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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男巫 作者:来自远方

    穆狄离开后,何宁也变得忙碌起来。

    米雅带着姑娘们加固了帐篷,又在附近开垦出小片田地,种下了黑麦和白麦的种子。何宁试着帮忙,动作却没姑娘们利索,干了会就腰背发酸。但他不是个例,连骑士们都被赶到边,比起节省力气,姑娘们珍惜麦种,这些种子都很珍贵,尤其是白麦,不能浪费粒。

    农具是从强盗村带来的,开垦出的田里,沙和泥土掺杂,何宁很难相信这样的土地会长出麦子来。况且,种田不需要讲究农时吗?就算他五谷不分,麦稻不识,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农时?”米雅直起身,擦掉了沿着下巴滴落的汗水,诧异的看着何宁,“那是什么?”

    正在翻地的姑娘们也看向何宁,和米雅样不解。

    “就是天气,气候是不是适合……”

    话说到半,何宁顿住了,脑中灵光闪,他好像明白米雅为什么会感到惊讶了。

    亚兰大陆干旱了几百年,年到头都是烈日炎炎,滴雨不下,比撒哈拉还撒哈拉。别说四季分明,雨季旱季都没有。

    在这里,适合作物生长的地区很少,条件也相当恶劣。只要找到能种植的土地,附近有水源,月份和时间都没有任何意义,直接种就是了。

    什么气温高低,雨水少,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

    环境的恶劣不只孕育出了坚毅的大漠民族,也培育出了顽强的植物。只要有可供生长的泥土,有水灌溉,种子种下去,能够发芽的几乎是见风就长。口感不论,产生却很可观。这也是东部土地贫瘠,这里的人仍能以谷物为主食的原因之。

    荒漠中生长的植物也是如此。草药,可食用的根茎叶片,都出自数量有限的绿洲。

    何宁来到这里之后,东部荒漠中的绿洲开始增,相应的,迁徙的部族有了新的行进线路,大漠中的野生动物和豢养的畜群也日益增。

    只是当下,何宁并不知道这切。米雅向他解释过东部大陆的些j□j况之后,何宁蹲在田边,果断蔫了。

    实践出真知果然是真理,想帮忙却差点闹出了笑话。不想添乱,就闭口不言,老实的呆着吧。

    麦种只种下了部分,且大部分都是黑麦。

    姑娘们干起活来相当快,在何宁自怨自艾的时候,田里的活已经忙完了。米雅擦擦手上的沙土,看向蹲在田边的何宁,笑着说道:“主人,晚饭想吃什么?”

    何宁抬起头,没什么精神。第次发现,睡觉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并没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在城主府的时候,他尚且可以和绿蜥沙猫趁夜打打牙祭,在这里,米雅几乎从没让他自己动手料理过食物。吃什么,喝什么,都是直接送到面前。沙猫拖回的岩蟒,骑士们还要犹豫下,姑娘们见着了却双眼发亮,剥皮去骨,烧烤炖汤,那叫个利索,而且做出的烤肉和浓汤味道也相当不错。

    仰头望天,每天为肚子操心的时候,总想着有吃喝不愁的天,真到了这天,为何如此空虚寂寞?

    这就是所谓的没事找事?天生不是富贵命?

    实际上,他的确只是个过路财神,金子和宝石没捂热就被穆狄带走了……

    何宁转头问蹲在身边的绿蜥:“哥们,你想吃什么?”

    “……”

    “好,我了解了。”何宁点头,看向米雅,“等下我们进荒城,会自己找吃的,晚饭不用准备我们的份。”

    说完也不等米雅回答,起身拉着绿蜥就走。回头见米雅向他走过来,三两下攀上绿蜥的背,“哥们,风紧,扯呼!”

    绿蜥助跑两步,双翼掀起阵大风,风中卷着黄沙,嗖的飞了起来。

    米雅本就追不上绿蜥的速度,何况它飞上了天,只能无奈的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气喘匀了,手拢在嘴边,大声喊着:“主人,晚饭没关系,记得回来喝汤!”

    趴在绿蜥背上的何宁险些从空中滑下去。

    喝汤?下意识的摸摸鼻子,和米雅解释了几次,他身体很好,用不着补,奈何忠心耿耿的巫女时刻紧盯不放。穆狄不在身边,他都补出鼻血了,晚上就像睡在火堆上,实在没办法还劳动了两次五指姑娘。到了这地步还没办法和米雅明说,谁让他脸皮不够厚?想想都觉得悲催。

    下方的人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了个黑点。

    绿蜥在空中飞得很稳,越升越高。何宁趴在绿蜥的背上,看着辽阔的荒漠,坐落在其中的荒城和绿洲,长发随风飞舞,这切都似曾相识。

    穿过遥远的时空,眼中的景色再次重叠,那时,他是坐在阿尼的背上。

    四百年前的大巫和久远的记忆,在脑子里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何宁不再时刻紧绷,因为他发现,曾占据过他身体的意念再也无法完全控制自己。

    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熟悉的纹路,变强了吗?

    握紧手指,尖锐的指甲刺痛了皮肤,掌心处涌起团白光,何宁笑了,他的确变强了。

    笑意融入眼底,何宁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

    绿蜥也感染到何宁的快乐,长吼声,天地间的万物仿佛都起了共鸣。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咱们。”何宁收起了笑容,挺直背脊,黑色的双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神采,抚过绿蜥的鳞片,“凡是敢打咱们主意的,居心不轨的,来个宰个,来两个杀双!”

    不想被杀,不想被伤害,就只能让自己变强。他不再是初到异世,切只为活下去的何宁了。

    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亲密的伙伴,有了想保护的人,还有……穆狄。

    说出口的话,何宁不会反悔,想要他的心,就必须给予同等的回馈。否则,就像他和穆狄说的那样,后果会很严重,会相当的严重。

    绿蜥飞得有些累了,停在了荒城中的神殿废墟前。

    为了保住神殿下的秘密,何宁暂时没让其他人接近这里。姑娘们只在收集银鱼时走进过荒城,骑士只在城围边缘清理瓦砾。

    跳下绿蜥的背,何宁走进废墟,踢到了块碎石。石头顺着力道和斜坡翻滚,撞到了倒塌的石柱,发出声轻响。

    没急着下到地底,何宁单手托着下巴,思考起另个问题。

    等工匠和材料运到,荒城就会开始重建,到时,自然不能阻止旁人接近这里,不然神殿永远都会是堆废墟。那样的话,地下的秘密还能守住吗?或者提前公诸于世?何宁拿不定主意,眉头也越皱越紧,叹息声,他能拆了神殿,却没办法靠自己重建,否则就没这么烦恼了吧?

    只不过是句自言自语,何宁左耳的银扣却骤然亮起。

    何宁吓了跳,瞪大双眼,耳扣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化为银色的权杖浮在眼前。黑色和红色的宝石交相辉映,如锁链般的巫文盘旋在废墟的上空。

    耳际嗡鸣,何宁摸了下左耳,血染红了指尖。

    脑海中响起了源自百年前的声音,何宁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不是吧?”

    透明的巫文开始发光,如金色的链条般绞缠在起。穿过废墟的空隙,瓦砾和石块缓慢浮起,被看不到的力量包裹牵引,停在半空密合起来,神殿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形。

    倒塌的石柱根接根立起,轰鸣声中,就像是有个巨人正挥舞着双手,将坍塌的建筑重新垒砌。

    何宁呆住了,揉了揉眼睛,这切都是真的?

    权杖发出的金光越来越弱,包裹牵引石块的力量也在缓慢消失,大块的石头最先从空中掉落,块直接对着何宁砸了下来。何宁不想就这样被砸死,把握住权杖,手指上的血很快被权杖吸收,光芒大炽,掉落的石块再次升起,废墟中,轰鸣声继续。

    何宁长出口气,用头巾捂住嘴,挡住周围的沙尘,心下放松,脸色却越来越白。

    他能清晰的感到,身体的力量正沿着手指被不断抽离,汇聚到权杖之上,形成条又条巫文,牵引着石块,重建起这片废墟。

    想起穆狄临走前说过的话,何宁苦笑,他也没想动用这么大的力量,不过是阴差阳错。好在绿蜥守在身边,实在不行就躲进地下,封了出口,等体力恢复再出来。

    虽然事情不在计划中,却不是没有好处。神殿重建完成,自然有理由不让工匠们靠近,即便付出的代价大了点,也值得。

    荒城中发出的轰鸣声惊动了米雅和骑士们,看着远处腾起的沙尘和沙尘散去后出现的高大建筑,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天神!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神迹?!

    何宁的巫力几近耗尽,神殿也渐渐恢复原貌。在热风和黄沙中被不断侵蚀的破损不再,巍峨的建筑,高大的石柱,绘有历代大巫坐兽的穹顶,均完好的呈现在何宁眼前。神殿大厅中的生命之泉也重新开始流淌。

    何宁全身脱力,四肢虚软的躺在大厅的石板上,听着汩汩的水声,扯了扯嘴角。这下好了,有这个室内喷泉,根本不用再特意掩饰地下的入口。记忆告诉他,这座喷泉可以直接连通到密室,只有大巫才能开启。当年巫女就是在生命之泉中下毒,才会让巫之城的人毫无防备的喝下毒药。

    大巫死在这里,最后位亚兰的帝王也陨落在此,帝王的遗体和阿尼的骨骸留在地下,大巫除了缕黑发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当年的巫女是如何开启这个入口,又是如何让生命之泉消失的?

    何宁想不通,干脆不去想了。体力耗尽,巫力仅剩下点,只能静静的躺着。想起穆狄让自己恢复体力的办法,眼珠转了转,看向身边的绿蜥,“哥们,让兄弟咬口怎样?”

    绿蜥正仰脖看着穹顶的壁画,听到何宁的话,僵硬的转头,张嘴,然后扇翅膀,呼的破门而出。好在大门还没装,只是撞破了门框。

    绿蜥飞了不要紧,虚弱的何宁也被气流卷起,腾空了。

    “我只是开玩笑……”

    何宁的解释绿蜥是听不到了,只能边流着眼泪,边贴在了屋顶上,和壁画做了次最亲密接触,然后缓缓的,飘飘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为了不被摔成肉饼,最后丝巫力也耗尽了,何宁浑身僵硬,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他只是想活跃下气氛,没想真下口咬啊。幸亏有屋顶,否则不知道会被吹到哪里去。

    自此,何某人深刻了解到,东西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玩笑也是不能随便开的。

    普兰城

    天神节上的那场大雨已经传遍了亚兰大陆东部,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神迹”。

    欧提拉姆斯神殿得到消息,没有办法像之前样将好事揽到自己身上,就算厚着脸皮开口,穆狄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穆狄前往荒城的期间,神殿又派遣了几次使者,次次都被木沙挡了回去。面子没得着,里子也伤到了,大动作不再有,小动作却不断。各部族的巫女是蠢蠢欲动,接到神殿寻找黑发青年的命令,不遗余力的发光发热。哪怕有了之前的教训,为了权力,为了高的地位,人性的贪婪终究占据了上风。

    欧提拉姆斯大巫整日昏迷,偶尔清醒,时间也越来越短,新任的大巫会是谁?

    所有的巫女都知道,每当欧提拉姆斯产生新的大巫,传承之时,继任者都会得到卷神秘的羊皮卷,亲自将前任送进神殿下的安息之所。经此才会获得力量,成为真正的大巫。

    安息之所是欧提拉姆斯大巫的沉睡之地,连在神殿中侍奉的巫们也不允许靠近。

    欧提拉姆斯大巫的荣耀和手中的力量都让巫女们渴望。无论是如泰亚巫女丹妲样了解部分实情的,还是对四百年前的阴谋无所知的,都在执行命令时紧盯着欧提拉姆斯神殿。

    如果成为了大巫,掌握了神殿了力量,她们将会在亚兰大陆权力的顶点,得到想要而不可得的切!

    神殿和巫女们的动作频频,加上部分野心勃勃的部族,普兰城或或少也受到了定影响。穆狄对欧提拉姆斯神殿不屑顾,不代表附庸于普兰城的部族也会舍弃四百年的信仰。

    木沙送到巫之城的消息,使穆狄坚定了决心。

    要将背叛者碾压在脚下,让他的大巫不再受到任何伤害,就必须掌握大的力量,东部荒漠的主人还远远不够。

    回城之后,穆狄同木沙进行了番长谈,作为城主的老师和重臣,木沙对王室血脉的忠诚毋庸置疑。

    穆狄·普兰,本应是亚兰大陆的主人!

    将城务交托给木沙之后,穆狄集合起五百名骑士,以巡视边界为名,前往比提亚城。

    穆狄拉着缚在黑蜥身上的缰绳,见它不时回头看着背部,蓝色的双眼微眯,嘴角轻勾,拍了拍黑蜥的脖颈,说道:“阿蒂,你是不会长出翅膀的。”

    黑蜥血红色的大眼望向穆狄,满是不甘。

    “不过你的后代或许可以。虽然那个家伙还是幼崽,也很快能够长大吧?”

    黑蜥歪着脑袋,似乎在认真思考穆狄的话,然后发出声大吼,穆狄的笑容加深了。

    碍眼的家伙,就算是骑兽,也不该终日呆在身边太过亲密。若非顾及到何宁,他会直接送那个家伙去见天神。

    作为亚兰大帝的后裔,穆狄·普兰的霸道,同他的祖先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