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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的故事 作者:桔子树

    章云靓本来早已经不管王颢这边的事,现在听到消息杀过来,还没进门就领着人闹了起来。章非本来就没主意,此刻受打击过度,被亲闺女三言两语的挑拨,顿时也觉得老伴走得蹊跷,毕竟医生可从来没说过,王颢这病不能喝酸奶。

    徐知着前脚刚刚办完手续,章云靓后脚就举着横幅冲进了医院大堂;等徐知着联系好火化的事谊,医生们已经被她领着人堵在了办公室里。

    大群人就这样僵持在起,医生、保安、亲友、看热闹的病人、还有花钱雇来的混混们,彼此推来攘去,各自惊呼尖叫,闹得不可开交。徐知着完全莫名其妙,只听得主治医生惊慌失措地狂喊自己的名字,连忙分开人群把医生护到边。

    主治激动地抓着徐知着的衣服吼道:“我真的尽力了!”

    “我知道。”徐知着茫然。

    “我真的尽力了!”医生几乎语无伦次:“这就是个意外……意外知道吗?这种事谁都不好说的,你妈妈的病……”

    “我知道我知道。”徐知着边随口安抚,边把挤成团的人堆给分开。

    有人不明就里,抬手拳砸过来,被徐知着掌接到手里,扔出去两米远。

    “够了!都给我消停点!”徐知着厉声喝道。

    四下里蓦然寂,王颢住了近三个月的院,医生护士病人亲友们认识徐知着的自然不在少数,顿时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嘛?老娘在给你妈讨公道,你发什么神经!?”章云靓有老爹坐镇,又自觉占理,声色俱厉。

    “别闹了,散了吧。”徐知着疲惫刻骨。

    “什么叫别闹了!?草菅人命还不让人说啦!?”章云靓拿手指指了圈:“你们这帮医生,没有个有良心的,收那么钱把人给医死了,这就撒手不管了吗?像你们这种杀人医院,天理难容……”

    徐知着只觉无地自容,好死不死,又给蓝田丢了回脸,真不知道回头让他怎么面对这些朋友们。他抬起手,试图安抚下医生,没想到后者像要逃命似的闪开大步。徐知着苦笑,只能凑过去低声说道:“别怕别怕,没事的。”

    对方狐疑地看着他。

    徐知着面无表情地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把捂住那个正在喋喋不休的女人的嘴,直接把人扛走了。老实说,事到如今,他是真的点儿也不用顾忌章云靓和她的那位父亲了。

    章云靓路踢打不休,直到被徐知着拖回病房还在叫骂。徐知着随手把她扔到地上,颇有些好笑地蹲下来看着她:“你闹什么闹啊,医药费是我付的,就算能闹来钱也是给我,你能捞着什么好处?”

    章云靓愣,渐渐变了脸色。

    “消停点儿,别给我惹事。”徐知着声线冰冷,带着不容质疑的肃杀味道。

    章非目瞪口呆地在他身后,好像看怪物似地看着这个他从来不曾关注过的便宜儿子。

    章云靓安排的大阵仗在徐知着的强力干预下烟消云散,主治连着帮子小医生对徐知着千恩万谢,对天发誓,委屈哭诉,说绝无怠慢,绝对尽心。徐知着不觉无奈,这年头真是穿鞋的怕光脚的,毫无道理可讲,这群人因为他的事无辜被打了骂了吓了,末了自己还成了个好人。

    徐知着懒得关心章家父女的心情,手操办了母亲的事。章云靓发现无利可图再也不肯出现,章非被逼无奈还是只能回头来找徐知着商量。章非与王颢相伴十几年,虽然少有些看不上这个老伴,但要说没感情,那也不可能。而且他衣食住行向由王颢照顾,陡然没了这个人连生活都没了方向,反而觉出她的好来。

    徐知着与这位继父本就无仇无怨有如陌路,现在对方肯配合,他也很感谢,毕竟场丧事由他个人做出来也不像。就这样,两个男人捧着骨灰盒回了老家,买坟地设灵堂,请了八音鼓手吹吹打打,糊上两间灵棚,请了人来开办流水席。

    章非人老迟钝,连伤心都要慢慢回味起来,回到老家触景伤情越来越难过,每天不是躺在床上发呆流泪,就是抓着亲朋好友细说老伴生前往事,从粥饭说到衣裤。徐知着越听越觉得虚伪,活着的时候倒没见这么惦记,连治病的钱都不肯拿出来,现在人都不在了,说给外人听这些又有什么用?

    现代人办事虽然简化了很,但红白喜事毕竟是人生大事,章非既然靠不住,说不得,就得徐知着这个孝子来张罗。每日白天迎客,晚上守夜,程序繁琐,忙得连悲伤都没工夫。徐知着几次想打电话给蓝田,就算他暂时不能回国,能听听他说话心里也踏实,可又觉得这种时候找他就是利用他,毕竟按蓝田的个性是定要跑过来帮他的,思来想去,还是忍了。

    守灵照例要七天,第六天夜里时近午夜时分,蓝田忽然拨了电话过来。徐知着个激灵醒过来接起,只听到个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家在哪里?我在火车。”

    徐知着连忙披了件衣服冲出去,叠声让他找个避风的地方着等。明日就要出殡,借来帮忙的车子已经提前停在楼下,徐知着开车冲进黑茫茫的夜色里,心跳乱了节奏。

    午夜的火车前空旷无人,蓝田裹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在街灯下瑟瑟发抖,白色的雾气笼在他唇边,鼻尖冻得通红。

    “你怎么来了?”徐知着伸手去摸他的脸,指尖片冰凉。

    蓝田低头看着他,半是委屈半是难受地说道“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因为医疗方案都是我定的。但是你也不能骂得太狠了,因为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徐知着心头软,叹息道:“我怎么会骂你呢?”

    蓝田黯然不语,嘴唇微微颤抖,他的薄唇锋利,唇线分明,此刻却冻得失去了血色。徐知着看了会儿,脑子里热,便仰头吻了上去,唇间冰凉生硬。徐知着探出舌头去抿,火热的舌尖贴到冰凉的唇上,蓝田的呼吸促。徐知着又连忙放开了他。

    “我,我不是……”徐知着忽然想起之前蓝田说的。

    “我知道。你觉得这样我会高兴,你觉得我喜欢。”蓝田眼神极为复杂,专注而恍惚,像是在看件想要却又不敢动的东西,个喜欢却又不敢碰的人。

    “不过,我的确喜欢。”蓝田双手捧起徐知着的脸,低声呢喃。

    积蓄了太久的渴望朝涌出,在这清寒的冬夜中炽热流淌。蓝田的吻有如他这个人般霸道而小心,极其细腻周道,却又灼热逼人。徐知着第次遭遇如此热吻,被人锁在怀里,吻得几欲窒息。

    许久唇分,徐知着面红耳赤,不住喘息,嘴唇被磨得嫣红。蓝田不敢再看他,只能收回手,把人揽进怀里。

    徐知着喘了阵,定下神,茫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回国,想给你个惊喜,但你不在家。”j□j退去,蓝田又冻得牙间轻颤:“去医院问才知道。”

    “来怎么也不说声。”

    “怕你不让我来。”蓝田脸色青白,眼睛被寒风刮得刺痛,便显出道红痕,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怜的模样。

    这个……徐知着倒也不好反驳,如果蓝田提前问声,自己倒是的确不会让他跑这趟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走吧,先跟我回家。”

    南方没有暖气,再冷的天也只能熬着。蓝田在北京住惯了,又贪漂亮,件衬衣、领羊绒衫再加件大衣就能过冬,眼下在这又湿又凉雪洞似的房间里冷得坐立不安。

    最后晚照例要守通宵,徐知着引了叠纸钱,投进灵前的火盆里。蓝田拉紧衣领凑过来暖手,明晃晃的焰光落在他脸上,看起来十分英俊硬朗。感觉到徐知着的视线,蓝田缓缓叹了口气:“你会不会怨我。”

    徐知着满眼迷惑的看着他。

    “我害你倾家荡产,但最终还是没能救回你想救的人。”蓝田黯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