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狼马 作者:巫哲

    付坤在听到老妈那声暴喝的时候，才算是猛地反应过来了，老妈早上说的给截儿转学，就是转到三小！

    这倒霉催的！

    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悲壮。

    老妈抬腿冲他踹了过来，其实欠欠身就能躲开，但他只是稍微转了转身体，让老妈不会踹疼他，也不至于脚蹬空了，这样杨老师和老妈就都舒坦了。

    “您别打别打，”杨老师看到老妈打算再踹第二脚，赶紧把付坤拉到了自己身后，“有话好好说。”

    “我不打您不也得打么。”老妈手往腰上叉。

    “我没要打他……”杨老师有点儿尴尬，体罚学生的老师不少，有时候还会有家长跟老师说，您该打打该骂骂，但他真没想打付坤，而且明显付坤的妈妈也不是这样的家长。

    “杨老师您辛苦了，要不您让这小混蛋在这儿先冻着，”老妈看了看他，转身过去把自己的自行车停好了，拉着付杰往学校里走，“我会儿上您办公室找您去，我这儿还个儿子今天来办手续呢。”

    “你回教室吧，”杨老师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干点什么别的了，冲付坤挥了挥手，“会儿你跟你妈解释解释你星期不写作业是怎么回事儿吧。”

    付坤没说话，他看到付杰被老妈牵着手，边儿往前走还边儿回头瞪着圆圆的眼睛瞅他，他冲付杰呲着牙笑了笑，估计这出把小东西给吓着了。

    “回教室！”杨老师推了他把，“还乐个屁啊，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孩儿！”

    “您都见我四年了还没见过呢。”付坤耷拉着脑袋，老妈刚那脚虽说有点儿摆样子，但回家了肯定没他好果子吃，尤其是这事儿要让老爸知道了就郁闷了。

    “哎，你还有个弟弟啊？”杨老师回头看了看。

    “嗯刚捡回来的。”

    “捡？领养的吧？”

    “是啊。”

    “你爸妈挺有爱心啊。”

    “没错，”付坤吸吸鼻子，“杨老师要不您也有点儿爱心呗，我这儿胳膊还断着，你再告个状，我胳膊腿儿全得断……”

    “你少来这套！”杨老师突然想起来他不是叫付坤出来聊天儿的，“你不挨顿狠的不行！每天就那么点儿作业你就是不肯写你说你到底想什么呢！”

    “想玩呗……”

    “闭嘴！什么话你都能接！”

    “你哥哥肯定是又没写作业，”阿姨牵着他的手走进了栋教学楼的走廊，“你别跟哥哥学。”

    “嗯。”付杰小声应着，如果他也不写作业，阿姨会不会也踢他？

    不过，他抬头看了看，阿姨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生气的表情，刚才踢付坤的那脚，似乎也不是太用力。

    这跟在福利院里感受到的漠然和冷脸不同，这是妈妈对儿子……他突然有些羡慕。

    如果自己有妈妈，哪怕是被骂被打，也挺好的。

    因为之前就已经来学校联系过，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这孩子很可爱啊，”新的班主任摸了摸付杰的脑袋，“长得真漂亮。”

    “这是于老师，跟于老师问个好。”阿姨蹲下来轻声跟他说。

    他沉默了好会儿才抬起头说了声于老师好。

    “他可乖了，就是有点儿怕生，您操心了。”阿姨跟于老师解释。

    “没事儿，小朋友都这样，熟了就好了。”于老师说话很温和，让比付杰原来的班主任要温柔很。

    也许是因为阿姨告诉了老师，自己是她儿子？有了妈妈，就不会像福利院来的孩子那样不招人喜欢了吧。

    阿姨跟于老师又聊了几句，说好了明天开始来上课，然后带着他又往楼上走。

    “阿姨要去找刚才那个杨老师，会儿你就在走廊上等下，好么？”

    付杰点点头，下课铃响了，教室里下涌出来很学生，他顿时有些紧张，往阿姨身边靠了靠。

    四年级的教室在三楼，杨老师的办公室就在三楼的最尽头，阿姨把他带到办公室门口，让他等着，然后自己进去了。

    付杰在走廊边，走廊上全是下了课的四年级孩子，他很紧张地缩在边儿。

    “谁家小孩儿啊？”有个男孩儿走了过来。

    “年级的吧，怎么跑这儿来了。”旁边有人接了句。

    付杰往后退了退，把脸扭开冲着操场。

    “好牛啊，不理人！”又过来个人，伸手推了他把，“哪儿来的啊小孩儿！”

    付杰觉得四周都是人，这是他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以前在学校也没被这么高年级的人围着过，他手紧紧抓着走廊的栏杆，低着头不出声。

    “干嘛呢，闲着没事儿干了是吧，”杨老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指了指围着付杰的几个小男孩儿，“谁闲得难受的去帮我把付坤叫过来。”

    几个小男孩儿下都没了声音，你推我下，我推你下，谁都不动，付坤大早就气儿不顺，谁也不愿意去招惹他。

    “付坤能吃人是吧！”杨老师皱了皱眉，“张斌你去！快点儿！”

    叫张斌的那个小孩儿被点了名，苦着个脸转身往走廊中间的教室蹭了过去，在后门喊了声“付坤杨老师找你”然后扭头就跑开了。

    过了会儿，付坤才脸不耐烦地从教室里晃了出来，看到远远在边儿的张斌，瞪了瞪眼：“喊什么喊，吓我蹦！”

    张斌有些不服气，小声说：“你当我想喊你，杨老师让我喊的。”

    付坤没理他，慢吞吞地往办公室走，看到付杰的时候他愣了愣，过去弯腰拍了拍付杰的肩：“截儿。”

    付杰直盯着操场，被拍了两下才像是被吓了跳似地回过了头，看到是付坤，他立刻挨了过去抓住了付坤的衣服，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对这些有意无意的不友好，付坤就像是他的保护伞样让人安心。

    “哥哥。”他小声叫了声。

    “怎么在这儿啊？我妈带你上来的啊？”付坤问。

    付杰点点头。

    “没事儿，”付坤转头看了看边儿上的几个班的男生，皱着眉啧了声，几个男生装着打闹很快地走开了，他在付杰脸上弹了下，“甭理他们，都怂货。”

    付坤被拎到办公室里的时间不长，也就个课间休息的时间，但这十分钟里，杨老师大概就说了两句话，句是“付坤星期没写家庭作业了”，句是“让叫家长来趟，回回都跟没听见似的”，其余的时间里都是别的老师对付坤的控诉。

    打架！

    跟五年级六年级的学生打架！

    仗着自己个儿高！欺负比他个儿小的同学！个儿比他高的同学反正也没几个，剩下的全欺负遍了！

    瞪眼儿同学都怕他！

    上课还开小差！

    吃东西！

    逗前后桌同学说话！

    跟老师顶嘴！

    上半儿课就敢起来出教室！

    伪造家长签字！

    有回让叫家长，叫的是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个老头儿！说是他爷爷！说的是方言！说的是什么老师个字儿也没听明白！

    付坤自己都听得挺惊讶，这谁家小孩儿这么烦人哪！

    老妈在边斜眼儿瞅着他，等到上课铃响了，老师们都要去上课了，控诉才总算告段落。

    “大姐，您看，这不是我个人说，我就说了两句，”杨老师叹了口气，“说实话付坤挺聪明的，你们真得好好管管，要不再长大点儿就不好扳了，可惜了这么个孩子……”

    “您说的对，回家我就教育。”老妈点点头，双手握块儿捏了捏，骨节“啪啪”地响了两声。

    付坤挑了挑眉毛，知道今儿估计是混不过去了，不过杨老师似乎也被吓了跳，看着老妈的手，半天才说了句：“大姐，打不是最好的办法……”

    “没事儿，打是第步，打完了他才能听明白我说什么，”老妈冷笑了声，“您看他这样儿，慈祥地教育他能买帐么。”

    杨老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段儿就是对他太春天般的温暖了！”老妈冲杨老师点了点头，“情况我都了解了，老师们费心了，我外边儿还个小不点儿感着冒呢，我先送他回家，付坤我定好好收拾！”

    “是好好教育。”杨老师纠正了下她。

    “他就是欠收拾！”老妈瞪了付坤眼，转身出了办公室，拉着付杰的手走了。

    从老妈离开学校，直到放学，付坤都有点儿没精打彩的。

    其实老妈不见得就会揍他，他从小到大，挨打的次数不算，般也就是甩俩巴掌就完事儿了，他怕的是老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招来折腾他。

    比如拿个盘子，把黑芝麻和白芝麻混块儿让他挑，挑不出来不让睡觉，虽然后来难度太大换成绿豆和红豆了，也够他挑个小时的。

    要不就是让他扛个桶去洗楼里的厕所，每个坑都得冲干净了，还得全楼上厕所的邻居都认为很干净了，才让睡觉。

    再不就让他拿个碗蹲楼门口，见个人来就敲下碗，说声可怜可怜我吧，直到有人给他碗里扔钱了才让回家。

    ……

    比起挨揍，这些莫名其妙又丢人现眼的招儿对于付坤来说，的确管用，能让他老实很长时间。

    就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灰姑娘，不，灰小子……

    “你妈今天带着来学校的那小孩儿就是你说的弟弟？”孙玮跟他块儿走出校门去拿自行车。

    “嗯。”付坤应了声，是啊，是我弟弟，今儿晚上我得当着新弟弟的面儿被折腾，这脸都得顺老爸开的2路车丢到终点去了。

    “乖么？不说给你带个妹妹回来吗怎么成弟弟了？”孙玮没感觉到付坤的愁苦，还在打听。

    “我上哪儿问去！弟弟就弟弟呗，你有妹妹就谁都得有妹妹啊！”付坤吼了嗓子。

    “哎！”孙玮吓了跳，“吓我这蹦的，你喊什么啊……”

    “烦着呢，再屁话那么留神我抽你。”付坤走到自己车前，拿了钥匙正要开锁，突然发现后座上坐着个人，他抬头扫了眼，许佳美。

    “下来。”付坤晃了晃钥匙。

    “带我段儿呗。”许佳美笑了笑。

    “好。”孙玮看着许佳美的笑容立马拼命点头。

    “你跟着跑啊？”付坤瞅他，他知道孙玮直喜欢许佳美，可惜许佳美心气儿高，孙玮这种老往袖子上蹭鼻涕的人她看不上。

    “我带。”孙玮抹鼻子。

    “你带？得了吧，”许佳美从后座上跳了下来，“付坤带我呗。”

    付坤没说话，他不讨厌许佳美，但孙玮是他块儿长大的铁子，这么被人折了面子他看着不舒服。

    “你自己走回去吧，”付坤跨上车扶着车把冲孙玮抬了抬下巴，“上车走。”

    “要不……”孙玮有些犹豫地看着许佳美。

    “那你俩走。”付坤烦了，踩脚蹬子就准备走。

    “等等等等等等。”孙玮在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许佳美，反正许佳美不可能跟他块儿走回去。

    “付坤！”许佳美有点儿没面子，她不光在三小有名气，就算在旁边的两所初中里也算得上是个名人，居然在付坤面前每次都这么被甩开。

    “坤子，”孙玮拉拉付坤的衣服，小声说，“何必呢，她明儿不高兴了又叫人来堵你。”

    付坤捏了车闸，把车停下了，腿撑着地回过头看着许佳美：“干嘛。”

    “不带我就不带我吧，请我吃东西也行。”许佳美看了看学校对面的溜小杂货店。

    付坤沉默了会儿，下了车，把车推到杂货店门口。

    “吃什么。”他掏出了钱，老妈每月给他五块钱零花，现在是月头，他还没花掉，要在月底，他还真请不了许佳美吃东西。

    “干脆面，”许佳美靠着柜台，“小虎队的，我还差张宝贝虎的卡。”

    “你吃什么？”付坤要了干脆面，又扭头问孙玮。

    “足球巧克力，”孙玮舔舔嘴唇，“再来包跳跳糖吧。”

    “挑个，你当我财主呢。”付坤瞟了他眼。

    “巧克力。”

    付坤又买了两袋浪味仙，他看付杰昨天吃虾条那个劲头，估计也会爱吃这个。

    “付坤你真好。”许佳美边拆开干脆面美滋滋儿地在里边儿找旋风卡，边往付坤身上靠了靠。

    付坤赶紧躲开了，他不愿意让人看到这种场面，管许佳美叫“付坤媳妇儿”这事儿他也最烦。

    “真讨厌。”许佳美白了他眼，也没缠着他，低头看了看旋风卡，不是宝贝虎的，她有些郁闷。

    付坤出了小店，刚要推车走的时候，看到六年级汪志强往这边走了过来。

    “真寸。”孙玮跟他后头小声说了句。

    “走。”付坤上了车，他跟汪志强不对付不是天两天了，架也干过好几回，但今天他不想事，他胳膊有伤，而且老妈还在家里等着拾掇他。

    但汪志强明显跟他想法不样，看他上了车，跑了过来，脚踩在了他自行车前轱辘上。

    “请客呢？不带我份儿么？”汪志强冲他呲牙乐。

    “他个人，”孙玮贴在付坤背后，声音很低地问，“打么？”

    付坤知道这会儿想好好走开肯定没戏，汪志强的几个跟班儿在学校门口，正推着车往这边走，等那几个过来了，他和孙玮不揍顿揍肯定走不掉。

    “上来。”付坤偏了偏头，话是冲孙玮说的，说话的同时他扬起手往汪志强的脸上巴掌甩了过去。

    这巴掌他用了全力，瞄的是汪志强的鼻子，结结实实地个大嘴巴抽在了汪志强的鼻子上。

    汪志强大叫了声，捂着鼻子退了两步，鼻子上的酸胀让他的眼泪顿时就飚了出来。

    付坤趁机猛地蹬，孙玮跟在后头边跑边狠狠地推了推车，然后跳到了后座上。

    等汪志强回过神来的时候，付坤和孙玮已经蹬着车飙出去十来米了。

    “付坤我操|你大爷——”汪志强吼了声，冲跑过来的几个男生挥了挥手，“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章吧。明天再章吧。明天再章吧。明天再章吧。明天再章吧。

    另外，这文可能会比较长，前面几万字是小朋友状态，然后开始蹦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