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狼马 作者:巫哲

    系里收到的那封信,内容并没有公开，但跟举报付杰和蒋松同性恋那种有明显漏洞与不合理的那封信不同，这封信简单明了，除了这张a4纸上复印的内容，寄信的人没有留下个字,但内容足够能锁定它的范围，进行了简单的笔迹对比之后,就能确定是刘伟。

    而且刘伟并没有否认,在看他看信的内容之后，对着这张纸愣了好几分钟，最后轻轻说了句：“没错,是我。”

    系里对这件事的最后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刘伟在夜之间已经红遍整个分校区,学校论坛上也有人在议论这件事。

    刘伟不上课的时间全都坐在宿舍里发呆，宿舍里的人没有安慰他，每个人都被他在背后各种抱怨和鄙视过，就连脾气最好的伍平山，见到他都直接扭脸走开。

    付杰能感觉到刘伟的目光经常长时间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愤怒和仇恨，但他始终没有回应，他没有时间，快到期末考的时间了，又马上要考四级，他每天都把自己埋在书里，对于刘伟基本属于眼不见心不烦。

    考完四级之后，付杰给付坤发了个短信，说考完了感觉还不错。

    他没有直接回宿舍，刘伟这件事，学校的处理是让他休学年，刘伟这几天就准备回家，对每个人都没有好脸色，宿舍里的气压很低。

    付杰去学校门口转了两圈，塞了堆吃的之后才捂着吃撑了的肚子回了宿舍。

    进宿舍刘伟就从床上了起来，迎到了他面前：“付杰，我想和你谈谈。”

    没等付杰回答，旁边正拿了毛巾想去洗澡的许豪把毛巾往床架子上狠狠抽了下，吼了句：“你还想干嘛！有完没完了！”

    “我跟他谈，又不跟你谈！”刘伟突然也吼了起来，指着许豪，“关你什么事！身肥油！”

    躺在床上打瞌睡的蒋松跳了起来，在许豪的毛巾抽到刘伟背上的时候冲过去对着刘伟的屁股踹了脚：“你还真当我们宿舍的人脾气好得没上限啊！”

    “谈谈就谈谈，”付杰看着被撞在门上靠着还是脸愤怒的刘伟，“你要在哪儿谈？”

    刘伟盯了他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杰别去，”伍平山拉住了正要跟出去的付杰，“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呢。”

    “没事儿，”付杰拍了拍他的肩，“我又不傻。”

    刘伟在前面埋头走，直走到了宿舍楼后面才停下了，回过头，像付杰竖了竖拇指：“变态，你够厉害。”

    付杰笑笑没说话，四周没有人，他不知道刘伟想干什么，但如果他在这里被激怒了揍刘伟顿的话，楼上没准儿会有人看见。

    所以他压着内心的烦躁，没有出声。

    “我说你是同性恋你是不是特别生气，”刘伟突然笑了起来，“我就是讨厌同性恋，就是觉得变态恶心！你就是变态，就是恶心！”

    付杰双手插在裤兜里继续看着刘伟。

    “不管怎么样，我还可以重头来过，我是个正常人，”刘伟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如果你是……”

    “你不用老跟我比，我根本就没兴趣知道你什么样。”付杰打断他的话。

    刘伟还是把后面的话坚持着说了出来：“但如果你是同性恋，辈子也别想了，你有钱也没用，拼命学也没用……”

    “如果？那看来还是不确定我是不是啊，”付杰抬手在自己下巴上轻轻敲了两下，“不过恭喜你，答对了。”

    刘伟愣了愣，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他。

    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字句说：“我就是同性恋，我从小就是。”

    说完这句话，付杰转身走了，没有再回头看刘伟的反应。

    付杰顺着路快步往前走着，带着几分冲动和不管不顾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猛地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是他第次这样清楚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我是同性恋。

    无论是对付坤还是对蒋松，他都从来没有这样表达过，这样没有掩饰，没有避闪，没有退缩。

    我是同性恋。

    他说出来了，面对个敌视他，厌恶他的人。

    在这瞬间他突然体会到了蒋松那种永远无所谓的勇气究竟是怎样的。

    这勇气不仅仅是勇气。

    还有反抗。

    有不甘，有愤怒，有倔强，有各种各样的憋屈和不服。

    是的，我是同性恋。

    我就是同性恋，又如何！

    又怎样！

    怎样！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想要奋力呐喊挣扎的冲动里。

    付杰跑到学校小卖部，买了瓶冰可乐，口气灌了下去，冰凉的感觉顺着身体慢慢向全身渗透开来，尽量他心里依旧有些沉重的东西狠狠束缚着，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丝轻松，努力想要放开自己的轻松。

    他走出小卖部，掏出手机拨通了付坤的电话。

    “喂？”付坤的声音混着嘈杂传了过来。

    “哥，付坤。”

    “嗯？”

    “我是同性恋。”付杰说。

    付坤顿了顿：“我知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付坤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我需要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

    付坤想了想：“我没什么想说的，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

    付杰笑了笑，轻松地往前跑了两步：“你上次是不是说进完货要休息两天？”

    “是啊，这阵挺累的。”

    “那你休息了没？”

    “没啊，”付坤啧了声，“我不就是想休息两天去看看你么，结果您那么不领情，我还休个屁啊。”

    “那你过来修修屁吧，”付杰乐了，“你晚点儿过来，接我回家。”

    “哟这么给面子，”付坤喊了声，“行，你什么时候考完试提前告诉我，我过去接你。”

    刘伟跟付杰“谈话”后没到星期，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学校，没有参加最后的考试。

    他走，宿舍里的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我觉得让他休学就对了，”伍平山捧着本棋谱，自打知道他摆摆棋子就被刘伟说成是装高雅之后他直都没再看过棋谱，“他有心理问题，再这么下去要出大问题的，他应该去看病。”

    “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许豪啧了声，“要不也不会最后变成这样了。”

    “你俩快闭嘴，”蒋松往许豪屁股上蹬了下，“好容易他走了，你俩还在这分析，没怀念够啊，过年他就又回来了，到时再去跟他说嗨好久不见吧。”

    付杰躺在上铺听音乐，他的心情大概跟别人的都不样吧，他不喜欢刘伟，但对于刘伟次次的挑衅，他还是直忍到了最后才爆发。

    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刘伟逼着他往前迈出了步，无论这步是大是小，却是他直没能迈出去的。

    在又次否定了自己之后，他被逼着重新认识了自己。

    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付坤是在他们考最后科的时候到学校的，这回他没再制造惊喜，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叫上你们宿舍的人块儿，先去搓顿，别叫那个萝卜通气儿的。”

    “萝卜休学了，”付杰笑笑，“已经回家了。”

    “哟，是么？”付坤愣了愣，本正经地说，“那我叫的大妈和俩孩子怎么办啊，还在我车上呢。”

    “付坤你这个王八蛋，”付杰捏着嗓子，“把我们孤儿寡母的骗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靠，”付坤乐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么。”

    “薄情男花言巧语欲甩发妻，痴情女红颜怒……”付杰顿了顿，没想好后边该怎么说。

    “不行了吧，”付坤嘿嘿通乐，“知音看少了啊。”

    付杰清了清嗓子：“痴情女红颜怒割其**。”

    “……你狠！”付坤呛了下，“赶紧出来！”

    “嗯，等着，我带着人出去誓死悍卫你的**。”

    付杰和宿舍里的人起出了校门，看到付坤的时候他差点又控制不住想要冲过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他只能远远地就吼了声：“付坤——”

    付坤笑着冲他扬了扬手。

    “快快……”付杰催着，加步了脚步。

    蒋松跟在他身后，很轻地说了句：“又激动成这样。”

    付杰顿了顿，回过头看着他。

    “走，”蒋松往他肩上拍了巴掌，拔腿往前跑，“饿死了！”

    付杰可算逮着了个机会，赶紧也往付坤那边冲了过去，冲到付坤面前的时候付坤摆了个马步，付杰冲过去对着他狠狠撞了下，又不露痕迹地在他腰上轻轻捏了把。

    “哥哥好。”蒋松还是很礼貌地跟付坤问好。

    “……乖，”付坤看着蒋松，以前他看蒋松就是个跟付杰样的小屁孩儿，但自从付杰告诉他蒋松的事之后，他直对蒋松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每次都这么严肃地叫我，听着跟叫叔叔好似的。”

    “童年时期的记忆是很深刻的啊，哥哥。”蒋松笑着说。

    “哥哥好。”许豪跟伍平山也跟着蒋松叫了声。

    “哎，好就好吧，吃饭去，”付坤伸手往付杰肩上勾了下，想把他搂过来，但很快又松了手，“怎么这么不顺手……”

    “我来。”付杰笑着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187了。”

    “放屁半年长两公分当你们食堂老板是刘永好呢！”

    “那你为什么不顺手了？”

    “你哥缩水了呗。”

    学校附近没有什么特别牛的馆子，都是经济小炒实惠火锅之类的大众玩意儿，付坤转了半天，本来请他们吃顿好的，现在没办法以质量取胜，只能以数量了。

    找了个鱼头火锅店，点了个加料火锅，又弄了大堆菜，几个人撸撸袖子开始埋头大吃。

    吃了通垫了个底儿之后，才开始慢慢边喝边聊。

    因为刘伟是最近的最大亮点，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了他身上。

    刘伟后来的事付杰直没有跟付坤细说过，他怕付坤担心，只是说了个大概，听到许豪脸通红地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付坤皱了皱眉，看了付杰眼。

    他后悔没早点过来，之前付杰被人这么背地里搞鬼承受着少压力？

    付杰从小被宠着惯着，没怎么受过气，没被人这么阴过，付坤看着付杰嘴角始终挂着的笑容突然很心疼。

    他伸在桌子下边轻轻拍了拍付杰的腿，付杰转过脸来小声说了句：“真没事儿。”

    吃完饭的时候，几个人都喝了不少，全都两眼发直脚底打滑了，蒋松酒量算可以的，起来的时候也晃了好几下。

    付杰干脆挂在付坤身上不撒手，本来这么久没见到付坤他就想得不行，恨不得上去连亲带啃咬上几口，现在喝了点儿酒，就是粘着不放了。

    “你们这点儿出息，”付坤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钱包把帐结了，拖着付杰走出小饭店，看着旁边迷迷瞪瞪的几个人，“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付杰搂着他，下巴直搁他肩膀上，抬手指了圈，最后指了指蒋松，“他，手个就弄回去了。”

    “他自己也差不了。”付坤研究了下蒋松的状态。

    “回宿舍没问题，”蒋松笑了笑，很潇洒地左手许豪右手伍平山往自己身边拽，三个人撞成团，“我们回去了，哥哥你早点儿休息。”

    付杰的胳膊直绕在付坤脖子上，付坤为了保持呼吸，不得不用手拽着他的胳半拖着他往旅店走。

    “截儿，”付坤边走边说，“你想吐就撒手，千万别吐我脖子上。”

    “吐你脸上。”付杰开口就傻乐。

    付坤偏过头看了他眼，这小子喝点儿酒就爱这么傻笑：“你试个，信不信我直接就给你扔这儿醒酒。”

    “不信，”付杰继续傻乐，“你……舍不得。”

    付杰的呼吸都扑在付坤耳朵上，热乎乎的，让付坤身上都有点儿冒汗了，他笑了笑：“这么了解我。”

    付坤之前在旅店已经开好了个标间，把付杰连拖带拽地弄进房间扔到床上之后，他已经折腾出了身的汗。

    “你躺会儿，我洗个澡，”付坤把趴着付杰翻了个个儿，“门我没关，你要难受就进去吐，听见没？”

    “听见了。”付杰闭着眼回答。

    “你这酒量也太残次了，”付坤小声嘟囔着进了浴室，“二两唱歌三两睡觉……”

    听到付坤的话，付杰又闭着眼躺在床上傻笑了半天，过了好会儿才止住了。

    他的确是酒量不行，现在闭着眼就感觉自己连人带床都个劲儿在转着。

    以前对付坤最大胆的想法，就是希望有天他跟付坤块儿喝酒，趁付坤醉了的时候偷偷亲下摸把的，现在看来，这希望是注定要落空了，他就想不明白，付坤怎么就这么能喝呢？

    “为什么呢……”付杰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着，“酒圣啊……”

    付坤在浴室里刚脱了衣服把脑袋冲湿了，付杰突然就扶着门框晃了进来。

    “要吐啊？”付坤赶紧扭头问他。

    “不吐，”付杰只手撑着墙，只手拉着裤子拉链，“要嘘嘘。”

    “……你嘘吧。”付坤转回头继续洗。

    洗了半天也没听到嘘嘘声，他回过头，看到付杰拧着眉还在拉链那儿来回扯，他叹了口气：“拉不开啊？”

    “你给我买的伪劣裤子！”付杰低着头小声喊着，“我还不敢用力！”

    “用力呗，坏就坏了。”付坤笑笑，把水关掉了，省得溅到付杰。

    “我才不怕坏！我怕夹鸟儿！”付杰啧了声。

    “靠，”付坤没忍住乐了，把付杰的手拽开，帮他把裤子拉链给拉开了，“尿吧。”

    “掏。”

    “掏什么？”

    “不掏我怎么尿！”

    “付杰我抽你啊喝了点儿酒就装大爷，尿个尿还得有个人帮你掏鸟儿？”付坤推了他把，“赶紧尿完了我还洗澡呢。”

    付杰头有点儿晕，被他这推，直接撞到了墙上靠着：“憋死了……”

    “哎……”付坤挺无奈地走过去，拉开了他的裤腰，“你别尿我手上啊。”

    “嗯。”付杰很认真地点点头。

    付坤咬咬牙，把他内裤往下拽了拽，说实话，这动作在喝迷糊了的付杰眼里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在连晕乎劲儿都还没喝出来的付坤眼里，实在是有那么点儿……

    付坤看到付小杰蹦出来的时候，迅速缩回了手，抓着付杰的衣服把他转过去对着马桶：“瞄准了快尿！”

    “飞流直下三千尺……”付杰撑着墙开始尿，“哥你不用手扶着会尿鞋上吗？”

    “我会尿你脸上！”付坤想发火都没脾气了。

    付杰尿完了之后，裤子都没提，直接滑到了脚面上，接着转身搂住了付坤，整个人都靠了过来，付坤被压得后腰都顶在了喷头开关上：“干嘛你？”

    “洗手。”付杰下巴搁他肩上，手绕到他身后拧了拧，水从喷头里喷了出来，洒得他身脸全是。

    付坤后腰顶着开关，姿势很难受，这会儿突然有点身体僵硬，想推开付杰手却没动，想说点什么也没开口。

    水静静地喷了几分钟，付杰突然像被吓着了下猛地直了，瞪眼儿看着他：“怎么了！”

    “啊？”付坤愣了，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付杰头发上还滴着水，遮掉半个眼睛，过了会儿才迷迷瞪瞪地说了句：“我睡着了？”

    没等付坤再说话，他转身晃着走出了浴室，还差点让裤子绊倒。

    “湿衣服脱掉！”付坤在浴室里喊了声，赶紧连冲带搓地胡乱地把澡洗完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看到付杰裹着身湿衣服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床单也湿了大片。

    “烦死了！”付坤过去在付杰屁股上甩了巴掌。

    付杰动不动地继续趴着，连哼哼都没哼哼声。

    付坤叹了口气，把他翻过来平躺着，再很费劲地把他身上湿了的衣服裤子都给扒了扔到边。

    扒到内裤的时候付坤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内裤也给扯了，再从自己包里翻了条内裤给付杰穿上。

    干完这些，付坤身汗都下来了，澡白洗了。

    “截儿，”他过去拍了拍付杰的脸，“咱去那张床上睡好不好？这边都湿了……”

    “嗯。”付杰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付坤把他拽起来扔到了旁边的床上，付杰睁开眼睛说了句：“头晕。”

    “睡。”付坤说。

    付杰闭上眼睛没几秒钟就拧着眉毛又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付坤在床沿上坐着看了会儿电视，转过头看着付杰脸坚强不屈好像立马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笑着伸手在他眉间按了按，又慢慢滑到他嘴唇上。

    停留了小会儿，付坤低头凑过去在他脑门儿上轻轻碰了碰。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刘伟，大家的评论几种态度我之前都猜到了，有大快人心的，有说刘伟可怜的，有说截儿拿日记不对的，还有说不该报复应该劝刘伟去看病的。我之所以折腾这章这么本，就是考虑到了这些。

    其实我就想说点，不要用你们现在对心理疾病的认知和现在的心智去判断帮大概生活在0506年的十七八少年。

    另外大家不都挺懂心理学么，如果付杰直忍，或者在拿到日记以后来个刘伟大拯救，那这个童年在福利院长大小时候报复人要用花盆砸的付杰就彻底崩坏了，他不可能面对个而再而三拿自己最不能触碰的点来反复戳的人有什么圣母心，我觉得他看了日记以后觉得刘伟挺可怜并且如果不是刘伟再惹他他也不打算怎么着这点就已经够圣母的了。

    明天要带老太太去摘果果，只能后天了，话说我长假比上班还忙碌啊真是太么么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