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GL） 作者:桑鲤

    水天零目送着元央拖着灰狼的背影远去,耳边重新恢复了安静。当然，这安静并没有持续久，她的腿边就有什么物事贴了上来。水天零垂眸,望着身旁手舞足蹈在结界里比划的白色小兽，略沉吟,摇了摇头低声道：“她可能很快就回来了。”

    “嗷呜——”连哀叫声都被结界隔绝开来的小泽，不放弃地继续舞动着它那爪子,不时往水天零身上蹭上蹭，指指身边的结界,又用很是可怜的水汪汪眼神望着水天零。柔软的白色尾巴在身后拂动,如同朵飘浮的白云。

    水天零沉默了会，终于还是抬了抬手，在小泽欢喜的神色里解除了结界。

    “就会。”

    小泽连连点头,待透明的结界甫消失，它的身子已经跃过了水天零的腿，轻盈地落在草地上，来回跑动着。傍晚春风微凉，气息里有着青草的涩香，混杂着泥土的淡淡芳香。在结界里久未接触这些的小泽，时之间兴奋得停不下来。

    水天零见状，目光缓和下来，也不阻止，任由小泽上蹿下跳着。直到片刻后它乖乖回到自己身边跟着半蹲下来，才开了口道：“开心？”

    小泽的尾巴应和地摇了摇。

    “我说过，想出结界不难，只是不能以这种形态。”水天零的话语顿了顿，“会被她认出来的。”

    小泽闻言，脸上的神色又有些纠起来，瘪着嘴似是不乐意。

    水天零伸手去抚小泽的身子。指尖毛发蓬松，不染污垢，摸在手里轻若无物，舒服得紧。

    “怎么？还是舍不得？”

    “呜——”小泽委屈地应了声。让它抛弃这身尊贵的神兽模样，去变成低贱的凶兽，它很介意。

    “不过副皮相而已。”水天零的声音淡淡的，散在空中，望着白色小兽眼里倒映出的自己容貌。那里如今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面容，黑发黑眸，眉眼都有了细微的变动，是并不熟悉的样子。

    小泽歪了歪头，神色依旧有些犹豫。

    人兽正交流间，耳边忽有极轻的簌簌声响起。

    水天零侧目望去，脸上并无讶色，只是目光浅淡地望着右手边。那里不远处，正躺着昏迷的炎初寒。

    几乎只是个眨眼的时间，草丛微动。水天零的手朝小泽挥，透明的结界已经将它显眼的白色身子重新包裹进去。从外面看来，白色小兽就像是瞬间消失在空气里。水天零方缓缓直起了身，已有个黄黑色身影猛地自草丛里跃出来，也不理会她，径直朝炎初寒冲去。

    眼看那个身影即将扑上炎初寒的刹那间，身前极为突然地凭空出现了道结界，只听“砰”的声闷响，身影撞在了结界上，锋利的爪子离炎初寒不过寸许。

    “吼——”声震颤的吼叫响起，草丛被劲风吹得抖动愈发厉害，簌簌声片不绝于耳。水天零的视线落在眼前出现的头通体黄黑相间的虎鹫身上。就在对方那双目之间的额头上，印着个与之前千纹花蛇般无二的符印。唯的差别是，这个符文还要清晰许。

    水天零的眉极快地蹙了蹙。

    不过顿间，那头虎鹫已经退后半步，随即猛地挥动利爪，朝身前无形的结界抓去。与此同时，虎鹫额头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来，时竟灼眼得很。

    挡在炎初寒身前的结界却只是如水般轻轻晃荡了下，并没有丝毫破裂的痕迹。

    攻击失败。虎鹫凶狠的目光朝水天零扫过来，突然个跃身朝她这里扑来。同时身上翅膀“唰”地展开，也是黄黑纹路，皮毛油滑，覆盖着下面健壮的肌理。

    也不知水天零如何动了动，身子已经消失在原地，让虎鹫扑了个空。水天零出现在几步开外，望着虎鹫落地，重新甩着尾巴转过头来盯着自己。

    水天零眼底神色深邃，见旁结界里的小泽副蓄势待发的备战模样，微微动了动唇。

    “退下。”极轻的声音直接传入小泽的耳中。小泽不解地望了眼水天零，却还是依言不甘心地走到了水天零的身后。

    虎鹫再袭来时，水天零也不动手，只味面色不变地闪避着，目光深不见底。直到虎鹫烦躁地又吼了声，朝水天零扑来时，水天零才极快地抬手，随即掌拍在了虎鹫额头的符文上。

    “嗷——”

    虎鹫被拍得整个身子在半空中直接倒飞而回，口中发出沉闷的叫声，狠狠摔在地上，压扁了片青草，也沾了身草屑泥土。它额头的符文上发出的光泽随之暗了暗。

    从地上滚了几圈重新起来的虎鹫狠狠瞪了不远处身黑袍直身而立的水天零眼，也不恋战，直接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逃去。

    水天零并不追，只是在原地目光沉凝地注视着虎鹫消失在草丛处，这才垂眸望向边毫无所觉的炎初寒。那张脸依旧苍白得褪尽血色，只有微弱气息尚存。

    片刻后，有脚步声传来，元央的声音跟着响起：“阿零，我摘了好几种果子。你喜欢甜的还是酸的？”

    水天零抬眼望向元央。她虽不需要进食，但如今既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必然不能让元央起了疑心。因此目光在元央捧在怀里的那些红红绿绿果子上扫了眼，方道：“绿的。”

    元央轻快地应了声，在水天零身旁屁股坐下来，顺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才递给了水天零：“给。今晚就辛苦阿零随便吃些饱腹了。等明日到了城镇，我再带你去吃些好的。”

    水天零不置可否地接过了手里的果子，迟疑了下，方送到嘴边，轻轻启唇咬了下去。

    “喀嚓。”

    入口声音清脆。很快有汁水流入水天零的唇齿之间，虽有些青涩的酸意，倒也显得新鲜爽口，并不难吃。

    “阿零，我离开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罢？”元央边啃着野果边问道。相比水天零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动作，元央有种安之若素的自然，好似做惯了这些爬树摘野果的事情，脸上并未露出丝嫌弃，也没对到嘴的狼肉飞了表现出遗憾。

    “方才有虎鹫过来了。”

    听到阿零轻描淡写的话，元央正准备去咬果子的动作顿，惊讶地重复了遍：“虎鹫？”

    “嗯。”水天零点点头。

    元央下意识去瞧炎初寒，眉头跟着皱起来：“有人派来冲着炎初寒来的？”

    “也许罢。它头上也有契约符文。”

    元央三下五除二把手上剩余的果子丢入口中，也没心思再吃，转身望着阿零道：“那后来呢？怎么样了？”

    “跑了。”

    “啊？跑了？”元央的神色有些忧愁，“这可有些棘手了。不会晚上还过来罢……若是不能休息怎么办？”

    水天零却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会过来。”顿了顿，她眼底有沉思的光芒闪过，“那虎鹫看样子像是过来试探番而已。”

    “试探？”元央反问了遍，随即似想到了什么，惊讶道，“莫不是阿零你白日在南火石林出手制服了千纹花蛇，因此特意来试探你的？”

    水天零闻言，见元央这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放下了手里的果子，转头望过来：“应该是。”

    水天零对此并不奇怪。她当时画下的符文，正是用来锁住契约，借以追踪对方气息。这些方法早在沧雪大6渐渐失传，她有把握对方并不晓得自己画出的那个古老符文是什么东西。只是她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在没确定自己的符文有甚害处的情况下就不顾身体当机立断扯开了自己与千纹花蛇的契约。水天零不过惊鸿瞥间，眼前看到的画面就消失了。只能依稀辨出对方正在个昏暗的房间里，来不及看清面目，只晓得是个男子轮廓。

    而这次虎鹫的出现，对炎初寒的攻击都是触即收，到后来只是味纠缠自己。等到她终于出了手，便迅速撤离。想必自己的切都被对方通过虎鹫看在眼里。

    另边，元央虽没有水天零知道的那样清楚，但大概也看得出来阿零之前的手法的确异于常人，怕是引起了对方警觉。毕竟能够出手将契约逼退的存在，对契约者而言显然是个隐藏的巨大危险。这般想着，元央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朝阿零道：“阿零，你要小心。我总觉得这些人来头不般。”

    “无事。”

    见阿零神色自然，并不当回事，元央只得暂时将心里的担忧压下去。

    这夜，果然如水天零所言，并没有再发生凶兽来袭的事件。然而即便如此，元央也没有睡得安稳。她靠着树干，目光清醒地落在身前阖眼似是已经睡过去的阿零身上。月光朦胧里，那张面靥神色冷淡，肤色依旧很白，似乎能在黑夜里散发出柔和的玉色光泽般。月光在那身黑袍上笼罩上点点星光，显得安静美好的同时，却有种给人不可捉摸的幽谧感。尤其是今日发生的事，对元央而言，很都极为陌生。她脑海里浮现出阿零沉静地在千纹花蛇额头熟练地画出符文的景象，也并不因难得见的契约而惊讶慌乱。而最令元央不解的，是件小事。

    她记得阿零说过，千纹花蛇没有契约束缚的时候，能力要高上几倍不止。然而元央有印象，在温泉边阿零将自己画的符文揭掉时，千纹花蛇额头的契约符印已经淡到快要看不见。然而就是这样扯断了契约状态的千纹花蛇，当时醒来看向阿零，局促的动作里分明透露出惧色。这在元央的认知里，除非凶兽与对方差距悬殊，才会发生这种敬畏现象。

    可是可能吗？

    虽然肯定阿零对自己并没有丝毫恶意，但元央总觉得对方简直是个谜。若是放在以前，元央心里必定生了戒心。然而令她自己都诧异的是，不知为何才相处不过日，却隐隐觉得阿零给她种莫名熟悉感与亲近感，让她很难竖起防备。

    算了。谜就谜吧，总有解开的天。元央在心里劝了自己句，才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黑暗里，水天零忽然睁开了眼，扫过气息平缓下来的元央，深邃目光里有隐秘碧色晃而过，最终消匿在片漆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