，他们曾聚集起股不小的力量，当时英法等西方国家几乎都在白军边。

    白军曾试图救出沙皇，不想沙皇家却先步失踪。若是白军成功解救出沙皇的某个子女，那么，是不是俄国的内战还将持续长时间？

    楼少帅不是说过，东宫里有华夏的钉子吗？

    “少帅，咱们不如打个赌。”李谨言双手撑在桌面上，凑近楼逍，笑眯眯的说道：“我赌沙皇会在战争结束之前倒台。”

    “哦。”

    “……”这是什么反应？

    “我知道了。”

    “……”就这样？

    李三少气得磨牙，楼少帅却缓缓拿起颗棋子，落在了地图之上。只不过，棋子没有落在法国，而是在东普鲁士和俄国的边境线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