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狼马 作者:巫哲

    付坤回来的这天正好是周六，付杰起了个大早去长途汽车接付坤。

    平时付坤去东城进货,般都是个包就差不了,进了货还是都放在孙玮家的杂物房，孙玮家离他摆摊的市场近,以前都是用车拉过去，后来有了固定摊位之后，就用市场要求统买的推车推过去。

    每次出摊的时候付杰都能看到溜推着车的人。

    不过这回去外地进货,东西挺,付坤昨天上车之后打电话回来还说了句，人高的俩大编织袋愣是让他拖到了汽车。

    付杰是坐公车去的，本来想骑自行车去,但琢磨了半天，不知道辆自行车怎么能把俩人带俩大编织袋弄回来。

    付杰没告诉付坤自己会来接他，车是六点半到，要是说了，付坤肯定不会同意他来。

    现在早上已经很凉，付杰在汽车的出口冻了半个小时，总算看到付坤坐的那辆大巴进了。

    车停稳，他就立马跟堆拉客的大爷大妈挤了过去。

    不过车门打开了，半天没见人下来，大爷大妈们立马就散开了，知道这都本地进货的人，车停下了还不少人在睡觉，车得晚上才开，有些人能睡到八点才起来。

    付杰在车门旁边等了会儿，看到开始有人下车，下了十来个人了，才看到睡眼惺忪付坤跳下了车，脸疲惫，从付杰面前走过都没看见。

    付杰在看到付坤的瞬间，有种想冲上去搂着他用力亲几口的冲动，那种想念终于熬到了头的喜悦感觉让他在原地蹦了好几下才冲着付坤的背影叫了声：“付坤！”

    付坤回过头看到了在他身后几步远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付杰，愣了愣才喊了声：“我靠你怎么跑来了！”

    “帮你拿东西。”付杰跑到他面前，凑过来搂了搂他的肩。

    “你傻啊，十块钱叫个三轮就能拉过去……”付坤笑着在他背上拍了拍，“别搂了，这几天转市场天天转身汗还没洗澡，都汗味儿。”

    “没事儿，”付杰搂着他的肩不肯撒手，恨不得这会能长付坤身上，他把脸埋到付坤脖子上吸了口气，“就喜欢这个味儿。”

    “哟，没想到我弟还好这口儿，”付坤乐了，反手抓着他胳膊往前拖着走，“你早说啊，来。”

    付杰不知道他要干嘛，跟着他直走到了大巴车旁边，付坤冲着正在等着司机开行李仓拿东西的几个人喊了声：“罗哥！”

    个三十岁的男人回过头，看到是付坤，马上笑着走了过来：“坤子还有人接车啊？”

    “我弟，付杰，”付坤指了指这个男人，“这是罗哥。”

    “罗哥。”付杰冲这人笑笑。

    “来罗哥，”付坤把抓住了罗哥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身边，冲付杰抬抬下巴，“你闻闻，罗哥这味儿才叫纯正，熏我路。”

    罗哥听了这话顿时嘿嘿乐了起来。

    付杰愣了愣，猛地推开了付坤，有点儿无语：“付坤你病得不轻啊！”

    付坤嘎嘎通乐：“还成，就有点儿睡眠不足。”

    付坤这次去，拿了不少货，都是秋冬的衣服，特别占地儿，付杰看到他的两个大编织袋时吃了惊：“这怎么弄？”

    “扛出去找个三轮。”付坤拿起个袋子抡到背上往汽车出口走。

    付杰赶紧也拿了另个扛着追上去：“我要没来你怎么弄？”

    “手个拖出去呗，我在那边上车就这么拖过去的，”付坤满不在乎地说，“你拖着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没事儿，”付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件米色外套是付坤上个月刚给他买的，早知道是这样，就该穿件旧衣服来，“怎么就你个弄这么，别人就包。”

    “我这不头回去么，就拿得，以后再去补货就不会这么费劲了，这里边儿还有给爸妈和你买的堆衣服。”

    付杰看了看付坤，小声说了句：“太辛苦了。”

    “这算什么啊，你回头看看，”付坤指了指身后，“人小姑娘个人去进货都好几年了，我这算什么辛苦啊。”

    付杰回头看了眼，果然看到有几个看上去挺时髦的小姑娘也样拖着个大包个人往外走。

    付坤叫了个电三轮把货拉回了家，他得先回家把货分好了拿出要卖的放到孙玮家去，剩下的就得先堆在家里了。

    “哎哟我的儿！”老妈听到他俩进门的时候，立马就扑了出来，搂着付坤使劲搓着脸，接着又喊了声，“快去洗澡！身上这什么味儿！”

    “卧铺大巴能有什么好味儿，车上铺的盖的打有车那天起就没洗过，我自产点儿，车上再蹭点儿，”付坤笑着把大包扔在客厅里，进屋去拿换洗衣服，“截儿还追着闻呢。”

    “有病，”付杰啧了声，跟着进了屋，付坤已经脱了外套裤子，只穿了t恤内裤在柜子前，有些削瘦但很匀称的身材让付杰呼吸顿时有点儿困难，他走过去，很小心地从身后搂住了付坤的腰，“哥……”

    “嗯？”付坤在放内衣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捏了捏他胳膊，“宝贝儿我那条黑色的内裤呢？”

    “黑的？”付杰犹豫了下，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烧，低头把脸贴到付坤脖子上，“我拿出来搓小摸了。”

    付坤关上抽屉笑了好半天才转过身，手指在他下巴上弹了弹：“截儿我问你，你打算搓我内裤到什么时候？”

    “你要不穿内裤了我就搓枕巾。”付杰看着他。

    “傻货，”付坤过去从榻榻米上拿了内裤甩着往外走，“今儿晚上我就不穿，你搓枕巾吧。”

    付坤这回不光进了货，还给家里人买了堆东西，他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样样往外拿。

    老爸老妈和付杰的衣服大堆，dvd机和个便携式小电视，给老妈买了几套护肤品，老爸的皮带剃须刀，还给付杰买了个cd机。

    “哎，这些东西咱这没有么，又不是老乡买东西不方便，进城赶个集买堆。”老妈啧啧地看着。

    “是都有，那不是感觉不样么，平时没想着要买，去了看到什么都想买了。”付坤笑笑。

    “那你回来上街去买不行啊？”老妈不能理解。

    “那就体现不出来我哥的诚意了，”付杰直贴着付坤后背坐着，下巴搁他肩上，“这千里迢迢扛大包扛回来的才能表达心意。”

    “没错！”付坤打了个响指，又看着老爸，“爸你去挑个手机吧，我给你买，平时出门方便。”

    “不要，我用不上，我下了班就回家了，回晚了你妈还唠叨，用不着那东西。”老爸摇摇头。

    付坤啧了声，又扭头看着老妈：“妈要不你来个？”

    “得了吧，就单位那个江阿姨，你记得么？她买了个，每月电话费吓死人，她现在接电话每次不超过分钟，说话比天气预报都快了，”老妈摆摆手，“我才不想报天气预报。”

    “我给你们交话费，你慢慢说，要不你唱也行……”

    “不要！”老妈喊。

    “得，”付坤叹了口气，转过头冲付杰开了口，“截儿要不给你买个玩？”

    “以前吧，不知道有点儿钱烧得慌是什么样，”付杰趴在他肩上，手在他腰上轻轻捏着，慢吞吞地说，“现在看到现成的了，烧得真是……”

    付杰摸摸付坤脑门儿：“这得上40度了吧？”

    “靠！”付坤乐了。

    付坤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付杰也没睡踏实，本来今天人回来了，应该倒头就睡的，但俩人大概是有点儿兴奋，过了12点眼睛都还瞪着。

    “这批货要是卖得不错，就按这路线走，明年，应该能把家里的钱还上了，”付坤盘算着，“然后看看能不能再弄个摊位，扩大点儿地盘。”

    “嗯。”付杰挨着他侧躺着，听着他说。

    “其实我这么进货，成本比原来高，”付坤的手指在付杰腿上下下弹着，“我这次问了问，这么去进货的，人家都有自己的铺面，不过我还是打算这么弄，东西跟别人不样，好卖。”

    “嗯。”

    “明年把钱还清，然后再攒攒，争取盘个店下来做。”

    “嗯。”

    “你困了？睡吧。”付坤说。

    “没困，听你说呢，”付杰笑笑，“这几天晚上个人睡这儿真没意思。”

    “我说完了，”付坤拉了拉被子，“咱俩块儿睡的时候很有意思么，还不是往枕头上砸就睡着了。”

    付杰想说那是你，他自己每天都得付坤睡着半小时以后才能睡着。

    “那也跟个人睡不样啊。”付杰闷着声音说。

    “也是，”付坤想了想，“别说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我晚上在旅社睡觉，半夜往边儿上摸，靠，空的，愣半天才想起来我没在家里……”

    付杰听了这话，顿时心里阵翻腾，往付坤身边挨了挨，犹豫了会儿才说：“我这两天挺想你的。”

    付坤嘿嘿乐了：“你不想你哥想谁啊，下回进货我挑个周末，你跟我块去吧，批发市场日游。”

    “好。”付杰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付杰跑完步回来的时候，付坤已经收拾好准备去摆摊了，周末两天是每个月最赚钱的日子。

    “我跟你去。”付杰跑进屋里换衣服。

    “嗯，正好帮我把这几天要卖的东西拿孙玮那放着，”付坤咬着馒头，“晚上带你吃好的。”

    付杰换了衣服，把付坤给他买的cd机塞到书包里，付坤还给他买了堆cd碟，都放在个黑色的袋子里。

    付杰翻了翻，拿了张gn'r也塞进书包，准备把袋子放回桌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压在几张cd碟下面的碟，付坤带了台dvd回来，大概也买了点电影碟。

    他顺手抽了两张出来想看看是什么，拿在手上之后他却整个人都愣，接着就觉得血全涌到了脸上，被刀扎了下手似的又把碟扔回了袋子里。

    “好没？走了。”付坤进了屋，把他书包拿过去拎着。

    “你……”付杰回头看着他，还没缓过劲儿来。

    付坤瞅了他眼，又看了看袋子，伸手进去拿出了他刚扔回去碟子看了看乐了：“哎忘放好了。”

    “你买这个干嘛？”付杰有些艰难地开口问。

    “看啊，”付坤把碟拿出来放进了抽屉里，“你想看就看……不过别让爸妈看到，用那个小电视在咱屋里看……”

    “我不看毛片儿！”付杰有点无奈。

    “为什么？”付坤很快地转过头看着他。

    付杰看到付坤眼神里闪而过的疑惑，顿时觉得有点儿心虚，于是低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付坤立马乐了，勾着他脖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高的帅小伙了，看这个也正常。”

    “……哦。”付杰没再说什么，很快地走出了屋子。

    付坤看毛片儿，那个小电视没准儿就为了看毛片儿买的！付杰觉得自己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难受滋味儿。

    说实话，付坤看毛片儿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就他这年纪交个女朋友上个床都正常，但是……付杰皱皱眉，自己心里这种混杂着不安和隐隐绝望的感觉让他有点儿吃不消。

    付坤整个高中阶段都在瞎混，但基本没有关系很近的女生，也没女朋友，似乎他的心思就在玩，画画，赚钱这上头，就个陈莉，还混得跟哥们儿似的。

    付杰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付坤正经谈恋爱了会怎么样，付坤总有天会有喜欢的姑娘，也许过不了久他就会带个姑娘回家……

    付杰突然有些脱力，有种陷入了沼泽的迷茫。

    付坤的新货定位还是年轻人，除了衣服，他还搭配了不少配饰，特夸张的什么骷髅戒指，蝎子项链之类的，这些东西他自己特别看不顺眼，觉得往身上弄立马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二傻子范儿，但他知道这些东西配上衣服肯定好卖。

    上午把东西摆好之后，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付杰在边坐着帮他收钱，边有搭没搭地跟小成成聊天，不太忙的时候他还会溜达到程青青的摊上坐会儿。

    程青青直卖女装和小女生的玩意儿，生意也不错。

    “杰，”程青青坐到他身边，从统的小车柜子里拿出了个盒子，递到付杰手上，“姐送你的。”

    “送我？为什么？”付杰愣了，看了看手上的盒子，是块swatch的潜水表，他赶紧把盒子放回程青青手上，“这个我不能要。”

    “哎，拿着，”程青青笑了笑，把盒子又塞到他怀里，“你听姐说，这个表啊，是要谢谢你哥。”

    “我哥也没干什么，用不着这么谢啊。”付杰大概明白了些。

    程青青经常能弄到特别便宜的衣服裤子，过时了的，错了的，付坤每次都能帮她出主意改改卖，就上个月她还弄了批锥子腿的牛仔裤，这会儿都流行大喇叭，于是付坤建议她把裤子都剪掉半，处理下弄成毛边的五分裤，她照着弄了，卖得还挺好。

    “你别管了，这跟我赚的比真不算什么，”程青青拍了他巴掌，“别跟你哥学得这么不干脆行么！让你拿着就拿着！又不是给你套房子！”

    付杰很无奈地拿着表被程青青赶回了付坤的摊位。

    “青青送的。”付杰把盒子递给付坤。

    付坤拿过去看了眼，笑了起来：“哎，这姐姐真是……”

    “留着吗？”付杰问他。

    “留着吧，还给她她肯定不要，还得开骂，”付坤伸手在旁边坐着看漫画的程成脑袋上抓了抓，“小成成，你妈是不是越来越凶了。”

    “嗯，我妈说泼妇横行天下。”程成点点头。

    付坤和付杰俩笑了半天，程青青直很泼辣，这条街上摆摊的人都知道，付坤还没来这儿摆摊的时候，旁边杂货铺老板老跑她摊子上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被她堵店门口骂了三天，到现在见了她都绕着走。

    付杰很享受这种陪着付坤出摊儿的感觉，看着付坤跟顾客介绍，谈价，跟小成成聊聊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这种时候，他往往不会去想那些心烦的事，只是抓紧时间感受，谁知道这种日子能过久呢，以后换个姑娘坐这儿陪着，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今天从下午开始生意就很好，付杰直帮着他收钱，忙到快收摊了才算是稍微闲下来了些。

    “会儿收了东西咱俩跟孙玮去吃个夜宵，前几天他就跟我说了，”付坤捏捏他的肩，“好久没跟他块儿喝酒了。”

    “嗯。”付杰靠在椅子上，付坤捏得他很舒服，让他总想偏过头去在付坤手上咬口。

    他陪着付坤把推车推到孙玮家楼下的时候，孙玮已经在等着了，几个人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付坤问了句：“人呢？”

    孙玮看了看表：“说好了十点，直接过去等吧。”

    “什么人？”付杰问付坤。

    付坤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孙玮正在追的个姑娘，挺有戏的。”

    “啊。”付杰看了眼正在锁杂物房门的孙玮。

    “还有那姑娘她妹妹，”付坤顿了顿又接着说，“跟你差不大，也高，附中的，跟中挺近……”

    付杰很快地扭头看着付坤：“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