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分节阅读13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祖冒性命之危将此画保存下来,如今得见天日,也是桩幸事。只是寒家代代相传,委实万分不舍,可否容小人送程?’大师傅不愿逼得太紧,就答应了他。

    “走到留仙崖的时候,渡仙溪上的木桥只有人宽,大师傅在前面,然后是蒋千里、阿桂和小桉,我断后……谁也没想到,蒋千里走到桥中间,忽然抱着画就跳了下去……”

    留仙崖是蜀南有名的险峻之地,渡仙溪名字里虽然只是个“溪”字,实际上却深不可测,掉下去绝无生理。

    “我们四个马上从崖边爬下去,把他捞了上来,画还在怀里,可是……”

    百年古画,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承安明白,那绝世珍品只怕已经化为团纸浆了。

    “蒋千里捞上来的时候,本来还有口气……”君来声音越来越低,承安静静的等他说下去。

    “他居然还在笑,说什么‘与子偕亡,同归造化’。我……我当时气昏了头,打了他拳……就……就死了……大师傅说,画毁坏了,他去想想别的办法。这个人没准殿下还有用处,却让我杀了,叫我自己来找殿下领罪……”

    君来垂着头,腰身却挺得笔直,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浑身都在微微打颤——比这凶险的任务出过很次,可是,杀死个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无辜者,却是头遭。

    事情变成这样,实在难以责怪谁。承安拍拍君来的肩膀,无声的叹口气,去院子里散步。

    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人心的复杂程度。那蒋千里若是存心敷衍,有意寻死,以赵让的本事,不应该看不出来。也许,不过是临时起意,念之别而已,就人画俱亡了。至于人命,承安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通往权力巅峰之路,哪条不是无辜者的尸骨铺就,鲜血染成?承安认为自己作为上位者来说,已经十分仁慈了,选了条牺牲最少的道路。当然,如果不选这条路,自然不必牺牲。可是,撇开心中的愿望不说,不及早动手的话,只怕最后的结果是把自己送上祭坛了。

    “唉,我刚在皇叔面前夸了口,还真是有点麻烦。不知道赵让能想出什么办法……”

    惊蛰这天,恰是丹青的生辰。偏偏这天忙得要命,因为连日下雨,郭掌柜亲自领着他兄弟二人,将小库房里最珍贵的字画全都检视了遍,直忙到晚饭时分。师兄端出银丝面来,丹青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八岁啦。

    面才吃了半,小冉回来了,拉着水墨嘀咕了几句。水墨等丹青把面吃完,才脸凝重的道:“东家说有急事要你和他回彤城。你马上收拾下,去东华门内李记裁缝铺门前等着他。”看丹青瞪着眼睛不动弹,水墨只好又说:“师傅好得很。应该是生意上的事,你去了自然知道。你也两年没回去了,正好替我看看师傅他老人家。”

    丹青刚刚定,辆灰色的马车从暮色中驶来,渐渐放缓速度,路过他时,只手伸出来,下刻,人已经被拉进了车中。

    江自修关好车门,放下帘子,丹青好会儿才适应车厢内的阴暗,看见东家张严肃的脸。“谨慎永远不是余的,坚持低调才是长盛不衰的保证啊。”江自修仿佛解释又仿佛感叹。可是这样鬼鬼祟祟的东家,丹青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

    “丹青,你还记得行远镖局的韦大侠吧?你师傅来信说他着急找我,要修复幅受损的古画。他是我年的老友,只怕推脱不掉啊。”

    丹青注意到东家说的是修复而不是装裱。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只是点点头。

    要知道,江家是从来不接这种自曝身份的生意的。韦莫既然是东家的老朋友,就应该了解这点。

    大夏国字画临仿业发展至今,大概可以分为三个流派:以雍州江氏为代表的临古派,以青州裴氏为代表的仿今派,以楚州蓝氏为代表的移花接木派。

    其中江氏技术实力最雄厚,也最神秘。几百年来默默耕耘,悄悄壮大,与官场、江湖往来极少,从不接替人临仿的生意,算是这行业中的学院派和清流。

    而裴氏走的则是时尚快捷的路子,往往批量生产,专仿当代名家,什么流行做什么,不太讲究细节,价钱却颇具亲和力。因此,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悬挂张贴的那些署名当代某某名家的作品,十之八九是裴氏出品。前朝京都设在青州苑城,裴氏得地利之便,又着意结交官场中人,仿出来的御笔钦题和将相字画居然风靡时,大行其道。时至今日,裴家仍然习惯走上层路线,金钱开道,权力护驾,大张旗鼓的造假。那些被临仿的当代著名艺术家们,或者自命清高,或者无力顾及,往往不去追究。

    蓝氏则几乎算不上临仿,只能算是造假。他们很少自己动手写字作画,而是将已有的作品移花接木改头换面出售,谋取高价。比如将大幅裁成小张,装裱番,当作几幅作品卖出去。或者把没有名款的作品加上名人提款,以此提高身价。又或者把名气小的作者署名挖改成名气大的,年代近的想办法改成年代远的……与此同时,蓝氏还参与偷窃、盗墓,用这些手段直接获取珍稀字画。所以,蓝氏与江湖中人来往密切,差不算得上是半个江湖门派。

    除了江氏,另外两家都是积极欢迎定做生意的。

    江自修和丹青静静的对面坐着。马车在夜色里奔驰,车夫挥动鞭子的声音划破初春清冽的空气,叫人心里没由来的紧紧。

    “我与子非相交十余年,总以为彼此肝胆相照。如今才知道他居然识得逸王赵承安,只怕还渊源不浅。”江自修心里有点发涩。韦莫比自己小着好几岁,外表看似粗豪,内里却细致周密。细想两人相交的过程,他确实有很不尽不实之处。但是他们相识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年轻,只觉得既然意气相投,些许凡尘俗事便不足挂齿。何况自己也并非览无余,也就从未想过要去深究探听对方的秘密。

    “如今看来,只怕是我太大意了。”江自修有些懊悔。然而事已至此,对方来头既大,又志在必得,无论如何,也是推脱不掉的了。“把这桩生意应付过去,彤城的宅子立刻要搬家。还好,感谢自己当初没有完全昏了头,只告诉他江家在彤城和益郡的两处分号。京城送货用了别家。”江自修在黑暗里苦涩的笑,“果然,谨慎永远不是余的啊。”

    第 29 章

    江自修、王梓园在“古雅斋”会见了赵让和韦莫。韦莫只说了句“这是逸王府的赵大人”,便不再做声。

    赵让说明来意,挥手,身后两名随从抬上来个箱子,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锭,灿烂得直晃眼。如此大手笔,不单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还隐含了很意思:比如它说明这些钱的主人很有权势,说明来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也说明了这件事要做成功的难度。

    “殿下说,让江先生为我们破例,十分过意不去。些许润笔之资,聊表谢意,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这样慷慨大方彬彬有礼的强人所难,当王爷的人果然格外有派头啊。江自修瞄眼韦莫,他始终垂着眼睛不看自己。

    “王爷太客气了,草民惶恐。请大人把画让在下等观,也好商量如何着手。”

    “这个……画还在王府。殿下的意思,想请位先生暂住我们府里……”

    江自修和王梓园对望眼,王梓园道:“大人有所不知,修复古画有很特别的材料器具,连屋子的通风、温度都要控制,若在别处,恐怕有不便。”

    赵让有些为难的道:“先生说的有理。只是……受损的是幅殿下最钟爱的画,下人失手洒了水,我们实在不敢再挪动。要说材料器具场地,以王府之力,应该都能办得到,还请先生成全。”

    临走的时候,赵让又说了大堆感谢的话,约定江家的人明日到行远镖局,和他起赴蜀。韦莫在赵让身后抱了抱拳,说了声“谢”便跟着走了。出了纸笔胡同,正低头想心事,忽听赵让道:“小温,你明天和我起回王府吧。”韦莫愣,随即明白了,精明的大师兄早已看出了自己的动摇,所以唤的是自己原来在府里用的名字:赵温。

    温良恭俭让,逸王府五大侍卫,他们的年龄排行和名字正好相反。

    “在江湖呆久了,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江湖人了吧?”赵让没有回头,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用“传音入密”跟小师弟聊天。

    “王爷大事将近,这幅画若修复不成,就另寻幅。动手的时间是不会变的。你也该回府里帮帮忙了,镖局的事交给其他人吧。反正殿下说了,今年停了私盐生意。如今是关键时刻,丝纰漏也不能留。”

    那江家呢?画若修复成功,江家是不是就成了王府的纰漏?——韦莫问不出来,因为他的功力实在不如大师兄,还做不到这样举重若轻的使用“传音入密”。况且,心底深处,他不敢问。

    “你放心。”仿佛知道韦莫在担心什么,赵让接着道,“对他们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问题是,你要懂得这点。”韦莫不禁激灵。他当然明白师兄的意思,但是——事关重大,天威难测,谁能担保殿下覆雨翻云之际定肯手下留情呢?

    “不过,”赵让语调不变,继续道,“到府里做活的人恐怕得留阵子。事成之前,是不能离开的了。”

    “古雅斋”里,江自修皱起眉头思忖半晌,对王梓园道:“依先生看,子非临走时是想告诉咱们什么?”原来韦莫趁着在赵让身后的机会,在“谢”之外,还用唇形对江自修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你我并不懂唇语,只看出个开口呼,个闭口呼,如此而已,这可从何猜起?”

    直到晚上,江自修还不停的在心中遍遍回想韦莫当时的表情和动作,琢磨着他可能说什么。韦莫采用这样的方式,必定是十分秘密而又要紧的讯息,却没有别的机会告诉自己。据说“天南铁掌”韦大侠已是江湖中难得的高手,在这位赵大人面前却拘束至此,这人武功只怕深不可测……丹青此去,实在叫人揪心。

    “草民丹青见过逸王殿下。”

    赵承安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底下的小小少年,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寻常装束,背个大蓝布包袱——呃……这就是有着几百年造假历史的雍州江氏派出来的人?传说中能够无中生有起死回生的临仿高手?虽然对于名王爷来说,什么家族什么高手,在他心目中,不过是些江湖骗子,但是赵让之前说得那样神秘神奇,少还是有点期盼的。

    承安望望在左手的赵让:你确定没有弄错?后者瞟眼对面的赵温(回到府里,韦莫自然恢复原名),意思是别问我,他打了包票的。于是再看看在右手的赵温,见他笃定的点点头,这才道:“免礼。”

    丹青起身,略抬了抬眼。年严格的专业训练加上天生的敏锐,使得他在观察感知方面远非般人能比。余光扫去,只觉面前这人身书卷气,清峻儒雅,和当日銎阳落虹桥码头留下的花孔雀印象大不相同,心中立时了分警觉。能这样不着痕迹的敛形藏迹,定是极其厉害的角色。

    “无妨无妨,只是个主顾而已。”丹青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由想起临来时东家和师傅的再三叮咛:埋头做事,不看不问,尽早抽身。

    “抬起头吧,不必拘束。”丹青乖乖的把脑袋抬起来,露出恰到好处的恭谨表情。

    嗯,眉目倒是端正得很,难得这么年轻,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居然摆得很自然……承安因为自己样貌太过出众,对长相不错的男女最称句“端正”或者“顺眼”。初次见面的人,十之八九都为他的地位权势或风采气度所折,像丹青这样听从吩咐真的抬头对视,并且目光毫无杂念,实属凤毛麟角,心里不免小吃了惊。

    他哪里知道,对于丹青来说,地位权势固然毫无意义,帅哥俊男是家常便饭。王宅里哪个师兄弟拎出来不是明星级别?要知道追求美是艺术工作者的本能,王梓园挑弟子,当然首先就捡外形入眼的。如今徒弟们已经长成了不同类型的美男,搁十年前,那是列仙童下凡间。

    不知道本事怎么样……承安有心考验丹青,微微笑道:“丹青,你这样年轻,我便冒昧唤你名字罢。”

    “殿下抬爱。”

    “按说旅途劳累,本该让你先好好休息。无奈我着实挂心那幅画,不如请丹青先看看。”

    “理当效劳。”

    丹青抄着手,把案上卷着的画轴前后左右仔细看了遍,瞥眼赵让,淡淡道:“大人不是说洒了点儿水么?”从画轴两端看,已经完全泡发了,衬绢纸张层层粘连,颜色也团团染开,分明是掉到水里过。好在后来处理的人倒也是个行家,虽然不敢打开,却懂得吸干水分,用丝袋装着平晾在阴凉之处。

    “不知还有办法没有?”

    “若当时有趁手的东西,能救下半。现在么,留得原貌半成已是侥幸。”

    丹青要来盆清水,个排刷,在案上垫了层吸水性最强的棉纸,这才托起画轴轻轻放在上面。又要了根细铜丝,捏捏,觉得还是过粗,转头对韦莫道:“烦请韦大侠帮忙把铜丝拉得再细点。”

    赵让拦下韦莫,自己接过那根铜丝,稍稍运力,拉成头发粗细,匀净笔直。

    丹青扫眼围观的人——因为听说江氏弟子现场动手,有资格露面的逸王亲信们都来了,想要睹为快。

    “殿下,我需要两个手稳的人帮忙。”

    承安点点头,赵良和赵俭自动到丹青面前。他俩暗器功夫流,又是亲兄弟,手上的配合极为默契。

    丹青请二人分在书案两侧,铜丝沾上水,让他们人捏住头。自己拿起排刷,在水中蘸蘸,边比划边说明:“我先把卷在最外面的部分润湿,然后展开,烦请二位大人将铜丝紧贴着里层的衬绢,随着我的动作刮下去,务必确保颜料留在展开的纸上,不能让它们粘上里层衬绢。”

    众人都明白了。如果没有这根铜丝,展开时再怎么小心,颜色也可能从纸上脱落,粘在衬绢背面。道理虽然简单,动手的时候却轻不得重不得慢不得快不得,力道必须十分平稳均匀才行。

    只见丹青控了控刷子上的水,慢慢润湿了画轴的最外层。稍等片刻,示意赵良、赵俭把铜丝贴上外层纸和里层衬的缝隙,点头,三人同时动手,画轴被缓慢而又坚定的打开,大片大片绚烂的色彩逐渐显现在众人眼前。

    每展开小部分,丹青就停下来润湿下部分,赵良、赵俭只好拉着铜丝停在最后打开的地方,纹丝不动。若不是这两位暗器高手,还真不容易做到。已经打开的部分,因为下面垫着棉纸,余的水分迅速下渗,画面几乎没有损失。

    如果水分太少或者速度过快,很可能无法展开甚至撕破,水分太或者速度太慢,又势必使画面进步模糊。围观诸人虽然不是行家,却都是明白人,看着丹青简单的动作,深知其中不易。

    终于到了画轴的尽头。所有人齐齐吁出口气,这才转眼细看画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那是张八尺整纸大型设色山水横幅,线条已经难以辨认,浸染开的色块如层层叠叠的彩云,有种奇异的凄艳的美。主色调依次由鲜艳的青红黄绿转为黑白,逸王府众人都是知道画名的,猜想原本画的内容应当对应着春夏秋冬四季景色。

    丹青看了会儿,挪过旁边放着笔墨纸砚的高几,在当下“嗖嗖”画起来,运笔如风,叫人眼花缭乱。承安好奇的伸出脑袋看去,原来他竟然把原画轮廓照比例缩小分毫不差的临在了白纸上,只不过用水墨深浅代替了颜色。因为原画实在太大,足足临了四张纸才算完。丹青把四张草稿按顺序排开,弯腰仔细研究原画,看会儿就拿朱笔在草稿上相应的地方做个记号或写点注释,时不时用指甲挑起丁点颜料在掌心揉开,对着光细看,再嗅嗅,甚至伸出舌头舔舔。

    这个环节花的功夫比前边都长,几个不感兴趣的看完热闹悄悄撤退了,只剩下承安、赵让、照月和君来四个人围在旁边。

    第 30 章

    丹青终于确定了最后种颜料的成分,记下最后部分可能使用的手法,放下朱笔,直起身子,才觉得腰酸背痛。弓着身子得太久,眼前阵眩晕。下意识的伸出手在空中虚抓把,却被人从后边稳稳托住了。

    睁开眼,四下里点着好几支巨烛,居然已是晚上。转过头,别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了,扶住自己的竟是逸王殿下本人,连忙行礼致歉。

    承安看着他微微打晃的身形和苍白的脸,心里颇为后悔,面上立刻现出歉疚的神色,诚恳的道:“是我不对,不该强迫你马上动手。知道么,你了足足四个时辰呢!”

    丹青嘴里谦让着,心中却想:不这样露手你怎么能放心?唉,路车马劳顿,紧接着又干这么长时间高强度的脑力体力综合劳动,饶是自己年轻力壮,技艺高超,也几乎吃不消啊。王爷家的钱可真不好赚。

    “来人!”承安话音未落,照影、照月、君来三人齐刷刷的出现在屋里。

    “小影,先带丹青公子去休息。”

    笑眉笑眼的阳光帅哥走到丹青面前躬身:“公子请随我来。”

    丹青走两步,回身对承安道:“殿下,那幅原画不必留了。”

    承安点点头,看着丹青意态悠然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敢问丹青,此画……”

    丹青跟在照影身后往外走,凉凉的扔下句:“殿下连《四时鸣玉山》这样的绝世珍品都掉水里去了,实在也太不小心了些。”

    等他们走远了,照月看看自家王爷脸吃瘪的样子,袖着手嗤嗤笑。君来也禁不住扯扯嘴角。照月道:“阿来,你终于肯笑了。我都个月没见过你咧嘴了。”

    “我觉得他很厉害。”

    因为古画落水,任务算是完全失败,又失手打死蒋千里,照君来这些日子直十分沮丧。现在看事情有挽回的可能,终于舒服了点,对丹青极为钦佩。过了片刻,忽然回过味,低吼道:“不要叫我‘阿来’!”

    这回连承安也笑起来。照月是嘻嘻哈哈花枝乱颤,好不容易停下,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把那四张草稿对着原画看了又看,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叹道:“我向以为论人物,咱们府里就够看了,真是坐井观天。丹青……年纪这样轻,本事这样高,长得也好看,名字又好听……殿下,我们留下他好不好?”

    没听到回答,抬眼看,原来王爷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呢。过会儿,承安才道:“人家是有来历的,咱们留不住。”顿顿,又道:“小月,君来,这个丹青要在府里呆段时间,我让小影负责照应,你们两个,还有府里其他人,都尽量不要在他面前出现。特别是你,小月,不要犯花痴。他有过目不忘兼写神形的本事,别不小心看去了什么。”说到后来,语调虽然温和,神色已经十分严肃。照月和君来正身端立,齐齐应了声:“是。”

    收拾得差不,照月指着书案上展开的画,问承安:“殿下,这个怎么办?”

    承安走过去,对着那大片五彩斑斓,不无遗憾的想:自己都没有见过原貌呢。虽然画面已经完全模糊不清,单看那变换姿的色彩,仿佛有生命般在纸上流动,简直无法想象,当初是怎样派奇丽风光。那个单薄的少年,真的有本事让它重现人间么?下意识的将手抚上去,恰好照影进来复命,门开处,带起阵夜风,原本完整的大张纸忽然片片碎裂,霎时彩蝶飞舞,落花委地,艳丽而凄迷。在场的四个人都惊呆了。

    照月抬起手抓住片,手指相触的那瞬间,纸片无声的化作了粉尘。有些飞到烛光附近,只见朵火花刹那点亮,眨眼间无影无踪。不过愣神的功夫,那《四时鸣玉山》的原画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两端的木杆和四边的铜钩,还有白棉纸上隐约点轮廓供人凭吊。

    丹青虽然累极,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四时鸣玉山》啊!!它竟然还在人间!只可惜惊鸿瞥便要永别。好在临仿业人士对于名作的存亡向来看得比较淡,否则恐怕要遗恨终生了,赶上那爱画成痴的,以身相殉都有可能呢。不过如此极品,是任何个临仿高手梦寐以求的挑战。同样模糊残损的幅画,落在丹青这样的大行家眼里,看到的东西当然是外行人没法比的。

    “鸣玉山人确是奇才,用没骨法画山水,居然棱角峥嵘……”丹青翻个身——王府的枕头被子真舒服,都是上好的丝棉胎,锦缎面——“颜色也特别,应该数是自己研磨调制的,最后片白里嵌着红点,好像雪中红梅,那红色非朱非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