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GL） 作者:桑鲤

    炎初芷下意识起了身,走到水天零身旁,俯□去瞧手帕上的物事。末,她伸出手指，放在鼻下轻轻捻了捻,眼底有疑虑神色。只见那气味与平常熏香并无二致,只有极淡的水腥味夹杂在其中,不太分明。她的指尖染了点点苔绿,带着几分滑腻感。

    “这是……”炎初芷话至半，脑海里突然闪过个念头，猛地抬头直视向水天零，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迷腥草？”

    水天零目光淡淡瞥过去,随即缓缓点下了头。

    炎初芷不发语地坐回了座位上，神色有些凝重，眉头紧锁着，死死盯着那块洁白手帕上的苔绿色灰烬。半响，才喃喃开了口：“没想到真的是迷腥草。关于这东西的介绍，我也只恰巧看过，若非你提到那芍药姑娘似发了疯癫，时也料不到。药书上记载，这迷腥草气味涩腥，不可长期闻嗅，否则对神识损害极大，难道这就是那青楼女子疯癫跳楼的原因么？”

    “初芷姑娘见识广，能认出这迷腥草，倒让在下有些诧异了。”水天零略颔首，算是应了炎初芷的猜测，随之开了口，话语平静，“这迷腥草，本就不见，加上喜寒嗜阴，也只有在北边长着几株，南边的人，不认识也是常理。何况迷腥草数量稀少，般只生于滩涂之处，又不是什么有益的东西，纵是北方人，也不常得见。”

    “北边……青龙城么……”炎初芷低声自语了句，目光中的疑虑愈重，忽问水天零，“阿零姑娘，我记得这迷腥草虽对神识损害极大，但若不是口服，时半会并不能生效。这灰烬显然是夹杂在熏香里所残留物事。可是芍药姑娘撞见那事也有半月罢了，对方若当真有这时间下毒，为何不干脆刀杀了了事？”

    水天零闻言，垂眸思忖片刻，方缓声道：“初芷姑娘这个问题，我在认出迷腥草的时也想到了，奇怪以对方的血腥手段，这样作为，实在是有些费事不讨好。”顿了顿，她抬眼，目光深邃地落在炎初芷身上，意有所指道，“后来我想到了另两种可能。种是放鱼腥草的，与杀你姐的并不是同个人。而这玩意牵连出来的信息，才是对方要告诉我们的。而另种……”

    炎初芷微微怔，随即目光闪烁，已经明白了水天零的意思，接道：“为了掩人耳目？”

    水天零点头：“真正令芍药姑娘疯癫的，也许另有其因。对方并不想要我们知道。”

    炎初芷神色有些沉吟，眉间忧色也重了几分：“阿零姑娘这猜测虽然令整件事加复杂，但我觉得以眼下对方的缜密思虑来看，有着极大的可能。若是前者，看来有方躲在暗处的人是想提醒我们此事与青龙有关了。也即是说，家族里有人，勾上了青龙的人……”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在这当口放出的迷雾，想要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也不定。而若是第二种……这原因既然对方刻意想要隐瞒，怕是对他们不利。”

    言罢，炎初芷叹出口气：“我倒希望是有人在提醒我们。”

    水天零对此不置可否，没有再发表意见。不管是哪种可能，如今都只露了截小小的线头，哪种都不好深究。本来，她对朱雀家族的事并没有元央这般上心，只是这条线越扯越深，她已经隐隐顾虑到此事涉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广，加上又无端扯进个青龙家族，她担心最后会与元氏王族也有牵扯。当今沧雪大6局势虽表面平和，但实则暗涛汹涌，牵发而动全身。

    另边，炎初芷只觉事情愈发头疼，暗忖内奸若当真勾上了四大家族的人，怕是难捉出来，对家族的危害也大。重要的是，姐姐的安危也变得愈发迫在眉睫。

    念及此，她眼底染了些愁绪。正沉默间，耳边已经落了阿零姑娘的清冷声音。

    “我找你来，还有第二件事。”

    炎初芷这才抬起头来，柔声道：“阿零姑娘请说。”

    水天零静静地望着炎初芷半晌，才启了唇，面无表情道：“我想知道，我离开的时候，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炎初芷闻言，眼梢轻轻跳，知晓对方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也或者是从元央那里瞧出了端倪。对上水天零的深邃视线，炎初芷只沉吟，觉得此事不好隐瞒，便将事情原委都具体说了。末，才有些歉意道：“此事棘手，还望阿零姑娘体谅我的难做。这炎席之前我也提到过，正是朱雀家族另个契约者，在家族地位极高，也养成了高傲的性子，除了族长还能压压他，其余人他皆不放在眼里。我知小央姑娘性子良善。对方虽然是个小丫鬟，但对她而言，却是条宝贵人命。这也是我很喜欢小央姑娘的点。在家族里见了冷漠的利益关系，像小央姑娘这样的，愈发难得。只是……”说着，炎初芷抿了抿唇，言语之间有些为难，“炎席这个人并不好惹，我心里虽想为死者讨个公道，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知道了。”水天零听了炎初芷的话，并不言，只淡淡应了。

    炎初芷细细地打量过对方神色，却时也不知她的意思，顿了顿，道：“阿零姑娘，我不得不承认，你给我的感觉，好像是片深海，连边际也瞧不见，别说是深了。我并不怀疑你的实力。只是家族水深，炎席这个人也不简单，小央姑娘那里，我还是希望你能劝慰下。”

    “我有分寸。”水天零只说了这么句话，并不如何表态，沉默了会，便直身了起来。炎初芷见她准备离开，识趣地没有在此事上说，跟着起来准备送人。

    待两人走到门口，水天零忽然停了步子，转过身来，面色淡然道：“初芷姑娘，还有事。虽知这涉及你们家族隐秘，但我仍要问上问，不知与炎席签订契约的是为何物？”

    炎初芷的目光有片刻的犹豫，然而最后还是轻声应道：“是鬼火狸。”

    水天零眼底神光在对方话语里轻轻曳，随即略颔首，已经安静地踏步而出。那颀长的黑色身影穿梭在半明半暗的夕阳里，被拉得极长。连那头青丝都染得碎光四溢。炎初芷久久地望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院落，双眼睛有思忖的光芒滑过。片刻后，她才转身折回屋里，冷静吩咐道：“将方才的丫鬟带上，我要去姐姐那里趟。”

    炎初芷到炎初寒房间时，后者已经从床榻上下了地，在房间开始用晚膳。虽然只有四菜汤，却都色泽诱人，精致可巧，香味个劲地往人的鼻子里钻。

    炎初芷在炎初寒冷淡的目光里恍若不觉地落了座，话语轻松道：“看来来得正好，忙活了半天，肚子也饿得紧。姐姐不介意添副碗筷罢？”

    炎初寒神色疏离，没有理会对方要求，兀自道：“有事？”

    炎初芷伸手接过身后丫鬟递上来的筷子与碗，脸上并没有急色，夹了筷菜尝了尝，眼睛笑得微微扬起来：“厨子给姐姐做的菜越发好吃了。”

    炎初寒见对方并未回答自己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想说什么，见炎初芷已经认真吃起饭来，熟悉的侧脸静谧安详，在微弱的夕阳里愈发柔弱似风中扶柳，让人忍不住想要探手去抚。炎初寒心中动，那些话语便只得硬生生咽回了喉咙。她索性低下头去，眼不见为净。

    “姐姐也吃些。”炎初芷却突然开了口，说着夹了筷放到了炎初寒的碗里，“这几日姐姐清减许，得好好补补才是。”

    炎初寒闻言，目光忍不住又扫回炎初芷身上。只见对方神色柔和，下颔却愈发瘦削，执着筷子的手腕细的仿佛轻轻折就会断了。与自己回来前相比，这些日子对方又何尝不是清减了许？当然，这些话炎初寒只是在心中转了圈，什么都没有出口。她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用膳。

    炎初芷的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弧度清浅。好久未与姐姐同桌而食，几口菜下肚，倒也真的愈发饿起来。饭桌上她也不提为何过来的事，只偶尔帮炎初寒夹几口菜，看着对方言不发地吃下，之前郁结的心情莫名地便轻松了些。

    直到半碗饭填了肚子，她才放下了筷子，抬头望向早已用膳完毕，正看着她的炎初寒。

    “饱了？”炎初寒话语依旧冷然。

    “饱了。”炎初芷笑笑，点头应道。

    炎初寒这才派人将剩盘收了，漠然道：“既然饱了，那便说罢。你这次过来又是为何事？”

    “自然是为之前答应过姐姐的事。”炎初芷似乎已经习惯了炎初寒的态度，反而朝姐姐抿出个笑容，然后转头朝门口吩咐道，“将人带上来罢。”

    不会，个丫鬟便被押了上来。她的表情有些木讷，已不如初始悲痛，只是呆呆地跪在地上，言不发。

    “姐姐不是想知道是谁害得你么？”炎初芷示意了下地上女子，“不知姐姐对这个丫鬟可有印象？”

    炎初寒的目光缓缓扫过丫鬟，见对方在炎初芷的话语里身体颤了颤。她收回视线，即便不用炎初芷说，也认出了这丫鬟的服饰分明是自己院子里的。

    “那障法，便是她被人利用下的。”炎初芷知道炎初寒已经猜到了，毫不避讳道，“她平日里负责清扫姐姐的房间，又照顾了姐姐好几年，没有人会怀疑她。对方想来也不怕她被我们找到，连灭口都懒得出手。姐姐若是有话想要问她，现在但可以问便是。”

    炎初寒却只是沉默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炎初芷并不意外对方的沉默，又道：“她是姐姐院子里的人，姐姐想如何处置？”

    此话出，地上的丫鬟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突然俯身个头磕在地上，额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随即声音嘶哑道：“小姐，奴婢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又是几声磕头声，砸得地上很快有了血渍。安静的房间里，时只有这几声嘭嘭响彻。

    “停！”似是有些烦躁，炎初寒个字自唇间蹦出来。炎初芷见状，抬了抬手，在身旁的侍卫便止住了丫鬟的动作。炎初芷望向炎初寒，等待着她开口。

    “怎么处理她，你负责便好。”炎初寒冷着脸道。

    “好。”炎初芷似乎早已料到，干脆地应了，挥了挥手，那侍卫便准备将人带下去。

    “小姐饶命！”丫鬟的声音突然自喉咙里冲出来，仿佛撕裂布帛般，似乎下瞬就要磨出血来，“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不要杀我，我不要死……”

    炎初芷个眼色使过去，便见侍卫手刀砍在丫鬟脖颈，那声音便戛然而止，没了声息。丫鬟的身子也软下去，被侍卫毫不犹豫地带出了房间。

    期间，炎初寒直面无表情地端坐着。房间里时又陷入了寂静。

    “好了，”半晌，炎初芷开口打破了沉默，起了身子，告辞道，“事情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炎初寒紧绷的神色直没有松下来过，此刻听到炎初芷告辞，僵硬着语气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暂时还没。”炎初芷温和地笑了笑，“有了自然会第时间同姐姐说明。”

    炎初寒对此没有应答，偏过头不去看炎初芷，算是默认了。

    顿了顿，便听到炎初芷的温柔声音响起：“今天很高兴能和姐姐道用膳。下次再来看姐姐。”

    闻言，炎初寒的身子微微僵，耳边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去。连着那略带淡淡的药香也随之散了。炎初寒阖上了眼，在晦暗的傍晚里端坐良久，半晌后才叹出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