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梁小丑混世记 作者:易人北

    平阳县有座山，山的形状像座钟，当地人便叫此山为钟山。

    钟山脚下有个小村庄，罗姓人居，所以就叫罗家村。

    钟山名字宏伟，却跟名山大川擦不上边，高不过八百尺，围着走圈也只要半天。还好山上林木不少，生活在其中的动物也不少，山中还有条溪，山脚下的土地也算肥沃。罗家村的人靠山吃山，过得也算凑合。

    罗家村中有户人家，土生土长，媳妇是外边逃荒来的，主家的罗大福从没出过村子，看到公孙氏后惊为天人，把人家子都接到了自己家，把公孙氏的父母孝敬得比对自己父母还上心。

    这么来二去，公孙氏就嫁给了罗大福，两家子合成了家。

    公孙氏嫁给罗大福后口气连生了三个娃，两男女。直把只有大福个孩子的罗家父母乐得合不拢嘴。

    罗大福的长子叫传山，次子叫传海，小女儿叫传咏。依公孙氏的意思就是有了这三个孩子后，家里能山珍海味永不断。

    给孩子取这名字，倒不是说公孙氏有嘴馋，只是罗家村家家户户日子都只能凑合着过。罗大福娶了公孙氏后，家里就了三张嘴要养，孩子出生后，又了三张嘴。任是罗大福家都下田上山忙得团团转，家里也难免会缺衣少粮。

    好在四位长辈身体健康都能下地干活，罗大福就在山里开了点地。等第二个孩子出世后，罗家的生活也渐渐安稳了下来。日子不能说盈余，但饭总能吃饱。

    这天，罗公孙氏带着孩子跟着村里人起进了县城。是为了拿山里的毛皮换点盐巴茶叶什么的，是想给孩子们算个命。

    罗公孙氏半年前就听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跟她说，说县城里来了个算命特灵的瞎子，连生男生女都能算得出来，还能帮人避厄去灾。村里很人都去算了，个个回来都说准得很。弄得罗公孙氏也跟着心动不已，就想让瞎子看看她三个孩子的命运如何。

    这不，今天总算逮着机会了，罗公孙氏就跟丈夫商量，带着山货和两个男娃跟着村里的马车进了城。

    算命瞎子的小摊了不少人，看样子生意很好。

    罗公孙氏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了自己，连忙拉着两个孩子在摊前坐下。

    “道长，麻烦您也给这两个孩子看看。看看这两个孩子以后有没有什么灾难，将来能做什么。”说着就先推出了长子。

    罗传山今年已经九岁，没怎么见过世面，县城里也是头次来，人显得有点呆呼呼的。吸了吸鼻涕就往瞎子面前。

    瞎子翻了翻白果眼，“手伸给贫道。”

    传山抓了抓鼻头，他娘赶紧推他下，“快把手放到道长手上。”

    传山听他娘吩咐，这才把只脏兮兮的小爪子搁在瞎子手里。

    他娘见他伸出的这只爪子，当时就气得拧他耳朵，“进城之前才给你洗得干干净净，这才大功夫又脏成这样。”

    “哎哟，娘，你轻点。”传山最怕他娘这手拧耳朵的功夫，弄得他两个耳朵比弟妹都大出许，快有点像招风耳了。

    “让你皮！怎么做兄长的？等回去再叫你爹教训你。”

    传海看他娘拧住大哥的耳朵不放，悄悄往后退了步，双小手藏在背后在衣服上蹭个不停。

    “咳，这孩子，嗯……”

    瞎子道士开口了，罗公孙氏赶紧放开拧儿子耳朵的手，抓着大儿子的胳膊全神贯注地听。

    “这孩子……唉。”

    “道长，您别光叹气，我儿子到底怎样？”

    瞎子摇摇头，“你这儿子辈子恐怕难以帆风顺。摸他手骨，无财、无福也无寿。”

    “什么？！”罗公孙氏腾地下起，“道长，仙长，你再摸摸他的脸，会不会给弄错了？”

    瞎子伸出手，依言摸了摸传山的脸骨。摸完就不说话了。

    “仙长，这是山里野鸡的蛋，您尝个鲜。”罗公孙氏从篮子里摸出两只野鸡蛋，放到瞎子手里。

    传山看到那两只野鸡蛋，眼睛变得贼亮，眼睁睁看着瞎子收起了那两只蛋。

    “娘，我好不容易才摸了几个野鸡蛋，你就这么送出去了？呜呜！”

    “闭嘴！不准吵。仙长……”

    瞎子翻了翻白果眼，心想不过就两个鸡蛋还这么小气，哼。当即面色颇有为难地道：“贫道也不想瞒施主，你这儿子前半生霉星高照，虽饿不死自己，但却祸及周边人。有他在家，你家就别想聚财。”

    罗公孙氏张大了嘴巴，再没想到大儿子的命会这么糟。可怜的罗公孙氏抖着嘴唇道：“仙长，难道这孩子生……”说着又从篮子里摸出两只野鸡蛋。

    “嗯，难哪。”

    这声叹息不止罗公孙氏，就连周围的人也不禁起唏嘘。不是可怜这孩子的命运，而是可怜罗家出了这么个带霉的儿子。同时又在心里庆幸，幸亏自家没这么倒霉。

    罗公孙氏就像虚脱了样，呆愣了半晌，又把次子拉到瞎子面前，这次她股脑儿把篮子里的鸡蛋都推到了瞎子面前，连篮子也不要了。

    “仙长，您再给看看这个孩子。”

    瞎子翻翻白果眼，看到篮里的鸡蛋至少有七八个，心下这才稍稍满意了点，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传海的脸和手，冒出声惊讶的叫声。

    “哎呀，你这个娃可不得了！”

    “哦？怎么说？”罗公孙氏总算来了点精神头。

    “你这孩子竟是大富大贵之命！不但福禄寿三全，而且福星高照，有他在必将满门兴旺。”

    “是吗？这、这、这太好了！哎呀，太好了！”罗公孙氏几乎是喜极而泣。

    传海偷偷瞄了眼他哥，传山对他扮了个鬼脸。两个小鬼都还太小，完全不明白这场算命对他们意味了什么。

    “谢谢仙长，谢谢仙长！”罗公孙氏抹抹眼泪，牵着两个孩子就准备走。

    也不知道瞎子是否良心发现，突然道：“且慢。”

    罗公孙氏吓得怔，就怕二儿子再出什么问题，慢慢转过头来，就听瞎子开口道：

    “你家长子的命虽不好，但因为有次子在，加上你家……”掐指算算，“你家祖辈做了不少好事，可以抵掉你大儿子带来的半霉气。只要你家平日注意累积功德，此子过了二十五岁的坎，将会由霉转福。言尽于此，还请好自为之。”说完就闭上眼神游了。

    罗公孙氏心中动，不由想到自己在生下传山后，家里确实有段时间十分难熬，直到生下传海，日子才慢慢恢复从前，而今总算能每日吃得饱饭。对照这瞎子的说法，竟是丝毫未错。

    旁边围观的人突然有人惊声道：“道长怎么会知这两个孩子谁是长子谁是次子？光摸头骨和手摸不出来吧？这两个孩子看起来也差不大。”

    “是啊是啊，好神哪！”顿时惊讶感叹声片片。

    罗公孙氏心中对瞎子已是信服非常，自然早就忘了自己曾在摊前斥责传山没有兄长的样，见这算命瞎子果真如此灵验，时喜忧参半，牵着两个啥都不懂的孩子回家了。

    而就因为这场算命，可怜的传山从此就成了村里人口中的霉星。凡是村里发生些什么事都能和他连到块，还好传山有个福星弟弟，村里人还不至于要把传山赶出罗家村。但久而久之，就连传山自己也把自己当霉星看。如果不是罗大福和罗公孙氏并没有因此排斥这个儿子，待他还是跟以前样，传山可能早就躲进山里不出来。

    就这样，罗传山天到晚盼星星盼月亮，恨不得给时间装个轮子，轱辘下就能滚到二十五岁。

    在十五岁那年，罗传山因为实在受不了村里人把他当瘟疫看的眼光，便说服了大家子，顶了他爹的名头服兵役去了。

    也不知那瞎子老道的算命是不是真那么灵验，传山以为自己入了军，霉星的名字就可以脱掉。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