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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扫墓 作者:吴沉水

    第 52 章

    这样的日子,到底哪天,才算到头?

    我疲倦不堪地靠在枕头上,身下的这个要比医院所用轻软许,是夏兆柏怕我用不惯特地给我换的,身上盖着的被褥也份外轻薄绵软,是夏兆柏按照我前世的喜好,吩咐人替我准备的,病床下的拖鞋,盥洗室中的小东西,角落里日日不间断的英国玫瑰,电视那边整套的勃拉姆斯,手边触手可及的饮品或汤水,床头消遣看的不费脑的考古画册,所有这切,都是夏兆柏安排,夏兆柏布置,夏兆柏费心揣摩我的喜好,夏兆柏小心翼翼讨我的欢心。

    到处都是,夏兆柏。

    他明明人没有来,但细节之处,仿佛融汇成组清唱低吟的旋律,个个音符都在表达着夏兆柏的心思,夏兆柏那柔情似水的姿态,他说不出的情感,他隐忍着的痛苦和爱。

    把我弄到心烦意乱,几乎想要逃离。

    我不是不能接受别人对我好,曾经那么孤独的生命,差点命呜呼的境遇,遭受过至亲至爱那些人的背叛,对他今天做出来的这切,我不是不感激。只是,这种好由他做出,且整整迟到了三年,我除了满心酸楚外,还有种说不出的怨怼。

    你凭什么,想对我好就对我好?想整垮我的公司,就整垮我的公司?

    你对我好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领你的情?

    换成夏氏倒闭,然后我跟你说对不起,你接受吗?

    “仔仔,怎么啊,头又痛啦?”简妈温和地问我。

    “没事。”我闭上眼,深呼吸将心口的憋闷和这些孩子气的想法咽了下去,过了会,忽然听到简妈噗嗤笑的声音。

    我诧异地睁开眼,问:“妈咪,你偷笑?”

    “你老母我要笑就笑,哪里用得着偷笑?”简妈掖掖我的被角,笑呵呵地说:“我是看你头先(刚刚)表情丰富,好像小朋友样阵气恼阵不忿气,好精灵……”

    “妈子,”我满头黑线,说:“我那是在思考好不好,而且你个仔已经成年了,不适合精灵这种词。”

    “你都不知道做阿妈的心思,”简妈拿过个苹果,慢慢开始削皮,微笑着说:“你细细个就好乖,好听话,点知(怎么知道)越大个表情越少,你出车祸前那两年,简直跟从雪柜里直接拖出来样,还是冷冻室结霜那只。”

    我知道她说的是正牌简逸,不禁有些心酸,夸张了表情说:“啊,原来我这么酷过啊,妈子,哪这是你不对了,现在流行酷你知不知道,对了,讲真的,我那不是没有表情,是被妈子你镇压到面无人色吧?”

    “死仔!”简妈巴掌拍到我胳膊上,我大叫声:“好痛,女王又暴政了,我要去社工处投诉你。”

    “老娘就是暴政你又怎样?”简妈把削下苹果块塞我嘴里,骂骂咧咧说:“老母打仔,天公地道,没得你申诉。”

    我啃着苹果,忙不迭地点头示弱,简妈偏头看我,忽然笑了起来,说:“这才对嘛。”

    “恩?”我边吃,边抬头哼了声。

    “以前是个冰柜,现在数像个老先生,还是刚刚这样活泼点好,妈咪看着也开心。”她转身拿了湿手绢替我擦手,微微叹了口气说:“现在好了,了这么人疼你,个个争着对你好,妈咪的心总算安乐了。以前啊,你都不知道,放在幼稚园,转身就有同学仔欺负你,你又不懂打回去,只晓得哭,哭到我返工去接,眼睛都肿了,想起我的心就痛……”

    我笑了笑,摸摸她的手,柔声说:“乖啦,都过去了。”

    “希望这次也没事才好,”简妈含泪说:“这关过去了,世人都安安乐乐,健健康康才好。”

    “会的。”我笑嘻嘻地挽起袖子,曲起手臂,说:“出院了我就去健身,练到好似阿州长那样(指阿诺施瓦辛格),好不好?”

    简妈噗嗤笑,忽然听得门口把柔和的嗓音带笑说:“我的天哪,你要真成那样,只怕阿柏第个反应就是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我循声望过去,却见病房门口个男人穿着黑色唐装,长眉入鬓,顾盼生辉,双秋水瞳笑眯眯地看着我,竟然是夏兆柏宅子里那个美貌管家黎笙。

    我眼前亮,不禁笑了起来,坐起来说:“黎先生,您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探病了,诶,别起来,不用客气。”黎笙潇洒地踱步进来,朝简妈笑道:“这位是?”

    “我妈妈。”我为他们做介绍:“妈咪,这是夏先生的朋友,黎笙黎先生。”

    “原来是简太太,真是年轻漂亮,我初时看到简逸,还叹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钟灵秀气,今天见了您,才知道原来是基因好。”黎笙面带微笑,恰到好处地说着恭维:“真对不起,没有给您带见面礼,我心想着来看看简逸的病,倒失礼了。”

    “哪里哪里,”简妈磕磕巴巴地说着国语:“黎先生来了,就是给我们面子了。”

    “应该的,早就听说简逸生病,可不想家里有事,回了趟台湾,现在才来探望,简逸心里不会怪我吧。”

    我微微笑,说:“怎么会。请坐。”

    黎笙却不坐下,四处打量了番,脸上的微笑越来越诡异,我清咳声,他才回过神来,笑嘻嘻地说:“这里有些东西看着很眼熟啊。”

    “哦,是仔仔的干妈还有夏先生帮着弄的。”简妈笑着答:“亏了他们,我们仔仔这次住院,真是遇到贵人。”

    “简太太,瞧您说的,他们俩遇到小逸,那才是觉得遇见贵人。”黎笙微笑着说:“您这个儿子,可是大家宝贝……”

    我心中跳,生怕这人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说出什么不该说出,忙出声说:“妈咪,杰西卡上午说要跟你请教八珍扒鸭的做法,她还有呆会换班,你不如现在过去,正好赶上她下班。”

    简妈瞪了我眼,做出嗔怪了然的表情,我笑着点点头,她又笑了下,看看黎笙,说:“黎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麻烦你陪仔仔下,半个钟后会有护士来,到时候你就能走了。”

    “您请便,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令郎。”黎笙忙欠身说。

    简妈笑了笑,又悄悄捏了下我的胳膊,瞪了我眼,方走出房门。我苦着脸揉揉被她捏痛的地方,抬头,却见黎笙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心中凛,想起此人乃夏兆柏忠心不二的管家,那笑颜再赏心悦目,可不定又是充当说客而来。我微微笑,说:“家母就是这样,倒让黎先生见怪了。”

    “哪里,我倒很羡慕你呢。”黎笙微笑着坐了下来,姿态优雅之极,看着我,说:“家人天伦之乐,合该如此。只是我和阿柏都没有福气,父母早早就撒手尘寰,把担子过了过来。我还好些,身边有几个叔伯和老爸留下的老关系老下属,他就完全是单枪匹马,所以有今天,想起来真不容易。”

    我心下略感厌烦,果然说不两句,他便开始为夏兆柏说好话,我微微蹙眉,淡淡地说:“听你话里的意思,也该是出身不凡,怎么,反倒屈尊当起别人的管家?”

    黎笙愣,随即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清澈悦耳,犹如山涧泉流,他看着我,目光柔和说:“你猜呢?”

    “你只怕是掩人耳目。”我横了他眼。

    “不算是吧,”黎笙了起来,负手而立,忽然间周身凌厉,姿态昂然,傲气地说:“还没人值得我要掩人耳目,只是我,自己当给自己放长假罢了。”

    我不由畏缩了下,这样的黎笙太凌厉,仿佛出鞘名剑,锐不可当,令人不敢正视,那刚刚优雅美丽的姿态仿佛瞬而过的幻觉。这才是这个人的真面目?夏兆柏的朋友,又何尝是好相与的?他眼角瞥,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随即淡淡笑,周身凛冽之气缓缓散开,柔声说:“傻孩子,我喜欢你,不会对你怎样,放心好了。”

    我慌乱地点点头,他上前来微微欠身,看进我的眼睛,微笑问:“左右无事,你要不要听我的故事?”

    我不太想,但对着那样流光溢彩的漂亮眼睛,很难说出拒绝的话,何况我明白,这种人骨子里与夏兆柏样,只是夏兆柏的霸气为直接压迫,而他的却以优雅狷狂代之。归根结底,他们想要做的事,想要说的话,只要他们坚持,别人就很容易沦入听从的角色中。果然,黎笙说完,便自顾自坐在我床边,微笑着说:“我从事的事情,你也可以称之为家族行业,只是比较,”他顿了顿,说:“冒险。是的,我们那个行业,同行的人大部分很冲动,有自己的规矩,肯拼命,其实也很有激情。”他轻轻笑了起来:“确乎能用激情两个字来形容,刀口蘸血,快意恩仇,啊哈,想起来就让我热血沸腾。”

    我听得暗暗心惊,什么行业需要这样?他转过头来,调皮地朝我眨眨眼,说:“夏兆柏这种臭脾气,老子却跟他合得来,你猜为什么?”

    我摇摇头。

    “很简单,”他低头看看自己洁白如玉的手掌,笑着说:“我们有过命的交情。”

    “我的情况呢,跟夏兆柏以前喜欢那个公子哥儿,叫林世东的,有点类似。”黎笙拍拍我的手,安抚说:“你别介意,林世东那个事,是阿柏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件,他自我折磨了这么几年,好不容易遇到你,才慢慢变回人样来。所以你对他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我苦笑了下,他大概以为我在吃个死人的醋,但这分明是两回事,我忙开口说:“不是的,我跟夏先生……”

    “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他戏谑地看着我,摇头轻笑说:“没关系,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谁知道明天的事呢?有位哲学家说过,这是个荒谬的世界,我们不能寄望明天。你说,按照世界的荒谬和无逻辑发展,不可能的事,总有可能会发生,对不对?”

    我哑然无语,他的话中透着淡淡的哀伤,点点如波光浮影,令人难以捕捉,却又分明感知。黎笙的笑容加深,缓缓地说:“你们的事留着你们自己解决,还是说说我的吧。我的情况,也是父亲骤然离世,家族生意压到我头上来。我下面管着几千人,几千张嘴,撩担子的话,他们就会,过得很惨,甚至于没命,所以我不能不管。”

    “但是我与那个脓包林少爷不同,我对做家族生意很有兴趣,做得也很好,在我手下,产业翻倍,利润暴涨,直不对头的人或公司,也被我清理掉,大家都说跟着我没错,我时风头无二,有些小阻力小波折,都被我随手解决。对了,我就是那时候认识阿柏的,他最初,是来求我帮忙的。”

    “后来呢?”我问他。

    “后来啊,”黎笙微微闭上眼,表情平淡地说:“后来就得意忘形了,老天瞧不过我太狂妄,狠狠收拾了我。简单来说,我信错了人,被那个人狠狠摆了道,差点把命玩完。”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说:“那个人,是我唯爱过的人。”

    我有些震惊,忙说:“对不起……”

    “没事,”他笑了起来,拍拍我的手,说:“这件事过去很久了。我早已看开,经过这件事,我忽然觉得很疲倦,我曾经说过,他要什么,我都会给他。他要我的命,这点除外,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我的命,是父母给的,是这么年很兄弟护着的,他没资格拿。不过既然他对我有的东西感兴趣,我就撩了担子,把位子让给他。自己跑来阿柏这里蹭饭吃。”

    我点点头,明白那种倦怠感,说:“你做得对。”

    他呵呵低笑,揉揉我的头发说:“你啊,真是善良的孩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怪不得阿柏喜欢你。”

    我拂开他的手,不悦地说:“黎先生,你说你的事,我自然信你,如果你要骗我也无妨,因为这跟我原本就没有关系。”

    黎笙淡淡地笑了,摇头说:“傻孩子,你不妨想想,如果夏兆柏突然说,把公司所有权让给你,会发生什么事?”

    我愕然,随即说:“怎么可能。”

    “我只问你,如果真发生这种事,你会怎样?”

    “我不会接受。”我喃喃地说。

    “如果你接受了呢?”黎笙紧步问我。

    “我,我”我思绪纷乱,脱口而出:“我驾驭不了吧。”

    “对了,你有自知之明,这很好。”黎笙笑了笑说:“个大公司,份大产业的运作,不是谁想拿走就能拿走的,能力在其次,关键是你有没有那个资格。”黎笙的笑容变得有些冷;“往上爬,光靠野心和不择手段是不够的,还得有服众的本事。你想啊,当年那个林氏少爷,能力明明不怎么样,可还硬将公司撑了好久,为什么?因为整个林家,除了他,别人都没有坐那个位置的资格。没资格的人硬要去做不能做的事,结果不外乎两个,不是被底下虎视眈眈的其他人吞噬殆尽,就是被外面的人吞并消灭。”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那,你那个前爱人呢?”

    黎笙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就如我说的,他坐不住那个位子,很快就被其他人背叛倒戈了。”

    “你不管的吗?”

    “我管不了”黎笙看着我,慢慢地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不明白,”我看着他,说:“你来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用意啊,”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说:“只是给你讲个道理而已。这个道理适合很事,很人。”

    “具体点。”我盯着他问。

    黎笙眨眨眼说:“小逸,你这样真不可爱,人家把伤心事告诉你,你不但不安慰人家,还凶我。”

    我满头黑线,说;“黎笙,少装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黎笙吹了吹口哨,说:“对了,前几天,有个傻瓜让大律师上门立了遗嘱,说如果有意外,事后公司的股份和名下的动产不动产有绝大部分要归某个人。”

    我心里大惊,问:“你什么意思?”

    “笨,这都听不出来。”黎笙翻了白眼说:“阿柏跟我样,对所爱的人都很慷慨,喜欢把有的东西拱手相让。只不过我让得有些不怀好意,阿柏却是不给你权,给你钱,这其中的区别是什么,你自己想想吧。”

    我脑子里轰的下,半天没说出句话来,黎笙见效果达到,笑逐颜开地欣赏我的呆相,随后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对了,我听说,最近有人惹到阿柏,是姓陈的某位公子对不对?阿柏已经开始着手给对方在东南亚、港岛、新加坡的生意加压,据说,亚洲市场旦丧失,那家人的生意可能就会崩跨,毕竟欧美市场,华人竞争力很小,原本就有些撑不住。你说,这么大的事跟儿女情长比起来,但凡有点脑筋的人,会选择什么?”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心情乱成片,过了半响,才听见自己哑声说:“这么说,你知道我跟他的那个赌约?”

    “是啊,我只是觉得,你太好骗。”黎笙宠溺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说:“相信笙哥的话,你这个赌约,从开始就输定了。倒不是陈三少会选择什么的问题,而是你根本不会允许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连累别人,你不是那种狠心的人。而且,退万步,我阅人无数,还从来没见过,有谁真能为了爱情,什么都不要。”

    第 53 章

    这日终于到了,我被推进反射治疗室,接受伽马刀手术。

    整个过程比我想象中简单,没有麻醉,没有如临大敌的外科医生,只有整洁到尘不染的仪器,我躺在上面,耳朵边甚至能听到心爱的勃拉姆斯。这个过程进行得很顺利,但是,自从反射治疗室出来后,我的身体状况却变得非常不好,头晕、呕吐、四肢发软、冷汗涔涔,吃不下任何东西。所有医生们担心的伽马刀治疗后遗症我几乎都出现。虽然他们竭力让我的两位母亲相信这不过是我这种体质的正常反应,但是看我吐到只剩下喘气的份,简妈和七婆仍然忧心不已,悄悄地红了眼眶。夏兆柏这日也特地空了出来,直亲自照顾我,抱着我上下床,倒是难为他个总裁,要做这种亲力亲为照看病人的工作,不显笨拙,反倒轻手轻脚,仿佛做了年的熟练护工。这样的夏兆柏太过温和,仿佛往日的戾气都尽数散落,只余下最实在的部分,那个部分,在我病弱之际,在我没有力气与之斗争,不自觉地剥落了对他的敌意和反感后,我确乎能感觉到,那是在真诚地为我担忧,真诚地心疼和想对我好。

    靠在他的臂弯中,我忽然相信了,他也许,真的对我有感情。

    借着我这场病,仿佛我身边的人们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简妈的泼辣和七婆的高傲都收了起来,在我面前嘘寒问暖,细心照料,只剩下身为母亲对孩子最直接的关怀和爱;黎笙偶尔也出现,那些华而不实的优雅做派就如孔雀收屏般合拢起来,看我吐成这样,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也流露诚心实意的难过;就连林俊清,居然也有来探望,只是远远在病房门口,白衣翩然,目光深邃,没有尖刻地讥讽,倒是遇见七婆,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问了几句我的情况,可惜七婆端足架子,冷哼声后不理不睬,他无法只得尴尬离去。

    这天夜里,我忽然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身边阵窸窸窣窣,立即有人从旁的床榻上下来,奔到我面前,摸着我的额角柔声说:“怎么了?小逸,做噩梦了吗?不怕,我在这里,没事了,乖……”

    我颤巍巍地伸出手去,立即就被那人握在掌心,喘气了会,我才想起,夏兆柏为了方便夜里照看我,命人在我病床边支了床榻。我抬起头,室内预留的盏昏黄灯光照在他轮廓上,竟然显得比往日柔和许,那双眼睛流光溢彩,灯下确凿无疑的全是温柔。我微微闭上眼,又听见他小心地问:“流了好汗,我帮你擦下,换件衣服好不好?”

    我睁开眼,看着他,过了好会,点了点头,弱声说:“麻烦你了。”

    夏兆柏笑了起来,轻手轻脚去盥洗室接了热水,拿了毛巾,又取出我其他的病号服,慢慢解开我衣襟上的扣子,解到半时,我忽然把按住他的手,夏兆柏深深地看着我,哑声说:“我不是禽兽,放心。”

    我微眯着眼看他,或许是这个夜晚太过安静,灯光太过温暖,或许是我久病无力,无法好好判断这人到底打什么主意。我呆了会,终于慢慢松开手,他笑了笑,立即拧了毛巾,顺着衣襟敞开的地方开始擦拭汗渍。我闭上眼,只觉他的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我皮肤敏感到稍微重,便会损伤般,然后,我被他抱了起来,靠在他怀里,那只手换了毛巾,以同样的方式擦拭我的背部,又飞快脱下我的病号服,他的呼吸有些重,但我的皮肤只是凉了会,便被飞快披上新的衣服。

    “小逸……”他做完这切后,并没有立即将我放下去,仍是抱着我,手滑入我的衣服中,顺着光裸的背脊点点移动,深深叹息,随后,他的唇轻轻落在我的后颈肩膀,柔软炙热,仿佛夏夜星空,荷塘上点水的蜻蜓般。我不由自主地身子发软,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推开,却哪里有力气推得动分毫?他辗转缠绵,吻到我的下巴,再往上,轻轻点了下我的唇,方深吸了口气,略微放开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低声说:“宝贝,快点好起来,你这个样子,虽然很乖,但我瞧着,心里疼。”

    我睁开眼看他,少前尘往事,仿佛在这刻,都悄然远离,我与夏兆柏的关系,只是个爱慕他人的男人和个被他爱慕的男人。我忽然想起,当日俊清问过我,若爱我的人被我讨厌,会很痛苦吗?我还记得我的回答,我说,很痛苦,就像被刀凌迟样,天割刀,旧伤还没好,又添上新的,心里永远血肉模糊,痛不欲生。那是我心底真实的感觉,年以前,我曾经怀揣着这样的伤口,卑微而无法自拔地爱着个男孩,那么,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无坚不摧,巍峨如山的男人,也会因为被我再罔顾、拒绝、讥笑、怨恨而痛苦吗?他说过,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那么那种痛,是不是也跟我曾经经历过的那样,难以忍受,却又不得不去忍受?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第次自愿地摸上这个男人的脸,用指尖描摹他硬线条的轮廓,他目光闪动,似有说不出的震撼,却微笑着,动不动任我抚摸,然后我的手滑过他的下颌,贴在他的心脏位置上,掌心之下,他的心跳强健有力。我不自觉地微笑了下,这样嚣张的人,就连心跳,也仿佛要比别人的加不容拒绝。我抬起头,正要开口,却唇上热,已经被他迅速地吻住。这个吻狂肆霸气,真正具有夏兆柏风格,仿佛扫过平原的龙卷风,吞噬切般,顷刻之间,将我拖入他隐忍而急迫的欲望当中,我被吻到两眼发黑,勉强发出“呜呜”的抗拒之声,夏兆柏方恋恋不舍地放开我,拍着我的后背,让我喘过气来,柔声说:“好点了吗?”

    我微微颔首,头昏脑胀地靠在他身上。

    “谁让你这么诱人?”他低笑了下,亲吻我的额角,问:“是不是,有些事情想通了?”

    我睁开眼,手掌贴着他的胸口,低声问:“这里,会痛?”

    “你让我吻,就不痛了。”他柔声地回答。

    “我很抱歉。”我低声说:“只想着自己,却没有想过你的感受。”

    “宝贝,我没有听错吗?”他惊喜地问:“你,你刚刚,在跟我道歉?”

    我抬起头,微微笑了笑,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