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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幽灵棋手 作者:空灯流远

    。但凡输了棋都想赢回来,想赢回来必须满足两件个条件,是提高自身棋艺,二是对方愿意再跟你下。但是师叔从此以后再不跟他下棋,于是此人辈子都不得翻身。

    我直以为只有师傅才使得出如此阴损的招数,原来师叔亦然。

    大妈感叹:“经常听这人来叫门,没人跟他说这个时候丁爷般不在家吗?那人也是根脑筋不会转弯的。喏,肯定在那边茶馆跟人赌棋。”

    我顺着大妈的指的方向走了五百米,果然有家小茶馆。没有空调,只有生了锈的电扇吱吱呀呀的转着,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几个北京老大爷躺在竹椅上侃天侃地,往里走点屋角有几桌人打桥牌。

    最里面不怎么通风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师叔。

    印象中师叔常穿身整洁的中山装,头发丝不乱,年纪虽然大,却精神矍铄,和师傅的猥琐气质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我看了很久才相信面前这个满脸胡子渣的老头是我当年的师叔。

    他趴在有茶污的木桌上,胡乱的穿了件衬衫,左手边放着杯茶,右手边放着瓶二锅头,人不知是醉了还是睡着了。

    我试着醒他:“丁南八段?丁南八段?”

    无用。

    我继续推:“大头钉?大头钉?”

    师叔姓丁,每次师傅见他都叫他大头钉。叫次师叔板次脸,我只是叫来试试,没想到真有用。师叔于睡梦中猛然抬头,满眼血丝的四下张望:“师兄叫我?张隐你叫我?”

    果然是不睡着了,是醉了。

    他迷蒙的看着我,身子偏了偏又要倒下:“你是谁?谁叫我?”

    我赶忙过去扶住他:“丁南八段,是我叫你。我想向你学棋。”

    他推我,顺便掀翻了桌上的茶杯。醉酒的人力气都很大,我踉跄的退了两步。

    “围棋?那是什么东西?你要赌棋,我陪你,价价格随便你开。你要学棋,边去!雅门的棋没那、那么容易外传!”

    茶馆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阿姨,急急忙忙拿着抹布赶过来:“哎呀,叫你不要弄醒他!让他睡!醒就发酒疯。”

    我只好把师叔扶回去。守他家门的人终于走了,我摸了半天才从他裤腰带上找到钥匙,开了四合院的门。

    师叔个人住个小院子,中间口干枯的井,棵北方常有的歪脖子枣树。我扶他进堂屋,里面有张竹塌。把人放在榻上,我把这里打量了遍。

    堂屋除了竹塌边的棋盘是干净且经常擦拭的之外,其他东西都蒙了层厚厚的灰。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啤酒瓶子,不小心脚就踢上个,咕噜噜滚几尺,砰的撞上另外个,继续滚。会儿满屋子都是酒瓶乱响。

    我叹了口气,乘着师叔在睡觉,把酒瓶子收拾干净了。自力生找到了厨房,拿了盆子和抹布从堂屋开始抹灰尘。

    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师叔颓废到如此程度。毕竟是我师叔,看到当年那个棋坛上意气风发的人堕落到这种样子,有些心痛。可惜了鬼手丁南的才华。

    我从上午抹到下午,大功告成。伸个懒腰正高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问:“你是要来学棋?”

    师叔醒了。他从竹塌上下来,叹了口气:“倒是心诚的孩子,可惜我不收弟子。你要学棋,我跟你指条明路,去陈九段的水木道场。那里学得到真东西。”

    我垂手而立。从小师叔就比师父严厉,在他面前,我少少都有些敬畏。我说:“我就是来找您学棋。”

    他摇摇头,开了堂屋的门,说:“很资质平凡的孩子来拜师,冲的就是丁南八段这个名字。这些人不过追个雅门弟子的名头,既不了解我的棋,也不具有可以雕琢的材质。材质很重要,铁棒可以磨成针,木棒只能磨成牙签,雅门不收没有天分的弟子。”

    他指指暮色渐染的天空:“你回去吧。”

    北京的火烧云很漂亮,从天的这头拉到天的那头,层层叠叠,绚烂耀眼。说好了自己坐车回去,司机师傅还是开着回来了,车停在胡同口,喇叭声声比声长。

    我想了想说:“那我改日再来。”

    走到胡同口,发现车边靠着的人不是上午那个司机。耀然靠在车身侧面,颀长的身子被火烧云渡了层金色的光辉。看见我,他伸手拉开车门,坐了个请的动作:“我没早到吧?”

    耀然这几天接了电视台的围棋栏目的采访,非常忙。我没想到他会亲自开车来接我。

    车发动的时候他问我:“晚饭想吃什么?对了,你怎么想着来找丁南八段?”

    27拜师

    耀然问我:“你怎么想着来找丁南八段?”

    他离我很近,我坐在后座,隔着椅背趴过去挑他的下巴:“拜师哦!”

    耀然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顺势抓住我的手。我连抽两次没抽回来,耀然回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哦?这么小就会耍流氓了啊?”

    我继续抽手:“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陈九段你到底放不放手?” 耀然没放手,反而用力拽了下,我往前扑,隔着椅背下巴磕到他肩膀。我发现耀然身上的味道还真好闻。干干净净,草木清香。闻了会儿,他问我:“丁南八段不收徒弟,你为什么偏偏要他?”

    我撇嘴:“我喜欢他的棋。”

    师傅去得早,我比师傅去得早,雅门真正的棋路其实我学得没耀然深。围棋这条路很长,我又骄傲得要命。要我拜耀然为师,绝对不愿意,耀然似乎也明白这点,从来没有提出过要指点我下棋。雅门打的基础,自然要在雅门提高。除了耀然,我能找的只有师叔。

    还有点,如果师叔肯收我,那这辈子我和耀然师门里还是平辈。平辈,以后要怎么怎么样就方便很了。我看着耀然那段线条优美的脖子咽口水,皮肤怎么可以这么好,又白皙又光滑,好想伸手摸下。

    伸手我才悲剧的发现手仍然被耀然攥着。

    我只好把那口口水咽下去:“我在找丁南八段学棋。你不等我就算了,但我早晚会是你对手。聚渊赛,手谈杯,棋圣战,这些现在都属于你的东西,以后也是我的东西。”

    耀然抿着嘴笑:“你都拿走了,那我怎么办?”

    我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家等我。”

    然后耀然转过身去,继续开车。但我看到他肩膀抖啊抖,像是在笑,楞是没发出点声音。然后他又转回来,把我被拽住的左手根根指头的掰开摊平,放在唇上吻了下,看着我说:“那好啊。”

    那吻落在我手心里,像是个诺言,炙得手心发烫。我慌忙中叫了声:“车!”耀然终于放开我的手,左手扶了扶方向盘,车就以种诡异的角度避开了路边的栅栏。

    那个吻就像小孩子的勾手指,个简单的仪式,形成了个简单的约定。我不知道这个约定里耀然到底用了几分真心,但心底还是很高兴。晚饭的餐厅很雅致,服务生过来问我要不要把空调度数调高点,脸都热太红了。我摸,果然是烫的。再看耀然,风轻云淡的剥虾。

    耀然表情控制能力强到变态的程度。其实他不是每次对局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赢。我问过他,那你怎么几乎没输过?耀然说得理所当然:“我走错的时候,对手也会失误。”

    那是因为不管重要的对局,耀然失误的时候脸上都看不到点紧张,有时候他还会微笑挑眉看着对手,意思是“该你走了。”这时对方就会思考,这会不会是陈九段下的套?这里“挖”是不是真能杀死这块棋,会不会另有玄机?稍缓手,耀然已经不动声色的把失误补救回来了。

    所以这次光看脸,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做刚刚这种事情。

    他的迁就有时候让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但是看脸,那张破脸又是副云淡风轻的破表情。

    我常常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耀然,而且喜欢这么年。可能是上辈子五岁就被送到师傅那里做入室弟子,不常见父母。这辈子我试过找我前世的母亲,邻居说我死后父母很快就搬离了a市,去了不知道哪里的国外。唯值得安慰的就是父母的生意做得似乎不错,下半生衣食无忧。于是我最亲最亲的只剩下师傅和耀然。

    小时候的耀然正好有我缺失的另半——良好的教养,缜密的思维,沉着的性格,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和对局中强大的中盘计算能力。

    我想我最开始只是憧憬,想把所有美好的事物占为己有。

    渐渐的,个人的孤独时光中,这种憧憬慢慢变为了爱情。

    隔了两天我继续去找丁南。这次学乖了,算着晚饭时间,提了两瓶白酒,度数还挺高。师叔破天荒的在家。院门为了通风没关,我正看见院子中间支着张吃饭用的圆桌,摆了盘卤肉碟花生米,就是没酒。

    师叔晃着串钥匙要出来买酒,看见我依然没好脸色:“说了不收徒弟。”

    我堵在门口冲他嘿嘿笑,拿出酒瓶晃了晃:“我是来赌棋的——先蹭饭。”

    林染说师叔堕落了,其实也不见得。他虽然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清醒的时候却也知道到院子歪脖子枣树下支张干净的桌子吃晚饭。碗筷都洗得极为干净,晚风吹得也舒服。

    记忆中得师叔总是穿着整洁的中山装,随身带个黑皮包,包里定要放把小梳子——因此推理出师叔是个爱面子的人。既然爱面子,晚饭时候来客人,不好意思不留吃饭不是?

    纵是只有两个人对饮,我还是频频敬酒。不先灌醉,等会儿赌棋怎么赢得了?于是我以自己喝醉为代价,成功的把师叔灌醉在了饭桌上。

    师叔醉了后话渐渐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开始带着迷惘。他环顾四周,第次问我名字:“你叫什么?”

    我舌头也大了:“沈……昭。”

    师叔抢了酒瓶自己倒,半都洒在外面:“哦,昭昭啊,我记得你。”他思考了两分钟开始愤然拍桌子:“上、上次我去隐师兄家,就是你把我包里的梳子藏了!”

    我不满:“小气,就是借去给大黑梳了梳毛……”

    师叔气愤了:“你你那只猫身上有虱子,我回去头痒了个月!”他又看了我眼,白眼仁比黑眼仁:“几、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难怪上次来没认出你……浑小孩什么时候长这么漂亮的?咦我、我怎么觉得你还应该该长大点啊?”

    那是,我该和耀然样大的。

    我把酒瓶子抢回来往自己杯子里倒:“我也觉得您不该这样天天喝酒。”

    师叔趴桌上打酒嗝:“还轮、轮不到你管。”

    我本来就喝不惯,呛了几口酒,身子开始往地上滑。左脑是酒右脑是面粉,思考就是堆浆糊。我说:“师傅知道你光喝酒不下棋会伤心的。他不高兴就喝闷酒,知道你这样,能从早上喝到晚上……”

    提起师傅师叔似乎清醒了点。但当时我也醉着,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醉了。我听见他拍着桌子哭。开始是断断续续听不清的絮叨,然后是大哭,最后嚎哭道,师兄丁南对不起你,你不能下棋了我也不下棋了……我辈子不下棋了……

    两个人都烂醉,亏我还有意识把他拽到堂屋竹塌边上次见过的棋桌前。我说:“下棋。”

    师叔摇头:“我不、不下棋只赌棋。”

    我不记得自己舌头打卷具体说了什么了,大体上是虽然不知道师叔为什么不下棋了,但师傅说过,下棋之于棋手,如同之呼吸之于普通人,渗透到了生活的最角落。下过棋的人待人处事有进有退,知道轻重缓急,而且再落魄也有气节和傲骨。你可以刻意逃避下棋,但不能逃避自己以个棋手的眼睛看世界。与其是这样,不如下棋。

    我摸了张卡和张早已拟好的字据扔棋盘上,大着舌头颇有气势:“我所有的钱都在卡上,密码是12346,来赌棋!输了,钱给你;赢了,你收我为弟子!签字画押!”

    师叔开始还不乐意:“我不欺负小孩。”

    我说:“师傅要知道您连我都不敢下,会笑死的。”

    师叔就下了。那盘棋下得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不敢恭维。事后我们都拒绝复盘。我下出了点眼就死的“刀把五”,师叔在角上通奋战的成果是经典死形“盘角曲四”。两瓶白酒,我喝了半瓶,师叔喝了瓶半所以,估计我比师叔要清醒点。最后师叔推了棋盘说输啦输啦,就着洒出来的酒和地上的灰在我的字据上按了个黑手印后,我们两人倒在地上同时睡着。

    醒来时天都亮了,我还是躺在地板上,旁边就是自己昨天吐的晚饭。师叔在旁边俯视我。我从口袋里摸出字据递给他,眨眨眼睛:“师傅?”

    师叔抱着胳膊继续俯视我,:“我在你的背包里发现了换洗衣服牙膏牙刷棋谱和各类武侠小说。要是赌棋输了,你是不是打算把钱给我,人也长期赖我这里不走了?”

    我翻身爬起来:“哪有哪有。”

    爬到半,我又咚的声摔回去。 我听见师叔问:“沈昭,你可不可以稍微解释下?你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盘棋几百手,好的棋手可以闭着眼睛把几年前下的棋子不差的重新摆出来。因此职业棋手的记忆力都特别彪悍。有些人喝酒撒了酒疯,整个人醉得塌糊涂,第二天醒了头天说的每个字都还记得。师叔这种鬼才甚,他不仅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竟然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28换位

    跌跌得屁股痛。师叔抱着手臂俯视我,我躺在地板上冲他眨眼睛。无用,师叔表情很严肃。

    我只好慢慢坐起来,叹口气:“上辈子的事情。”

    师叔没说什么,拉我到棋盘前,自己坐头,扇子柄往另头点:“坐下。”

    师傅当年指点我和耀然下棋的时候就喜欢端杯浓茶棋盘边上。若是看到哪子错了,他也不说话,就拿扇子柄往走错的子上指,让我和耀然自己研究正确的走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现在想师傅也是下了苦心。

    因此师叔拿扇子柄往棋桌对面的竹椅上指的时候,我突然微微有些怀念。

    我执黑,师叔执白。

    我小目间高挂,师叔毫不犹豫的二间高夹,我在二路大飞,开局就是妖刀定式。我二间高夹后师叔抬头看了我眼:“夹得好。”

    妖刀定式以复杂著称,变化飘渺诡异,如同把双刃剑,既可以杀棋,也可以自杀。职业棋手们对这个定式百般研究,般不轻易使用。这个定式下师叔夹着白子,依然落子如风如雪,几乎没用时间思考。几乎是我落子,他就跟着我下。师叔手势很标准,中指和食指上下扣住黑棋子,颇有点兰花指的味道。

    他长,我压,他扳出,我强行封锁。以前师叔来师傅家时,我们也下过棋,那时他的棋风比现在凶佷。我杀棋杀得很自由,中盘时自觉局势不错,师叔却推棋桌:“好了。”

    我拿起棋子讶然:“啊?”

    “我知道是沈昭了。不知道你个人是怎么学棋的,职业棋手的水准,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以前隐师兄总是把你和陈耀然的棋谱寄给我,我看了不知道几百遍了。”

    我跟师叔进了院子西边的偏屋,黄色的木门掉了些漆斑,好久没开过。推门进去是间藏书室,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棋书棋谱。股灰尘味。

    师叔咳了两声,弯腰从书架最下格抽出本黄色的册子递给我。我接过来,册子是牛皮纸的封面,上面用毛笔端端正正写着“雅门弟子实战谱”。年生久了墨迹有些晕开,还是看的出当年那字划写的遒劲有力。

    师傅的字。

    翻开册子里全是棋谱,每张棋谱都标着对局时间。第张的时间是我初见耀然那年,行棋布局都很幼稚。耀然亦然。师傅在棋谱空白处用钢笔写道:“小昭聪敏,下棋跳脱,耍然然跟耍小猴似地。可惜然然不是小猴,是小狮子,耍久了早晚要被咬。备注:师弟,你还欠我瓶五粮液。”

    又往后翻,是半年以后的棋谱,还是师傅的批语:“亏有然然,小昭最近认真了。可能感觉到了压力。如此罕见的天才我们雅门就有两个,何其幸也。又备注:师弟,我的酒?”

    如此的棋谱在书架低层排了长长排,生了很厚的灰。我又抽了本出来,看时间大约是7岁末。师傅在张棋谱上批注:“小昭硬拉然然去踢人家围棋班的场子,对局后言语不和打了架。回来时小昭没事,倒是然然眼睛青了块,听说是帮师兄挡的。此为小昭当时那盘对局,杀气颇重。”

    这些事情我是点都不记得了,但是拿棋谱的手不停的抖。

    师傅还写了很东西。

    “小昭往然然的棋盘上扔蚯蚓,还切成了好几段。我罚他不吃晚饭,结果转头看他偷然然碗里的吃。”

    “黑72‘虎’太虚张声势,被黑棋刺难受得不行。黑棋看就是小昭的,然然那‘刺’倒精明,瞄着后面的‘断’。”

    “今天小昭生日,我送了副棋给他。这幅棋本来想给然然,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小昭要有潜力些。况且然然因为家庭的关系,以后不能心扑在围棋上。”

    册子上我和耀然的对局都还幼稚,我常常被现在看来很简单的死活逼得狗急跳墙,耀然对我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的下法也似乎非常头痛。

    师傅字行力透纸背,我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每次我和耀然把对局师傅都只是在边看着,也没见他拿纸笔记录。想来是觉得我们年纪小,怕对局时有压力,想让我们下得自由点。我不知道师傅会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拿记录本张张记录下来,装订成册,寄给还在棋坛前线的师弟。

    师叔远远的在书架那头,声音有些低沉:“若不是隐师兄经常寄你们的棋谱来,我也不会盘棋就认得出是你。人可以变,棋可以变,有些下棋的时候的小习惯不会变。比方说妖刀定式的开局,普通人不会在白棋‘托’了后外扳,因为这样下黑棋实地上稍稍吃亏。你之所以这么下,是因为小时候下棋对手直是陈耀然,你半领教过他的计算力,所以遇到复杂定式宁愿自己吃点亏都要求简明解决……这种下法隐师兄寄给我的棋谱上有过。他时常寄你们的棋谱来,说我还在参加职业比赛,可能看法比他犀利。”

    我问他:“你看过的每盘棋你都记得?”

    师叔耸耸肩:“不然怎么叫鬼才丁南?”

    我又问:“刚才下棋,我几乎没看到你花时间思考。”

    他忽然笑了:“昭昭你还嫩。下棋怎么会不花时间思考,下随手棋是最要不得的。我之所以落子快,是因为你在思考时我也在思考,我用了你的时间。”

    师叔捣鼓了半天,推开藏书室很久没用的窗户,阳光忽然扑面而来。我眯起眼睛,从指缝中看出去,外面是北方明媚夏日和茂密的树叶。

    我突然明白,刚才那盘棋不在于输赢,而是在测我的棋路。

    师叔转身面对阳光,我只看得见的被时间蹉跎了的背影。

    他什么也没问,但我全说了。从当年过马路被车撞,到孤儿院的十年空白时光,再到7岁遇到韩潜,直至现在。我只说帮韩潜做点杂事,没有说下假棋的事情。我怕有些事情说出来,我就不再是师叔面前那个单纯喜欢下围棋的沈昭了。

    师叔只是默默的听,到最后他才嘶声道:“我信你。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我真以为隐师兄还活着。我杯酒杯酒的喝,越喝越清醒。我仿佛看到师兄就在我面前说,看到我喝酒他会伤心。而且沈昭你也是当年那个小破孩。”

    他拉着我踏出房门,隔着院子指着东屋说:“这几年我也没什么对局,家里贫简点,你将就住东屋。你打算在我这里蹭到什么时候为止?”

    我说:“今年秋天入段赛,入段为止。”

    师叔的笑容有些严肃,透着点沧桑,让我忽然想起他院子里的歪脖子枣树,树老了,脖子歪了,还是努力向着天空生长。他用力拍我的肩:“那我指导你到入段为止。入段赛给我好好下,不能丢了我们雅门的人。”

    我就这样住在了丁南八段的家里。师叔还是喝酒,但没有初次见面时那么酩酊大醉了。我有时想陪他喝点,师叔却按住酒瓶子说,指着茶缸说,喝茶的人永远比喝酒的人清醒。我可以喝酒,你是棋手,需要时时保持清醒。

    于是我们常常在院子里摆盘棋,他喝酒,我喝茶,起侃天扯地。谈谈师傅还在时的棋坛,前任的前任雅门掌门人,谈我师傅,谈我和耀然小时候。

    过去需要回顾,而未来总是前行。

    我后来问师叔,转世重生这类东西这么玄,你就不怕我是骗子?

    师叔笑得很爽朗:“人活久了,越来越喜欢回头看。能有人和我起回忆隐师兄,即使是骗子,我也认了。况且看到你的棋后我就知道——你不是。”

    我去跟耀然说最近段时间内都要住在丁南八段家。他坐在北京棋院干净的对局室里,身边围着几个颇有些激动的记者。我路问路找到对局室,推门见有人,正打算出去,耀然冲我招手:“昭昭,进来坐。”

    被圈人围着,他永远给人在画面中心的感觉。像所有的光线都打在了耀然身上,把他和其他人疏离开来。

    我就简单的说明了情况,晚报杯没取得好成绩,辜负了陈九段的好意。我开始说话时时低着头的,后来想输了就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我为毛要低头,就抬头看着他脸继续讲。

    抬头发现耀然抿着嘴看我笑。

    他问:“哦,那是算是我师叔的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