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满藤 作者:七尾茶

    望途高档小区的23层内，主卧片漆黑，只听得见均匀的呼吸声。

    沈俞晔先开了客厅的灯，位于中央位置的饭桌上，依旧留着张绿色小便条，上面温馨的留言，惹得他嘴角轻轻笑。娟秀的字迹透露出的满满关心，也将他满心的疲惫扫而光。他放下沉重的公文包，轻轻进卧室瞧了瞧已经睡着了的陈鸳鸯，亲了亲她的额头，帮她捻了捻被子，才蹑着脚轻轻往卫生间走去。哗哗的水声隔着道浅浅的磨砂玻璃门，将声响全部收走。

    饶是沈俞晔再小心翼翼，最近老是睡不好，神经有些微弱的陈鸳鸯还是醒了。

    来自额间熟悉的亲吻，仿佛带有说不出的魔力。刚刚被噩梦缠住的陈鸳鸯，因为这熟悉的记吻，脸色的苍白和眼角的泪渐渐收拢，蜷成团的身体也渐渐放松开来。

    她将头埋进枕头，意识已经完全清醒。折磨了她这么天的噩梦，前几天只记得几丝模糊的画面，收获的只有打湿的枕巾，还有头的茫然。这次，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梦中的切，连细节枝末都能描绘出来。

    血，无边无际的血蔓延开来，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孩不停地跑，不管她怎么跑，那些血跟长了眼睛似地，朝她奔涌而来。她逃啊逃，躲啊躲，无尽的黑暗，鲜艳的血液伸出只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点点拉着她往后拽。女孩大声呼喊，用力挣脱，那些血液紧紧裹挟着她，它们点点地上升，从脚踝处攀升到了勃颈处，再慢慢漫向口鼻。

    女孩的手还裸露在外，拼命往上伸，呼喊声渐渐变弱。手也慢慢垂落下去，血继续往上翻涌，眼看就要将柔弱的女孩完全吞没。忽然，双强有力地手紧紧抓住了她。点点将她拽出血色深渊。这双手轻轻挥，那些血液就往下退。

    浓稠的血液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救自己的人是谁，但却熟悉他的气息，还有他指尖的温度。

    她沙哑的喉咙闷出几个字，努力想表达出来，却使不上丝力气，声音哑在了喉咙里，吐出的字眼，就像无声的叹息。

    “不要怕。我在这，直在这，从未离开，你等我，等我救你。”那个清亮的声音。带着温柔的声线，声声响在耳侧，带着最温暖的音调。

    缠绕在周身的鲜血渐渐散去，那双温暖又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摩挲着她的脸，带着熟悉的缱绻和不舍。女孩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前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急得想哭。早就忘记先前的害怕和恐惧。她伸出手想要抱住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手次又次伸出，拥抱住的，却是团又团的空气。

    她终于可以说出声，声音嘶哑又带着浓重的啜泣：“是你吗？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我害怕，非常怕。”

    她遍又遍重复，回答她的，只有黑夜，只有沉默。

    没顶的悲伤倾盆而下。她哭喊了许久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苍白的指尖，依稀残留着他的味道，他的气息。女孩贪婪地闻着，良久，才将手捂住嘴，轻声哭泣起来。她跌坐在地，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低着头，眼泪滴滴落下来，肩头不停地耸动着。

    那个救她的人，再也没有出现。无边无际的黑暗盘旋在女孩的上空，与她的哭泣交相辉映。女孩的声音抽抽，断断续续，却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悲伤。

    忽地，道白色的阳光冲破黑暗，穿过层层阻碍，轻轻散落在女孩身上，带来温暖的气息，将她的身体笼层层罩住。

    坐在地上的女孩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痕依旧。她伸出手，阳光穿过她的身体，就像只温暖的手，不断地温柔抚摸，又像是在轻声安慰。

    女孩渐渐转过了身子，陈鸳鸯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从前的许次，半梦半醒间，前面的场景都如出撤，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陈鸳鸯直想看清她的脸，梦总是在她伸手的刹那戛然而止，留给她残缺不已的画面，以及支离破碎的点滴。清醒后的她，不管怎么想，都没办法记起那张苍白的脸。

    此刻，女孩被白色的阳光包裹，哭泣声也渐渐停止，她转过身子，凌乱的长发别在耳侧，袅袅婷婷，将张素白的脸展现在陈鸳鸯面前。

    她，居然是五年前的自己，18岁的陈鸳鸯。

    睡梦中的陈鸳鸯声惊呼，环绕在女孩身侧的白光渐渐散去。女孩也往后褪去，陈鸳鸯伸着手，不断地往前伸，却怎么也够不着渐渐消失不见的她，年前的自己。

    不知是谁在轻声叹息，止住了女孩的脚步，陈鸳鸯刚想出声叫她，额间的温热传来，幻象就变成了团白色的烟雾。须臾之间，白光和18岁的她，瞬间消失不见。从梦中惊醒的陈鸳鸯睁开眼，入眼处，依旧是片黑暗，派安静。

    良久，陈鸳鸯才有所动作。她微微坐起，背靠在枕头上，在黑暗中呆呆坐着，无意识地将手放在鼻尖，梦中的那个她，曾做过这个动作，也是陈鸳鸯脑海中无数次闪回的动作。

    不管她怎么闻，都没有那熟悉的气息。那温柔的声音，也再也没出现。

    原来，又是场梦。他，终究没有回来过。每次的相见，似乎只能在梦里。放在心底的那个他，总是看不到脸，不管她怎么追，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伸出的手，也拽不住他的衣袖。就像她从来不曾将他忘记他的爱，他的泪样。

    陈鸳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膝盖间，只觉得心底片凄凉，满眼俱是悲伤。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她都无法遇见那个如风的少年，再也听不见他温柔的声线，再也回不去她明明想要记住，又总是忘记的青春。那年的灿烂年华。

    冗长的回忆里，穿梭而过的有愤怒，有哭泣，有快乐。有甜蜜，却从来没有悲伤。可最近从过去回来的陈鸳鸯，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悲伤。那场她不想放手的初恋，那个她想要辈子相陪的英俊少年，终究还是消逝在她18岁的寒假，陨落于她努力想要踏进静安大学的美好蓝图里。

    那场没有预料到的死亡，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陈鸳鸯也未曾预料到，最艰难的那段，她最不想记起的那段，会在她刚刚噩梦之后。涌上心头。

    记忆之海，再次奔涌而来，在这样的夜。陈鸳鸯保持抱膝沉默的姿势，脑海中回想起的，依旧是明媚的苏园。以及苏园里相亲相爱的人。

    继何健发现苏暮阳些许不对劲，又努力发扬了福尔摩斯的侦探精神后，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很快又将这个事实告诉了唐宁。两人在某个月不黑风不高的夜晚审问了恋爱中的陈某某和苏某某，谴责了他们两个的不仗义后，立刻又转向祝福，还额外敲诈了顿大餐。接着。他们恋爱的消息又传遍了整个高（3）班，然后是整个高年级。

    连向细心的苏眉，也在不久后勘破他们的爱情。这之后，远在曲离的陈山峰和潘小秋，也知道了爱女恋爱的消息。

    对于儿子早恋，且早恋对象是同片屋檐下的陈鸳鸯。苏眉无疑是欣慰与支持的。她没有过干涉两人的恋情，只叮嘱他们要以学习为重，且不时为他们制造恋爱时间。私底下，苏眉也告诫自家儿子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苏暮阳点头。表示自己定能做到。

    作为过来人的陈山峰夫妇，对于女儿谈恋爱，也采取宽容的态度，他们提出的要求和嘱托几乎跟苏眉样，切有苏眉在，他们很放心。即使寒假陈鸳鸯回家，他们也不曾过过问和干预，给予陈鸳鸯足够的空间。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苏暮阳，但相信苏眉，也相信女儿的眼光。

    因为这层关系，苏眉对陈鸳鸯的好，又了层准儿媳妇的意思。只是她知道陈鸳鸯脸皮薄，从来不曾当面说过，只在背后将这份好暗暗加量而已。因为苏暮阳的关系，陈鸳鸯对苏眉，也了层敬意。她是她心爱男孩的妈妈，她如此辛苦地带大了她的男朋友，还将他教育地这么好，这么优秀。让自己寄宿苏园，让她在茫茫人海里，遇到他，爱上他。陈鸳鸯早就将苏眉当作了妈妈，当作与父母同等重要的亲人。

    在陈白鹭百日宴那天，陈鸳鸯邀请何健唐宁起去曲离，起为自己的弟弟祝贺，也顺便游山玩水。苏暮阳自然也是要去的，他也特意准备了贺礼，前晚还跟陈鸳鸯商讨了很细节。第二天大早，他们搭乘大巴，沿着蜿蜿蜒蜒的公路，坐了近5个小时的车，才到曲离，才到陈家。

    在曲离度过了疯狂又惬意的周末后，已经是铁哥们不分性别的四人又踏上回去的班车，与热情善良的鸳鸯父母挥手泪别。

    上车的间隙，陈鸳鸯看着抱在妈妈怀里的弟弟眨巴着眼睛，派天真无邪，爸爸拿着拨浪鼓逗他，妈妈默默抹泪的场景。在那刻，陈鸳鸯将所有的芥蒂全部放下，全心全意接纳了这个小了16岁的弟弟，也为是他姐姐骄傲。

    连最后丝烦恼都烟消云散后，陈鸳鸯的每天，都分外充实、甜蜜。她有个亲如姐姐的唐宁，有个护她如哥哥的何健，还有个以她为中心的男友苏暮阳。他们依旧前后桌，吃饭，玩耍都在起，是最亲密的朋友，恋人。在学习上，她与苏暮阳直独霸鳌头，在生活上，苏暮阳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渐渐地，班上的同学也知晓他们在起的事实，他们切切实实坐实了‘金童玉女’与‘在起’的流言，成为同学眼里的天生对。

    唐宁和何健间的拉锯也在慢慢缩小，何健愿意以好朋友的身份呆在唐宁，唐宁也习惯身边了个聒噪又好脾气的何健。虽然他们还未曾拨开云雾月明，但苏暮阳与陈鸳鸯这对，却是人人羡慕的佳偶天成。而他们，也可以是预见的水到渠成。

    陈鸳鸯和苏暮阳，在繁重的功课里，权衡着感情与学业的平衡，又共同期许未来。他们又跟何健唐宁相约考上静安大学和宜槟大学，以后也这样直在起，做辈子的好友，当生世的情人。

    所有能想象到的美好，似乎都能握在手里。他们起升高二，起分在文科班，又起每天温习功课到深夜，起谈天说地，笑侃人生。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陈鸳鸯会和苏暮阳起考入静安大学，携手同行每天，再起慢慢变老。

    似乎是上天太过嫉妒他们的幸福，场没有预料到的车祸，将他们生生分开，又将他们拖入无尽的黑暗地狱。

    ps：

    朋友们国庆继续快乐，《春日满藤》马上要进入最后卷内容，谢谢大家的支持，七尾会继续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