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杨 作者:水千丞

    白新羽直翻白眼，“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俞风城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的脑袋,“别得意,早晚干死你。”

    白新羽朝他用力比了个中指，推开了他,往回跑去。

    俞风城跟在他后面，缺德地笑着，“晚上就能跑步了,看来你身体恢复能力不错啊。”

    白新羽骂道：“王八蛋别跟着我。”

    俞风城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庄园住了两天,找到了不少农家乐的玩儿法，摘菜、烧烤、钓鱼、打牌，这里远离了市区的喧嚣，简直是片理想中的净土,难怪简隋英时不时就要来这里休息段时间。

    当着其他人的面儿，俞风城表现得简直天衣无缝，完全就是白新羽的好战友、好兄弟，而且有礼貌有教养有见识，能说会道，和什么年纪什么背景的人都能侃侃而谈，获得了简老爷子的高度评价，谁能想到这么个大好青年，晚上会偷偷摸摸跑到战友的床上，硬要抱着人家睡觉呢。

    眼看在秦皇岛呆了快个星期，简隋英终于打算离开了，白新羽开车带着他回了北京，俞风城也同时告了辞。

    白新羽把他哥送回来时的住处后，就被他哥打发回家了，毕竟难得回来趟，也得陪陪父母。

    到家，他妈就问了他很他哥的事儿，白新羽嘱咐他妈，他回部队之后也会经常打电话回来问他哥的近况，让他妈留意着。

    回到房间，白新羽把自己甩到了床上，疲倦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是在太了，原本以为这趟回来是来休假的，结果居然比在部队还累，倒霉的是，还被俞风城给……本来以为自己靠赢了俞风城回换来的假期，现在想想，真是赔得血本无归，俞风城还是笑到最后的那个，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的手机发出嘀嘀地声响，他拿过来看，是俞风城发过来的短信：到家了？

    又是三字经，奶奶的，白新羽没理他。

    过了会儿，手机又响了，这回居然是彩信，附着个照片，他胆战心惊地打开照片看，居然是他的睡脸，那照片里他头发蓬乱、眼睛浮肿、脸都睡歪了，还张着嘴流口水，相当毁形象，他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紧接着条短信就追了过来：这艳照如何，还加了个特欠揍的“﹃”表情。

    白新羽忍不住对着空气骂了声娘，马上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我靠俞风城，你他妈照的什么破照片，我这么无死角的俊脸你都能给照成这样，你找死啊你！”

    电话那头传来俞风城的笑声，“下次再不回我信息或者电话，我就给你发张。”

    “你……”白新羽颤声道：“照了不止张？”

    俞风城温柔地说：“你猜。”

    “俞风城你他妈的……”白新羽无力地倒回了床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俞风城道：“你的假期还有个星期，这个星期你老实点儿，在家陪陪父母，要是让我知道你出去鬼混，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白新羽冷哼声，“这真轮不到你管。”

    俞风城阴笑道：“等咱们回部队，我看你还敢不敢说这句话。”

    白新羽默默在心里骂着他。其实就算俞风城不说，他也没打算出去玩儿，是实在没那个心思，二是时间有限，三是……他实在有点害怕自己见了以前那些朋友，他们看到顶个板寸、十点就要回家睡觉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以他们这群人的脾性，绝对少不了通冷嘲热讽，那些人是不会理解他在部队做的事有什么意义的，就像从前的自己不了解、也不屑了解样。不过是离开了九个月，他就觉得跟那些人距离太遥远了。

    不过，他以前最要好的哥们儿邹行，他还是联系了，邹行其实挺方面跟他挺像的，人都不坏，就是能嘚瑟，他们唯最大的不同就是，邹行家比他家有钱了，能让邹行败几年。

    他跟邹行见面的时候，特意说了别找别人，别去夜总会，就俩人找了个日料餐厅，要了个包间，自己早早到了在哪儿等着。

    邹行推开拉门，就看到了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白新羽，腰板挺得笔直。

    白新羽转头笑道：“兄弟，来啦。”毫不意外地，他也在邹行脸上看到了那种迷茫和不敢置信。

    邹行指着他，颤声道：“你、你，新羽？”

    “是啊，妈的，回来每个人见我都跟见鬼似的。”白新羽摸了摸脑袋，疑惑道：“真差那么？”

    邹行扑了上来，把抓住了白新羽的胳膊，“我靠，简直是大变活人啊，哈哈哈哈哈。”

    白新羽也跟着大笑起来，“来，坐。”

    邹行凑他身边坐下了，搂着他的肩膀叹道：“哎，你这走大半年，想死我了。”

    “扯淡吧，你想我？你天天不忙着泡妞儿呢吗。”

    “泡什么妞儿啊，自从你去部队之后，我爸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也琢磨着把我送去，吓死小爷了好吗，我这段时间直特规矩、特乖，每天按时去我爸那儿上班，都不敢迟到，开玩笑啊，谁想去那鬼地方啊，兄弟，我同情你。”

    白新羽笑了笑，“开始去确实不习惯，后来就适应了，呆久了觉得也还行，每天都挺充实的。”

    邹行身体后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你说你、你适应了？”

    “是啊。”白新羽摸摸脑袋，“不适应还能怎么样，只能你适应环境，不能环境适应你啊。”这句话开始是钱亮和他说的，他记到了现在。

    邹行眨巴着眼睛，仔细看着现在脱胎换骨的白新羽，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你真的变了好啊。”

    白新羽笑道：“邹行，我现在觉得日子过得比以前有意义，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换做以前的我，绝对打死都不会相信，有天我会觉得当兵也挺好的，但现在我真就这么感觉，我觉得我到了做点儿正事儿的年纪了。”

    邹行沉默了下，抓了抓脑袋，“你这样我可真不习惯。”

    白新羽笑笑，“那咱们不说这个了，来喝酒，我呆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了，下次回来怎么也得两年后了。”

    邹行跟他碰了碰杯，俩人干了杯酒，邹行摸了摸，轻咳声，“新羽，你走之后，他们提起你都有点儿幸灾乐祸，觉得你去了部队肯定要不了个月就会哭着回来，没想到你坚持了这么久，今天见到你，跟我想象中完全不样，说句实话，兄弟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真的，看着特别精神、特别利索。”

    白新羽噗嗤笑，“要不你也来？”

    邹行连连摆手，“我不行，我吃不了那苦，不过，看着你突然这么懂事儿了，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说得对，咱们都到了该做点儿正事儿的年纪了。我打算以后好好上班儿学东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白新羽打断他道：“你别觉得自己不行，我刚去部队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不行，觉得自己肯定吃不了那个苦，可人的潜力真是出乎人意料的，你相信我现在每天五点起床，起来先去跑个几公里，要不然就觉得浑身难受吗，人都是磨练出来的，所以你肯定行。”

    邹行笑道：“你这本正经的样儿真他妈让人不习惯。”

    白新羽哈哈笑了起来，“难得有教育你的机会，不得好好把握把握，行了，不说了，希望我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我也不样了，你也不样了。”

    邹行举起杯，“好，等你下次再回来，我也让你吃惊把。”

    俩人再次碰杯，饮而尽，席间他们聊着这几个月彼此身边的事，发现俩人原本几乎重合的生活圈子，此时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但他们聊得还是很投机，白新羽自然没好意思说自己在炊事班做饭养猪，而是把自己的成绩吹嘘了番。

    吃完饭后，邹行定要带去他酒吧，给他办个欢迎宴，白新羽开始不想去，但是盛情难却，再加上他也不能直躲着以前的朋友，免得让人说闲话，所以最后还是去了。

    这回听说白新羽回来了，来了不少人，邹行包下了个大厅，群人在里面尽情地玩乐，他们这些人的聚会，依然是老套，酒、大麻、女人。白新羽不想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也就装着还是以前的样子和他们笑闹，但心里对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些排斥，何况到了十点钟，他很准时地困了。可惜他以前那些酒肉朋友不可能这么放过他，轮番灌他酒，终于成功把他灌晕了。

    白新羽迷迷糊糊间，感觉个香喷喷的、柔软的东西投入了自己怀里，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白新羽睁开眼睛，宿醉的晕眩感袭来，让他恢复意识的瞬间，就难受了起来。他轻哼了声，想翻个身，去突然感觉旁边有东西，他愣，瞪大眼睛看，居然是个人，女人。

    白新羽怔住了，那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只是带妆睡了晚上，显得满脸倦容，被子里隐约能看到她赤裸的肩头，估计是光着的。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仔细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个女人他有印象，昨晚酒吧里直围着他旁边转悠的，灌了他好几杯酒，难道自己喝晕了之后，邹行他们就把他们打包送酒店了？这样的“贴心”服务，绝对是那伙人干得出来的，而且他没结婚二没正式女朋友，男人之间这么做再正常不过，就连他以前都不止次干过这样的顺水人情，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头皮发麻，和个陌生女人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让他无法控制地感到心虚。他居然第时间想到了俞风城的话，“你要是敢在外面鬼混……”

    白新羽悄悄地坐了起来，正想着怎么处理，那女人醒了，看着他，眼神很是混沌。

    白新羽无奈道：“早。”

    女人爬了起来，身子光溜溜地，她却不甚在意，“这哪儿啊？几点了？”

    白新羽道：“不知道，我喝晕了。”

    女人笑了笑，“晕了？”她朝白新羽抛了个媚眼，暧昧地说：“真晕假晕啊，你昨晚不是挺厉害的嘛。”

    白新羽皱了皱眉，他总感觉不太对，他以前喝醉的次数很，按照他的经验，男人要是真醉了，根本不存在什么酒后乱性，醉得爬都爬不动、都不起来，怎么做剧烈运动？但他也没戳破，这样的女人他见得了，他笑道：“过奖了啊美女。”

    女人起身穿起了衣服，然后点上根烟，懒懒地撒着娇，“楼下就是el，我看上个包，送我吧。”

    白新羽笑了笑，“行，走吧。”虽然他觉得自己昨晚应该是没碰她，但是俩人在酒店里睡了夜，谁会信他们纯盖被子交流感情，要是连个包他都不表示表示，传出去他就成笑柄了，他也习惯了这样的交易，彼此都不啰嗦，挺干净利落的。

    俩人穿戴整齐，下了楼，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结果发现居然有好几条信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俞风城的，他吓了跳，“美女，你先去挑，我打个电话。”

    女人笑着就进店挑东西去了，白新羽在门口，赶紧给俞风城回了个电话。

    “喂？”接通电话，俞风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上去不太愉悦。

    白新羽道：“干嘛呀给我打那么电话。”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跟朋友喝酒，喝了，睡到现在。”

    “喝酒？只是喝酒吗？”

    “还吃了晚饭行吗，你也管得太宽了吧。”白新羽撇了撇嘴，想着电话那头俞风城肯定脸不爽的样子，嘴角就禁不住地上扬。

    俞风城轻哼声，“想我没有？”

    “才几天没见啊，想个屁。”白新羽低声道：“你能不能不查岗啊，没几天就回去了。”

    俞风城低笑道：“你现在敢嫌我烦，等回部队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新羽也哼了声，“小爷现在可不是忍你欺负的了，等我回去再修炼修炼格斗，早晚赢过你。”

    “啧啧，才赢了次射击就不知道姓什么了是吧。”

    白新羽还想张狂几句，那女的拎着个包蹦到了他面前，白新羽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笑着说“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俞风城冷道：“谁跟你说话呢？”

    白新羽拼命朝她打手势，让她走，然后故作冷静地说：“什么跟我说话，我在给我妈买礼物呢，旁边的顾客。”

    “买什么礼物？”

    “包，难得回来趟，不得哄哄我妈。”他赶紧走进店里，让俞风城听到店员给别人介绍东西的声音。

    俞风城这才相信了，“嗯，那你买吧，以后记得随时保持手机通畅。”

    “知道了知道了。”白新羽匆匆挂了电话，松了口气，要是让俞风城知道他跟陌生女人在酒店睡了夜，现在还在给人家买度夜资，估计能掐死他。

    那女人掩着嘴笑，悄悄在他耳边道：“刚是你老婆啊？对不起哦。”

    白新羽怔了怔，心里掀起不小的风浪，刚才他们的对话和他的表情，能让人误会他在和自己老婆说话？可是回想下，确实……挺暧昧的，旁人看了，恐怕真的会有那样的误会，他时有些害怕，他和俞风城的关系，是不是发展得太过了，简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太不正常了……

    他结账的时候，顺便也真的给他妈买了个包，那女的跟他要电话，白新羽不想给，但架不住她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只好给了，然后匆匆开车走了。这件事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涟漪，毕竟不管昨晚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他都觉得自己不该产生什么负罪感，何况他觉得他压根儿就没睡。

    回到家后，他妈抱怨他昨晚上又不回来不打电话，他赶紧拿出礼物，好好哄了番。他在家的这段时间，家庭气氛直非常和谐，他爸不再动不动就数落他，而是喜欢和他聊聊部队上的事儿，他妈也不再经常看着他唉声叹气，反而当着他的面儿给别的亲戚打电话，夸奖自己的儿子变得又稳重又懂事。白新羽自认为也没稳重到哪儿去，但是跟他以前比，确实现在好了太，他直渴望的来自父亲的赏识，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这种被人认可的、有尊严的感觉，真的让人很满足。

    转眼，短暂的探亲假就结束了，他收拾好两大包行李，里面塞满了带给战友的东西，来到了机场。

    在机场，他和俞风城汇合了。当着他父母的面儿，俞风城依然是那个阳光向上的好战友，含笑答应他爸妈好好照顾他。他妈抱着他哭了会儿后，就依依不舍地把他送进了安检。

    俩人过安检，俞风城立刻原形毕露，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笑道：“屁股好点儿没有？”

    白新羽捶了他肚子拳，“再说揍死你。”

    俞风城哈哈直笑，“这回你怎么没哭呢？第次去部队的时候，你哭得整个台都要被你眼泪淹了。”

    “你那时候就看到我了？”

    “废话，那么兵，就你哭得像世界末日似的，谁能不注意你。”

    想起那时候，白新羽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对当时的他来说，可不就跟世界末日似的，他撇了撇嘴，“我现在不是长大了吗。”

    “确实有点儿进步。”

    白新羽想到马上就要回部队了，惆怅的同时，居然又有点儿期待，他什么时候这么贱骨头了？真是奇怪了。

    他在临上飞机前，给他哥又打了通电话，他哥心不在焉的样子，叮嘱他在部队好好训练，没说其他的，就挂了，白新羽叹了口气，觉得他哥的情绪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俩人登机了，飞机载着他们飞上了晴空，白新羽看着窗外越变越小的城市风景，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下次回来，定要有让自己骄傲的成绩，成为让他爸妈、他哥赏识的男人。

    他们中途转了次飞机，降落在了离昆仑山最近的机场，然后坐上汽车，往营区赶去。

    又回到了这个寒冷而贫瘠的地方，白新羽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禁轻叹了口气。

    俞风城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回来也没办法。”

    “也不是不愿意回来，我也说不清了，又想回来又不想回来。”

    俞风城呵呵笑道：“你矫不矫情。”

    “呿，这是人之常情，你就点儿都没有舍不得家？”

    “当然有，家我随时可以回，但是通往雪豹大队的路可不会直等着我，我回来要重要的目标。”

    “目标……”白新羽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他希望自己也有个具体的目标，光是好好训练，变成合格的军人，这么笼统的目标，好像已经无法满足他了，像俞风城这样，有个特别清晰的目标，真是件特别幸运的事，因为那样就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进去，然后通过努力看到自己步步逼近，那个过程定让人热血。他看着俞风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如果去了雪豹大队，我以后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俞风城愣了愣，沉默了下道：“是。”

    不知道为什么，在俞风城那短暂沉默的两三秒间，白新羽特别紧张，紧张得心脏好像都要停止跳动了，然后俞风城说出了那个字，那瞬间，他的心情介于“果然如此”和“去你妈的”之间，相当复杂。

    白新羽哼笑声，“好事儿啊，那你赶紧去吧。”

    俞风城看了他眼，这回居然没因为白新羽的讽刺而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淡淡地说：“我会的，我小舅说，过几个月他们就会要求各个团选送人才，我会是其中之，虽然雪豹大队的选拔是层层淘汰，到最后可能选送的这批人个都留不下，但我定会是那个留下的。”

    白新羽暗暗握紧了拳头，心脏发闷。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回部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