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卷 燕云乱 第八十八章 心不能

    “宣赞的旗号！”

    涿州城头。几名守军突然指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旗帜，大声呼喊了起来。

    这日正在城头值守的却是牛皋，闻言顿时从不远处跑过来，推开守军按着城垛翘首而望，摸了摸已经显得青须须的下巴，咧嘴笑道：“直娘贼，总算是回来了，这回爽快，没有左商议过来右商议过去，半天价扯不出到底什么时候北上。干干脆脆的就决定打他娘的场！俺们运气好，得的也是头彩！”

    他头说，头转身大力的拍着身边士卒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整整身上衣甲，大步的就朝下跑，踩得砖包的城墙咚咚作响，真有个山摇地动之势。

    这次跟随萧言北上，从岳飞到牛皋，人人得了彩头。萧言从来就是将他们当作最嫡系的手下看待。从郭药师那里冲营而归，牛皋就得了都头的差遣。涿州易州大捷，牛皋捞了个仁勇校尉的武散官告身。神武常胜军成立，萧言是举将牛皋提拔到了神武常胜军骑兵指挥的领军虞侯的差遣上头。当日还是个敢战士小卒。现在已经是宋军军官，麾下两百骑兵，放在那支军中也是不得了的重用。

    虽然萧言不放心他们的能力，还配了常胜军调来的老人作为他们的助手。可是牛皋也已经自觉受恩深重，没参加易州那路死战，让牛皋觉得无以为报！他是直爽汉子，谁看重他，谁对他好，牛皋这等人是恨不得以十倍报之。在萧言南归军议誓师之际，就属他最沉不住气，只是掰着手指头算萧言什么时候回来，提心吊胆的怕萧言争不到打先锋的首功。

    昨日萧言传骑已经先期抵达涿州。

    萧言以权节制前军统制的身份，率领神武常胜军全部，胜捷军部，白梃兵全部，足足有四千余骑，组成大宋北伐大军最为强大的骑兵集团，作为全军前锋，而且宣帅还给了萧言便宜行事，不经宣帅府下令，只要时机合宜，就可以直扑燕京的殊恩！

    韩世忠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皱起了眉头，只是不说话。牛皋当时却兴高采烈的拍掌大呼：“入娘的，身本事，生平抱负，总有了使处。受恩宣赞。也有了回报的时候！此次北上，俺只求作为前锋的前锋！俺牛皋要第个踏上燕京城头！”

    现在看到萧言旗号总算出现在视线当中，叫他如何不喜心翻倒，兴高采烈？

    在城头上的神武常胜军士卒看着牛皋黑旋风也似的冲下去，再看着远处旗号渐渐行近，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骑兵，个个人高马大，那马上威风，就知道是不知道见了少战阵的大宋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盔顶红缨丛丛簇簇的如血般涌动，人喊马嘶声音传得老远。

    萧言又带了这么大支骑军过来，大宋少马上健儿，这些神武常胜军的降卒如何能不知道？在涿州此处，在萧言的旗号下，汇聚了如许马上虎贲，他们这支人马的任务之重，寄托之深，就可以想见。此次北上，还不知道有少硬仗要打，要知道这个萧言，他们的新统帅。可是敢拿四百兵冲萧干几万人马的！

    大家互相望望，看看远处杀气腾空的骑军队列，在这些骑军后面，不知道有少大车，满载着数目惊人的军资器械，正在大队民夫的运送下卷起漫天烟尘直朝涿州而来。几个降卒摇摇头。

    直娘贼，打就打吧！反正大家都是死人堆里头滚出来的，和谁卖命不是样？大家这些年吃的就是这碗饭…………现在瞧瞧身上衣甲，怀里揣着的犒赏。岂是当初还是常胜军的时候所能想象的？萧言立下奇功，连带着这些神武常胜军哪怕士卒都有了身好甲，有的轻骑手中甚至还有了上好的马槊。吃穿用度，无不超过当初十倍。跟着这样的统帅卖命，总比当初为怨军时挣扎求活要强吧？

    不用说，现在宋强辽弱已经成了定局，此次战事要是能顺利结束，也许大家还真的能安享太平，甚至还能据说和人间天堂也似的汴梁看遭！

    在这些神武常胜军士卒互相言谈之间，都是用这些话语开解。其实在背后大家真正愿意为萧言效力的意思，不说互相都是明白。

    宁给好汉子牵马，不给赖汉子当祖宗。乱世当中求活，要的就是主帅有胆色，有决断，有往无前的决心和意志！萧言在克复涿易二州的战事当中，已经完美的展现了他作为乱世统帅的意志。跟着这样的统帅行军打仗，浑身汗毛都能起来，当他振臂呼的时候，只有热血上涌，跟着向前！而且据说这萧言也是南归降人身份，和大家天然有份亲近。既然大家还是要吃这碗刀头舔血的饭，大宋的官家非要将燕京打下来，大家就跟着萧言直向前罢！

    看着牛皋那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模样，这些城头士卒也忍不住互相对视低笑，远处萧言旗号下大队人马杀气腾空，这个时候人人心中战意也不自觉的腾了起来，既然要战，那么就早点北上罢，早些打完，早点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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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被大队骑士簇拥着，已经远远的看见了涿州城墙。这些日子的修整，涿州已经和当日他抢城时候的残破模样大不相同。在大宋雄厚的物力支撑下，涿州城墙已经修补新。城上守具层层叠叠，城外四下哨卡堆拨刁斗森严，城头守卒衣甲鲜明。炯非当初气象。

    这里是宋军再度北上的最大依托，这些日子，天知道有少物资运过来，整个城市几乎都改成了仓库，堆放供应大军的粮草物资。刘李河上，船队只是相望，几处平整出来的码头上全是涌在那里，等着卸货的本地难民。涿州平安，这里流散的难民也稍稍聚集。靠着卖把子气力总算能吃上饭。涿州附廓不许他们安居。这些难民的棚子到处都是，好歹吃上了几天饱饭，也稍稍有点生气，还能听到不懂世事小孩子的笑闹声音。

    看着他们大军前来，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只是手牵着手在远处呆呆的看着，而难民的大人们脸上却全是敬畏的神色。不少人已经匍匐在尘埃当中。大宋已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此次赶来的大队人马的威势之盛，超过他们见识过的任何支辽人精兵！

    此支精兵，正是大宋西军的骄傲白梃兵。

    白梃兵剩下的全军*百骑，分为三个指挥，扫数归于萧言麾下。这些大宋重骑策马而行。只是卷起漫天烟尘。在他们身后，有两千名辅兵为他们运送战马所食用的马料，他们和战马身上披着的重甲，兵刃盔甲，无不是西军年经营的心血所在。萧言带着三百白梃兵北渡，这些白梃兵并没有带足全部重骑的家当，等于是在当作半轻骑那般使用。现在全军而行，这威风杀气，只要稍稍懂得兵事的人，无不看得目眩神驰！

    人马全部具装的重骑，在这个时代，只要使用合宜，就近乎于无敌的存在！而打造这么支重骑出来，其间花费心血，是惊人，大宋不产良马，积攒起这么支重骑，是艰难十倍，而现在就全部归于萧言麾下！

    这些白梃兵士卒，远远的已经看见了涿州城墙。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声欢呼。

    “贼厮鸟，总算到了地头，修整个三两天，直娘贼的就冲着燕京去罢！不看天不看地，俺这次，说什么也不回掉头而南了，白沟河那场，俺们白梃兵实在败得痛心，只有抢下燕京，才够回本！”

    听到这声呼喊，周围白梃兵士卒全部都欢呼大笑起来，人喊马嘶声音混杂在处，士气高涨到了极处——本来是跟着杨可世当后镇的差遣，看着环庆军那些家伙抢功。现下摇身变成为先锋的先锋，不负了白梃兵的威名，怎么能不让他们也是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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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心士气如此之高，萧言在这么支强军的拱卫下。脸色却臭得跟大便样。

    路过来，他的脸色都是如此，连跟着他在涿州和雄州之间来回跑了趟的小哑巴，把自己脸挤成猪头状，都不能让他开心少。

    这次回雄州趟，真他**的亏大发了，给种老头子摆了这么道！临别之际，童贯大宴宾客，种师道种师中还有姚古杨可世，轮流上来找萧言敬酒，说上通善颂善祷的话。萧言总是下意识的朝童贯那里看，童贯脸上也总是笑眯眯的不以为意。可是谁都知道，萧言这次将童贯得罪得可不浅，这点心结，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化解干净！

    说起来童贯对自己可真不算坏，分功劳，分报酬，以他地位，做得是足够足够了。可是萧言却当着他的面，和老种小种，还有他们背后势力来了个藕断丝连！

    萧言心里头也只能苦笑，算了，早点回涿州，将燕京抢回来。这场复燕大功要是顺利到手，大家将来总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自己他**的为什么要将自己逼上非胜不可的这条路上？为什么总选最辛苦的事情去干？

    算了，只求个心安吧…………

    种师道要是安生的将白梃兵就这么交过来，萧言估计心情还不会坏到这个地步。种师道倒是没有派出专门统帅这三个足额指挥白梃兵的将领。全部是交给萧言调遣了。不过却塞了个他的军中参议过来，美其名曰是帮助萧言统带这支强兵。这参议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涿州有面之缘，将萧言心事看得通通透透。说不定这次离间自己和童贯的主意也是这小子出的。

    正是那个汴梁子方腾！

    当时萧言就想骂街，还协助他统带白梃兵。这小子只怕这次才是第次见着白梃兵长成什么模样！

    这个方腾，现在就笑眯眯的只是在他的身侧，这几天萧言句话都不想搭理他。方腾倒也不在意，整天只是笑吟吟的左顾右盼，卖他的牙齿长得比较白。

    方腾塞进来，连童贯都不能反对。萧言既然要了白梃兵，方腾名义是泾原军的参议。泾原军出个人在萧言麾下居间协调下是再名正言顺不过——谁让当初萧言要了这支白梃兵，而童贯又点头答应了呢？

    局中人用屁股想也知道方腾背后着的是何等样的人物。他既然出现在萧言身边，童贯就理所当然的也塞了个人进来，不管是防备也好，还是监视也好，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此人自然也不会是旁人，就是萧言怎么瞧也不顺眼的赵良嗣赵宣赞了。

    有这么两个人跟着自己路同行，个狐狸脸整天做人畜无害微笑状，个矮胖子阴沉着张脸在旁边冷眼旁观，萧言夹在当中，叫他的情绪怎么能好得起来？对这两人，他都是避之则吉。扎营的时候看见人影就闪得远远的，只要求见概称病，郁闷得差点就指着两个家伙鼻子大喊：“他**的，燕京老子不去了，谁爱去谁去！老子的功绩，已经够回到汴梁混上几年的了，总不会饿死！四年之后，老子比谁都逃得飞快，到时候大家临安见面，宵夜我请！”

    路这样臭着脸过来，看到涿州城墙，萧言才微微松了口大气，不管怎么，早点开始打仗罢！拿下燕京，谁还愿意在你们当中搅和，谁是丫头养的！

    正在人马欢腾之际，马扩凑到萧言身边——前军当中，自然也不会少了他这个人物。这些天来，马扩也是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思。和萧言几乎也无言语。谁也不知道，此次再度北伐，算是遂了马扩生平志向，为什么他还是这样郁郁寡欢。

    “总算到了，俺们是先锋，动静机宜，可以自便，萧兄，俺们还是尽早出发罢！早行日，也许对将来战事，就是分好处！”

    马扩看着远处，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句话。萧言有点讶异的回望他眼。马扩几天不开口，凑过来怎么巴巴的就说这个？哪怕他们全是骑军，行动起来可以快捷许，但是几千人马起出动，还是要步步为营，逐步展开。后面宋军大队都是步卒，行进起来加的持重。哪怕萧言在这里整理个十来日再出发，也尽是来得及。行动太仓促了，反而有孤军深入的危险。而且这次萧言打定主意主力会战这种事情就交给刘延庆了——这层意思，他也不是当初没有和马扩商量过。

    现在马扩却怎么突然冒出来句这个？

    萧言看看马扩，这个英武青年军官却瞧也不瞧他，只是望向北面云天深处。

    “马兄，你在担心什么？”

    马扩苦涩的笑笑：“没什么——大军出动，自然有其步骤，这个俺知道，只是希望萧兄快些。不用等到什么都准备好了…………还有，俺能不能向萧兄讨支兵，在大军之北警戒哨探？全给俺轻骑就是，可惜俺们这里没有辽人那等的远拦子，可以放出去几百里去……”

    萧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也许对这个时代的深处，他还不如马扩熟悉，可是论起智商，萧言却不比任何人都差，不用说，他比所有人都加了解这段历史的方方面面！

    “你担心女真？女真此刻不会南下！”

    萧言的语气只是斩钉截铁。

    马扩却笑得加倍苦涩：“俺去过女真啊…………女真人的骁勇，只怕萧兄难以想象……俺真是有点敬畏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俺这颗心总是放不下…………”

    萧言定定的看着马扩，只是勉强笑：“也罢，马兄，部署前军北上的时候，我给你百骑，朝北哨探警戒如何？你要早些出发，也尽可以。人马你拣好的选！”

    马扩看着萧言，神色有点为难：“百骑？俺知道这话说得不合适，可是萧兄，俺思前想后，已经反复盘算过了，北面哨探放出去，还要绕过燕京，足足数百里，那么关口要隘，没有五百骑不办…………俺从来没向萧兄要求什么，看在这路过来，都是同生共死的份上，能不能给俺五百骑？”

    马扩啊马扩，连你也不消停！萧言只觉得数日郁闷，都快起爆发出来了。这个时候，马扩却和他说起这个！自己现在面上风光，其实处境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自己已经太深的卷入这北伐大军牵连的汴梁朝堂斗争当中！自己穿越千年，立足于北伐大军当中的唯凭借，只有克复涿易的这场大功。而想化解童贯的心结，在将来大宋立足，只有靠着再度抢下燕京的大功！

    分五百轻骑出去，自己手头能有少得用的轻骑？这五百人马分出去，还不能不管了，居间接应，又得少人马，专注在燕京方向，还能剩下少人马？正是因为你马扩跟着老子路走来，才应该知道老子现在的处境！

    老子已经和你说过，女真不会南下，难道非要跟你明明白白的说，老子来自千年后，历史书上说了，女真他**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南下！

    这几句话只是忍在了萧言心里。他狠狠的挥马鞭，只是说了句：“马兄，进了涿州我们再商议这件事情！抽五百兵马出来，绝难办到！”

    话音方落，他已经打马冲了出去。张显是他亲将，回头看了呆呆立在那里的马扩眼，只是策马跟上。几十骑士，如龙般的卷上跟随。在后面留下好大烟尘。

    这些日子，岳飞也同样沉默。他的位分已经是相当之高，武散官已经加到了七品。差遣是神武常胜军的副都虞侯使。岳飞反而加倍凛惕，在白梃兵面前没有半点自得的模样，反而路都在观察学习这些大宋精锐重骑的规矩做派，还有他们行军的习惯举止。出发的时候，他总是第个在前路，扎营以后，每次夜巡，都有他的身影。提到这个平步青云的岳家小将，白梃兵们都暗中挑着拇指，成就如此，固然有萧言提拔之恩，这个岳家小将，本身也绝不是池中之物！

    他和萧言亲厚如此，没事的时候却绝不望萧言那里凑。摆出副嫡系的模样。只是在人群当中，随众而行。只是默默的观察着所有切，甚至也包括萧言。

    看到马扩和萧言似乎争执了两句，萧言盛气而去。岳飞这才打马向前，来到脸苦笑的马扩旁边，低声道：“马宣赞，如何？”

    马扩缓缓摇头，低声道：“没什么，萧兄是此行主帅，俺的确说得太了…………主帅岂能没有自己的决断？也许是俺真的想得太了，只是俺真的是放心不下，排解不开啊，俺真是担心，北面会突然响起让天地都变色的惊雷闪电！”

    岳飞静静的听着，若有所思的反问：“女真真的有那么强？”

    马扩也扬鞭打马，回头只说了句：“比你想象到的，还要强上十倍！”

    话语声音未落，他也已经疾驰了出去。奔势之快，似乎就想将胸中郁郁，在这刻全部发泄出来！

    岳飞只是抿着嘴唇看着马扩背影，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跃跃欲试。

    方腾在队伍当中，远远的望着这边形迹，只是笑：“这萧言，现在只怕想得太了………当初北渡，克复涿易二州，只怕没有这么患得患失…………心不能，又怎能将这纷乱烟云理得清清楚楚？且看着你能不能过这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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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抿着嘴唇，只是打马，带着数十骑士远远离开大队，直奔向涿州城门。他的旗号到处，壕沟外头堆拨早就让开道路，里头放下吊桥。涿州南门大开，牛皋粗壮身形已经迎在门口，看着萧言到来手舞足蹈的恨不得上来亲下。

    萧言马当先的奔近，他也瞧不见萧言那阴沉沉的脸色，只是扬声大呼：“宣赞！”

    萧言正没好气，看到牛皋那个咧嘴大笑，没心没肺的模样，只是回了句：“宣你**赞！谁让你来接的？传令下去，衙署议事，我们北上！全军上下，要不拿下燕京，要不就都死在燕京城下！老子只要燕京城！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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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推了，匆匆赶出章，实在状态不好。不满意，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