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 作者:钟晓生

    两天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周家所在的武昌镇。

    叶荣秋和黑狗两人已是衣衫褴褛,面无人色,在进城的时候还被守军拦下来盘问,以为他们是行乞的逃荒者，差点不让他们进城。

    好容易进了武昌，黑狗问叶荣秋：“你亲戚家住在哪里？”

    叶荣秋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却反问他：“你身上还有少钱？”

    黑狗愣：“咋了？”

    叶荣秋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坏了,他是闻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臭，不过想必让人不太好受。他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着车体体面面出重庆的，现在却混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羞于见故人。再者这也不是他个人的面子问题,虽然周家和叶家是关系非比寻常的世家,可他到底是代表了整个的叶家，丢不起这个人。他说：“买衣服。”

    黑狗好笑：“不是你亲戚家吗，你还买啥衣服，你进去，人肯定送你几套衣服啊！”

    叶荣秋解释道：“不是般亲戚，是祖上交好的世家。”

    黑狗说：“那又咋的了，你这是遇到变故了，还怕人笑话你？他要是笑话你，这朋友也不用交了。”

    叶荣秋有点着急：“你到底还剩少钱嘛！”

    黑狗嗤道：“至于么，难道是二少爷的未婚妻？”

    叶荣秋没吭声。

    黑狗见他表情有些古怪，没想到自己竟说中了，不由愣了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起来：“那是得好好打扮打扮，那可是未来的二少奶奶，怠慢不得！这光买套衣服也不够啊！鞋也得换吧，头油怎么办呢？”

    叶荣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溜溜的，把抓住了他数钱的手，没好气地说：“算了！不买了！直接去就是了！”

    黑狗说：“我没说不买呀，二少奶奶跑了我可担待不起。不过我只有这几个铜板了，新衣服买不起，猪油倒是能弄那么小块，当头油抹抹，剩下的抹在脸上，气色也显得好。”

    叶荣秋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他，语气很冲：“干啥子嘛！你阴阳怪气是想爪子嘛？劳资有未婚妻你不痛快哈？”和黑狗在起呆了那么些天，叶二少爷说话都变得粗鲁了很。凶巴巴地问完这句话，他心跳立刻加快起来。他还有点后悔，因为他这句势必会招来黑狗十句嘲讽。（爪子：四川话干什么）

    然而令叶荣秋感到惊讶的是，黑狗并没有继续回敬，而是闷住了不吭气，还样子还真有点郁闷。

    叶荣秋心跳得快了：“你、你想爪子嘛？”

    黑狗撇撇嘴，爽快地承认：“是不痛快噻，你这龟儿子都找得到婆娘。哪家姑娘要了你，真是走了背运。”

    叶荣秋轻轻哼了声，意外地没有觉得不悦。于是他决定大人大量地原谅黑狗的攻击，拉起黑狗往周家住的院子走去。

    两人到了周公馆门口，只见大门紧闭着，门外也没人把守，奇怪的是，大门外也落了锁。按常理，极少会有人在门外落锁，这说明屋里个看家的人都没有，说不定是家人出远门去了。叶荣秋敲了会儿门，里面片死寂，果然无人应门。

    黑狗奇怪地问道：“他们是不是出去了？”

    叶荣秋心里也觉得奇怪：“可能是吧。”

    于是两人在周公馆大门外坐下等待。

    等了个小时后，还是没有人回来，叶荣秋又敲了会儿门，里面依旧无人应门。

    黑狗问他：“你来之前跟他们通过信没有？”

    叶荣秋点点头：“我离开重庆前两天我哥给他们写了信，因为我出来的匆忙，没等他们回信就来了，不过送信的应该早就到了，收到信他们就晓得我要来。”

    黑狗说：“那再等会儿？”

    叶荣秋点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

    又过了会儿，黑狗了起来：“他们家做什么生意的？你晓不晓得他们家铺子开在哪里？要不我们去铺子看看。”

    叶荣秋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黑狗摸了摸背后的门，擦了手的灰。他说：“我总觉得不太对啊，你看这灰积的，这里还有人住吗？”

    叶荣秋说：“我们两个月前还通信了，他们就是住在这啊。”

    黑狗说：“那我去周围问问邻居吧，看有没人晓得他们去哪里了。”

    叶荣秋也了起来：“我跟你起去。”

    两人敲开对面户人家的门，叶荣秋客气地问他：“请问您知道周博海先生去哪里了吗？”

    那人愣，上下打量他番：“周家早就搬走了，现在不住这了！”

    叶荣秋惊，连忙问道：“搬走了？！什么时候搬的？搬到哪里去了？”

    那人说：“个月前就搬走啦！搬到宜昌去了！”

    叶荣秋忙说：“那您知道他们在宜昌的具体地址吗？我是他们的亲戚！”

    那人看叶荣秋衣衫褴褛，以为他是家道中落来投奔亲戚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你等等。”不会儿，他就拿出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来递给叶荣秋：“就这里。”

    叶荣秋谢过了这位好心人，跟黑狗离开了这条巷子。黑狗拿过叶荣秋手里的纸条，边看边叹气：“唉，还得掉头走，去宜昌！”

    叶荣秋心中十分茫然：“怎么说搬就搬了呢？”

    黑狗说：“没办法啦！再睡晚通铺吧！”

    第二天早，黑狗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带着叶荣秋搭上了班顺风车，折返回宜昌。他们又花了天的时间，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在后日的黄昏之前，身无分文地到达了宜昌。两人按照那位邻居给的地址找到了间洋馆。这时候叶荣秋不再想自己的打扮是否体面了，他心只求这趟千万不要再扑个空，不然他就要靠刨树根刨回重庆了。

    叶荣秋和黑狗敲了敲那地方的大门，然后忐忑地在外面等着。不会儿，门被人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他扫了眼叶荣秋和黑狗，立刻不耐烦地要把门关上：“走走走，没有钱！”

    叶荣秋连忙伸手抵住门，对着那人叫道：“宏宇哥！”

    那男人愣了下，关门的动作停下了，疑惑地打量着叶荣秋。叶荣秋鼻子酸，羞惭地哽咽道：“是我……叶荣秋。”

    被叶荣秋称为宏宇哥的男人愣了下，认出了叶荣秋，副生吞了鸡蛋的表情：“茂实？！你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叶荣秋说：“我在路上遇到了日本人的空袭……唉，总之言难尽！”

    周宏宇赶紧让出条道来：“快快快，进来说。”他看了眼黑狗，问道：“这是你家仆人？”

    叶荣秋迟疑了下：“是……是我的朋友。”

    周宏宇没有问：“先进来再说！”

    周宏宇把叶荣秋和黑狗迎进门，匆匆带着他们往厢房走：“我先安排人给你们洗洗，天呐，竟然弄成了这幅鬼样子！不过遇到了日本人，活下来就算好的了！”

    叶荣秋苦笑：“是，还活着就很好了。”

    周宏宇看了眼他五颜六色的脸，调侃道：“快些走，可千万别让我妹妹看见了你这副鬼样子，要不她闹着要退婚，我这妹夫可就丢啦！”

    叶荣秋第反应竟是去看黑狗，然而黑狗什么表情也没有，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周宏宇命人把黑狗和叶荣秋带去洗漱衣，叶荣秋和黑狗便分开了。仆人把叶荣秋带进浴室，叶荣秋已经半个月没看见浴缸和莲蓬头了，亲切的好像看见了亲人般，差点扑上去抱住莲蓬头狂亲，好歹矜持到仆人替他放完水出去，他才急不可耐地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把整个人都埋进了水池中。

    叶荣秋痛痛快快地洗了近个小时，搓掉了两层皮，如果不是他饿了很久，洗的快要缺氧了，他还恨不得再洗掉第三层皮。换上周宏宇给他准备的衬衫西裤，往手上脸上抹完香喷喷的雪花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叶荣秋觉得自己重获新生了。

    叶荣秋神清气爽地走下楼，周宏宇就在楼下等着他。他瞧见叶荣秋下来，笑着迎了上去，拍拍叶荣秋的背：“这才是我认识的二少爷嘛！瞧这俊样，我说句胳膊肘向外拐的话，你做我妹夫，可比我妹妹都漂亮！”

    叶荣秋被他说得红了脸，心里却有点闷闷不乐的。他想说我和你妹妹的事情还没成定局呢，别副这事儿已办成了的样子。可他不好意思当面拂了周宏宇的面子，于是他只能转开了话题：“伯父呢？”

    周宏宇说：“父亲出去了，我妹妹也和朋友出去看电影了，她可是新时代新女性，活泼的很，不甘心做深闺里的小姐。他们晚上会回来，我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们早点回来，晚上我们起吃饭！真是好久不见啦！”

    两人起往客厅走，叶荣秋边走边问道：“对了，你们怎么突然搬家了？”

    周宏宇叹了口气：“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其实也是怕了日本人。我父亲是最关注战时新闻的，两个月前他就说，日本人再这么势如破竹的打下去，武汉沦陷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日本鬼子攻打徐州的时候，父亲说旦徐州沦陷，东面就打得差不了，该往西面打了，日本鬼子下步的目标就是武汉，于是他就立刻带着我们就举家搬到宜昌来了。我原还指望着……唉！都是痴人说梦，那些家伙，有什么值得指望的！这眨眼，徐州真的就被日本人攻陷了！如果不是报纸上总在登前线死伤者的报道，我简直怀疑这仗究竟有没有打，为什么城池总是丢得那么快？不过我们虽然搬到宜昌来了，在武汉还有很事情没筹措完成，最近可忙死我们了，成天武昌宜昌两头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办了实业工厂，根扎在那里，动都动不了，要卖呢，这打仗的时候谁又肯卖呢？难道卖给日本人？”

    叶荣秋听得迷迷糊糊的：“徐州……沦陷？什么时候的事？”

    周宏宇说：“就是昨天的事啊！你没有看报纸吗？”

    叶荣秋已经半个月没看过报纸了，他连馍馍都快吃不起了，哪有闲钱买报纸看？不过战场上的消息沿途听人唠嗑的时候少少听了点。没想到，他和黑狗在路上耽搁的这点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大事，连徐州也沦陷了……

    周宏宇苦笑：“我们都说父亲料事如神，他简直比蒋委员长还厉害，场仗还没开始打，他就能断出最终的输赢来。只不过从开始到现在，父亲从来没说过咱的军队能赢鬼子……全是输……都叫他断中了……”

    每个中国人听了这句话都要苦笑，叶荣秋也不例外。

    这时两人走进客厅，叶荣秋看见客厅里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那男人没把西装穿的端正，却穿出了不羁来，衣襟敞着，里面衬衫的头三颗扣子没扣，露出好大的片胸膛和锁骨来。然而他这样穿却并不邋遢，相反，他生的是副天生衣服架子的骨骼，西洋人设计的西装在他身上居然意外妥帖合适，慵懒地演绎出番别样风格来。

    叶荣秋愣了下，刚想问周宏宇这位少爷是周家的什么人，周宏宇却先他步叫了起来：“哇塞，妹夫，你这位朋友身材可真好！”

    这时坐在客厅里的那位把头抬了起来，叶荣秋猛向后退了步，惊得口干舌燥：这位他看来气度非凡的少爷居然就是黑狗！

    黑狗看见叶荣秋震惊的仿佛丢了魂的样子，也愣了愣，不自在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子：“周少爷，有没有便装？这衣服我穿不习惯。”

    周宏宇本想给黑狗套长袍马褂，可是叶荣秋说黑狗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佣人。他摸不准黑狗到底是什么身份，便为他准备了和叶荣秋样的行头，没想到黑狗是块不露相的璞玉，竟能将衣服穿出这种气派来！他连忙迎上去：“哪里不合适？我看着很合适！你穿得这么英俊，反叫我以后不好意思再穿了！”他转头对叶荣秋说：“妹夫，快给我介绍下你这位朋友！”

    叶荣秋皱着眉低声道：“别叫我妹夫。”

    周宏宇拍着他的肩大笑：“哟，还害起羞来了！”

    叶荣秋微恼地挣开他的手。他要对周宏宇介绍黑狗，然后还没开口自己先愣了：他应该怎么介绍呢？他对周宏宇说黑狗是自己的朋友，既然是他叶二少爷的朋友，这阿猫阿狗的名字怎么说的出口？可黑狗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大名。

    叶荣秋迎着周宏宇期待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说：“他姓钟。”

    “噢？”周宏宇好奇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叶荣秋看了眼黑狗，黑狗似乎很明白他的苦恼，正抱着胸看戏似的看着他。叶荣秋懊恼地瞪了他眼，硬着头皮含糊道：“他是钟家的长子……就是当初在重庆跑货的钟家。你可以叫他……阿黑。”

    周宏宇愣了下：“阿黑？”

    叶荣秋点点头：“这是他……表字。”

    周宏宇惊讶地看向黑狗，见黑狗没有反驳，便笑着对他伸出手：“阿黑，幸会。”

    黑狗客气地握住他的手：“周少爷，幸会。”

    周宏宇忙道：“什么周少爷，我瞧你年纪不大，看样子……二十岁？”

    黑狗说：“差不。”

    周宏宇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啊。既然是茂实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跟着他叫我声宏宇哥就好。”

    黑狗和他握完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叶荣秋。叶荣秋被他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却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因此心中阵忐忑。因为这心里的忐忑，牵连的全身都起了反应，肚子如雷鸣般咕噜叫了起来。

    这阵轰动的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叶荣秋的脸瞬间红成了颗西红柿，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宏宇猛地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忘了，你们这路狼狈地过来，势必饿了许久，我就想着晚上要丰盛地招待你们吃顿，却忘了让人送东西来给你们垫饥！快，快，到那坐着，我们马上叫人送点心来！”

    于是跑来名下人引着叶荣秋和黑狗入座，周宏宇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吃点，我很快就回来！”说罢就急匆匆走了。

    周宏宇走，黑狗便凑到叶荣秋身边，笑嘻嘻地在他耳边叫道：“阿白。”

    叶荣秋心头跳，怔忪地看着黑狗。

    黑狗说：“我黑你白，岂不正好。”

    叶荣秋不明所以，以为黑狗在同他开玩笑，于是便开心的笑了笑：“嗯……嗯。”

    黑狗嘴角勾了勾，那笑却是带着嘲讽的：“叶二少爷，你太抬举了，黑狗怎么配做二少爷的朋友。钟家也早就没了，上不得台面。”

    叶荣秋窒，腔喜悦被浇的灭了个彻底。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方才羞于将黑狗的名字说出来，的确是觉得有些丢人，可他……不管怎么说，他绝没有看不起黑狗的意思！他想要辩解，却只说出了句“不是的”，就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黑狗则已从他身边退开，面无表情地抓起块糕点丢进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二货专业户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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