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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挽天倾九之上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卷 燕云乱 第百十四章 挽天倾(九之上)

    檀州战事,不论交战双方当中的任何方。都没有想到会演变到如此的地步。

    檀州城中,已经起了大大小小的火头,黑烟冲天而起,夹杂着战场上的烟尘,直冲入云霄当中。檀州内外,惨叫惊呼哭喊声音,仿佛将这燕云卷得大,散布全城。

    在这样的景象下,连天空上的秋日,都变得黯淡无光,挣扎着向西面渐渐斜落下去。

    王夜叉这个前燕山贼竭力保全住的这个乱世小小桃源,终于在他死后,经历了这场空前的劫难。

    城中檀州军马已经完全混乱了,不管是属于兵变方的,还是王夜叉心腹部下,都已经乱成了团,在檀州城中大烧大抢。到处都是人影乱窜,的火头随着他们的动作升了起来,檀州街头上,百姓流民也同样哭喊着跑来跑去,没头苍蝇也似的到处乱撞。却在哪里,都能遇到这些大已经失却控制的乱兵。百姓尸身,道路上面,比比皆是,有衣衫破碎的女子,被这些乱兵狂笑着架着就走。

    檀州四门已经全部打开,到处都有人潮在越城而出,但是除了正在交战的那个城门口,每个城门口都有乱兵堵住,只要逃难百姓流民撞到此处,男子不由分手的兵刃加之于身,然后翻拣尸身上的细软财物,女子把抓着发髻就抢过来,老丑的丢进城壕,青年的扔在旁,刀枪环逼看管,随时等抢掠够了,就离开此处,随便去什么地方。

    除了百姓遭劫,这些乱兵,同样也自己互相攻杀。把住城门的某个乱兵小团体抢掠得太,将城门把得太久,总有另外群看得眼热的乱兵涌上去,要分杯羹,或者干脆将他们从城门口这个地方赶走。双方都抢红了眼睛,要得这么个好位置,动辄就是场拼杀。失败者丢下几具尸体叫骂着涌进城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烧抢之处,胜利者留在这里,用加倍狠辣的手段对付这些逃难百姓。直到被新的乱兵赶走。

    檀州大郡,加上流散而来,王夜叉尽力保全住的燕地百姓,怕不有五六万之。这个时候再经城中烧抢劫掠,也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向城门口,看到城门变成如此的修罗景象,不少人就爬上城墙,闭着眼睛朝下跳!侥幸落城不死的还要越过壕沟,宽深的护城濠内,尖桩之上累累都是尸首,城壕积水,已经成了红色,垂死者尚在哭喊挣扎。

    每个身处其间的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在短短天,这原来尚是避秦之地的檀州,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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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事,也同样还在檀州那个双方已经流了太血的城关上展开。

    几名兵变将领,手中还能掌握的死士兵马。尚有七八百之数。而董大郎搜拢自己的骑步两军溃卒,也还有五六百人马。

    要是平原会战,在董大郎的骑兵折损了快半的情况下,就算加上了檀州这些变兵,也未必抵挡得住完整的马扩所领的骑军的冲击。

    可是现在,马扩所领的这数百大宋精骑,已经丧失了冲击的空间,累经大战也接近极限,都是在竭力支撑,战场范围就那么狭小,双方时间就打成了相持,在檀州面北城关互相攻占,双方都在缓慢的流血当中,谁也时吃不下对方。

    大宋兵马,几乎都集中在城关左近,人人下马,依托着他们已经控制住的城墙死守。而城内是变兵,城外是董大郎的残兵,交相向他们攻击,想将这些宋军清扫出檀州。而宋军就死死守在这里,城上人用弓弩,用石块,用各种各样的守具拼命向城墙两边下头倾泻,不时还要抄起兵刃,和沿着城墙两边涌过来的士卒在城头激战。

    在城关入口处,董大郎所部残存骑兵居然还发起了三两次冲击,有次几乎都杀进了城门里面,还是马扩从城墙上跃下,翻身上马。带着几十骑及时反击,才又将他们杀过了城壕!

    眼看从外面是怎么也打不进城中了,还要忍受城墙上面的火力杀伤,这些城外的董大郎士卒转身就从其他城门入城,在城门口还和那些乱兵发生了小小的厮杀。那些乱兵以为董大郎所部骑军是来抢这块风水宝地的,还想阻拦,却转眼之间就被杀散。

    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只顾着入城加入战线,可是那些各地豪强拼凑起来的步卒们,却几乎是才入城,就加入了对檀州的烧抢之中。能跟着加入战阵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可是局面就随着这些董大郎心腹老卒的加入,顿时就显得不同了起来。这些老卒都是百战余生,几乎个个都能起着基层军官的作用,这个时候,厮杀到了现在,他们也就当是为董大郎出最后把气力了,天下之大,他们还能去哪里?

    几个兵变将领麾下倒是有七八百心腹死士,是他们的宗族子弟,这些人是打不散的。可是往日里和地方豪强械斗场取胜,就能当自己是天下强兵。何尝见过这天下精兵到底是什么模样?在城墙上面朝着宋军控制地段阵攻杀据守,反而给疲惫的宋军杀得不住脚了,纷纷朝后退。

    直到这些老卒从其他城关加入。顿时就起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他们将这些檀州士卒结成临时的战阵,城墙左近厮杀地方本不是很大。前面上去用短兵刃搏杀,后面用长兵刃夹杂着弓弩援护支撑,波杀退,另波又上。双方战士尸体不断从城墙上滚落。董大郎在城下带着寥寥数十名骑兵和百余檀州军战卒,控制着宋军向城内扩张的通路。厮杀阵,渐渐稳住了局势,还在向着城关大门处缓慢发展,得尺则尺,得寸则寸。双方的战斗惨烈,又上了个台阶。血不断的顺着城墙流下,滋滋的被城头土壤吸进去,战至最后,城墙上面已经又湿又滑,不时有人失足,扭打着从上面落下,只要时不得摔死,在城下还翻滚做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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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柄长矛齐齐从后面抢出,将几个逼过来的檀州士卒迫退,个退得迟了些,胸口就开了个碗大的窟窿,惨叫着头栽下。余江举着盾牌冲上去,把将跌在地上的汤怀拉起来,从后面飞过来几支羽箭,朵朵的落在盾牌之上。余江却不管不顾,将马扩硬扯了回来。

    刚才马扩带头扑上,硬生生砍翻了几人,又用盾牌推了个董大郎的老卒落城。不小心脚下滑,就重重摔倒。他体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了。这摔竟然就难得爬起,后面檀州军士卒瞧出便宜,扑上来就想砍杀,要不是余江援护及时,马扩恐怕就要不幸!

    余江才将马扩拖回来,马扩翻身而起,想在地上摸把兵刃,再度杀上去。余江用力扯着他,大声呼喝:“马宣赞,先缓口气再上去!”

    马扩已经杀得对周遭事务失却了正常的感知,只是怒喝:“你到了俺这边,那头如何?俺不打紧,檀州却是要紧!”

    余江指城墙那头,扯着嗓子大喊:“汤虞侯在!这轮扑杀,汤虞侯在那边也顶住了!敌手也要回口气,马宣赞,你也跟俺退下去休息!”

    马扩直着眼睛朝余江所指方向看去,才看到汤怀立在城墙另头,他手中握着他的步弓。用弓梢狠狠的将名退避不及的董大郎老卒抽下城头。其他敌军,早就退后了十几步,在那里重重喘息,等着下轮的扑杀。

    宋军将士,同样精疲力竭,他们扶起倒在城头的伤号,将他们朝后拖到箭楼里头。双方都不在上前拼杀,只有零星羽箭互相来往,人们都已经杀得麻木了,对这种零星羽箭来袭,谁都没有弯腰躲避的意思。

    再朝城下看去,董大郎亲领的人马朝着城门口的又次扑击也被击退。董大郎也早没有了在吊桥上面凶悍的气息,汤怀两箭将他射落,摔倒壕沟当中,尖桩已经将他甲叶没有遮护周全的地方挂得稀烂,浑身上下伤口,现在都用脏兮兮的战袍裹着。现在他也已经下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再下令再度扑击而上,只是用狼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城头上面的马扩几人。

    两人目光碰,都是恨不得咬牙切齿和血吞了对方的凶狠。但是战事演变到这步,两军都已经遍体鳞伤,精疲力竭,谁也口吞不下对方。只能这样缓慢的持续流血。这场战事,已经从清晨开始,直厮杀到头顶太阳就要西斜!

    马扩看到暂时又到了双方都要喘息阵的时候,这才无话,被余江扶持着踉踉跄跄的退到了箭楼左近。箭楼里面,全是宋军伤卒,几个伤势轻些拿着各种城头备下的防火器具在戒备,火箭射入,就要第时间扑息火头。伤卒们横七竖八的躺了地,谁也没有大声惨叫,只有低低的呻吟之声。

    看到马扩身影出现,个还能动的伤卒,竭力支撑坐起,问道:“马宣赞,俺们援军到了么?檀州现在还在俺们掌中,俺们做到了,现在就看萧宣赞的援军的了!”

    马扩无语,他从古北口开始,就直等待萧言的到来,从那里直等待到了檀州!大宋精骑,不可不谓忠勇,在敢于死战,敢于马当先的统帅身后,他们从来都是义无反顾,至死方休。但愿萧言,不要负了他们这路的孤军苦战!

    他极目向南看了眼,只看见寂静无声的幽燕原野。宋军营寨也在不远的地方,敌我双方,都没人顾及到这处已经完全空了的营寨,只有宋军旗帜,犹在猎猎飘扬。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这支打着大宋旗号的军马,还在苦战!

    萧言啊萧言,你也该来了,俺们已经等得太久!

    檀州城中,现在烟火炙天而起,到处都是哭喊,到处都是尸首,这座曾经还算平和的州郡,已经彻底糜烂。阵阵烟气夹杂着尸臭就这般扑面而来。

    马扩倒也没有太过于同情这座州郡百姓的命运,他自小生长兵间,什么样的惨状都已经见过。他现在只关心着眼前战事的局势。双方僵持,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了,短时间内,两支筋疲力尽的军马都没有吃掉对方的能力。现在能决定战局的,就是谁的后续援兵最先来到。

    女真军马,谁都知道离檀州并不遥远,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萧言的人马到底离这里有远!

    他在那里重重的喘息,旁边余江不出声的递过个水袋。马扩愣,方才接过了,仰脖喝了口,又放下来叹道:“留给伤卒吧…………”

    话还没说完,他心头却又掠过个和眼前战事并不相干的念头:“方腾方参议,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但愿这个汴梁子能够无恙,就算俺们殉了城,他也能将从古北口到檀州的这孤军血战消息,带给大宋,带给萧言,带给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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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马扩念到的方腾,现在正在单人独骑,朝南疾驰。

    在二十骑宋军率先抢到城门,直拖延到马扩大队到来之际,方腾已经眼就看出眼前局势,靠着二十骑宋军牺牲,马扩终于抢回了时间,要不就顺利夺下檀州,至少也有打成僵持的局面!

    董大郎和马扩,他们所有底牌现在都已掀开,剩下的无非就是将士血战而已。最后决定檀州命运的,还是谁的后续援军最先到来!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参加这场战事无非也就是个累赘。唯能做的,就是向南寻找在他算中必定会到来的援军。接引他们,尽快加入这场战事,底定檀州局面!

    可是当他背着檀州方向疾驰,却有无数次想掉头回顾,策马回去和马扩他们同生共死。那二十骑宋军孤身迎向坚固的檀州城墙,迎向无数的檀州守军,身后还有董大郎的数百铁骑拼死而来的景象,次次的在他心头闪现。

    那些向被大宋士大夫小视,甚而嘲讽的大宋军人,义无反顾的姿态,让他深深震撼!

    这大宋,到底是这些士大夫在支撑,还是这些百余年来,直在边地默默牺牲的战士们在支撑?

    马扩离开古北口的愧悔难当心情,方腾现在才深刻的理解。萧言要是并没有援军到来,那他离开他们独活于世,这辈子的后半生,将为怎么样的情绪所折磨!

    萧言,萧言,如果你是那应运之人,如果我方腾没有算错,你就快点出现!

    他已经拿出了全部气力,尽力的将自己平稳的放在马背上,随着这从古北口就路跟着他的忠实坐骑颠簸起伏,战马也已经跑得浑身是汗,长长的喘着粗气。方腾也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出来了。可无数次极目四顾,都没有看见这檀州左近,有半点大军奔来的踪影。

    路狂奔,他已经出去了二三十里,头顶太阳已经西斜。眼前仍然是朝着远处铺开的幽燕大地,田地抛荒,坞壁在远处林立,檀州升起的烟火,让左近百姓全部缩入了坞壁当中,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仿佛仅他人骑而已。

    他猛的勒住了坐骑,战马长嘶声跳跃几下,这才立足,可以感觉到战马胸腹剧烈起伏着,汗水如瀑布般在顺着皮毛朝下滑落。方腾看看西斜的太阳,掉头回望。檀州已经遥远得如同个小黑点,只能看到丛丛烟柱不详的升起,上接天际。

    似乎还有喊杀之声,顺着幽燕秋风,隐隐约约的飘了过来。

    在这里还接应不到来援军马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女真兵马,绝对不会离檀州太远。他们这个时候,也许已经逼近了檀州!可以想见,马扩他们现在已经竭尽了全力,不管檀州战局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要这些女真军马旦加入,他们也回天无力!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不如回去和他们同生共死!虽然不能操刀,可是拉着个女真鞑子同归于尽,总能做到吧?大宋这场战事至今,但有殉国的战士,没有捐躯的书生。从自己这个不合时宜的汴梁子开始,总能震醒些人罢?

    马扩淡淡的嘲讽笑,就准备掉头回去。临行之际,他最后向南看了眼,就是这么眼,他的浑身都已经僵住。想控制自己的心神,却怎么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这样拼命的滑落下来。

    方腾转瞬之间就感到自己的失态,有的人在生死之间,变得心肠硬。方腾却觉得自己那种在汴梁富丽岁月养成的嘲讽冷淡性格,在这趟出生入死的历程当中,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他胡乱的用衣袖擦了下脸,想平静些,但是到了最后,却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直娘贼的萧言,你这个囚攮的现在才到!你怎么才到,你怎么才到!你知道有少健儿,为了等到你来,已经捐躯幽燕边地,临死最后刻,都在朝南而望!去你母亲的,你到在后面呆得安稳!”

    在方腾视线当中,就看到南面天地之间交界处,面面旗帜跳荡而出,当先面大旗,上面字号正是个斗大的萧字,哪怕相隔这么遥远,方腾在这刻,也看得清清楚楚。在大旗之下,无数顶铁盔也跃出了地平线,在他们掀起的漫天烟尘映衬下,丛丛红色的盔缨,飘拂如血,这些骑士,仿佛无穷无尽的从地平线南面涌出,就朝着檀州升起的无数从烟柱方向,直直驰来!

    区区前后数百孤军,在燕山内外,在长城之巅,在幽燕边地,在檀州左近,苦苦厮杀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将萧言等到了!

    这是大宋骑军,全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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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七渡河北,支军马,同样逼近了檀州城。

    风向正好朝北,将檀州城升起的丛林也似的烟柱朝北吹动,南风夹杂着城中的尸首烧焦的味道,还有满城的哭喊的声音,朝这里不断的飘来。

    黑灰被风带得远远飘向北面,如雪般纷纷落下。落在这成散漫队列,不紧不慢的朝檀州赶来的女真兵马头上。

    每个人都在朝南而望,议论纷纷。

    在这些女真兵马身后身前,还夹杂着两百当地豪强拼凑出来的骑军,后面还有拼命赶路跟上杂乱步卒,女真骑兵跑得并不甚快,这些步卒拼死拼活,总算跟上。议论得最的,也还是他们,每个人都直愣愣的看着檀州城头的厮杀,看着落在身上的黑灰,听着远远传来的惨叫哭喊声音,还有厮杀碰撞之声。不住的交头接耳。

    “王夜叉是跟的哪方?这厮镇在檀州这么些年,可是苦了俺们!凭什么要俺们交粮纳草,收留那些流民?又没给俺们坞壁种田扛活!”

    “管王夜叉跟着谁呢?反正这檀州已经不姓王了。现在不知道少人在那里大烧大抢,这笔财可是发得不轻!”

    “檀州肥啊…………怕不有几万人在里头吧?现在瞧瞧,能跑出来的没有几个!少大户都躲进檀州城了,听说单单户,那身家,就比打开个寨子还要强!”

    “…………别说这些大户家花骨朵也似的闺女了…………经过流民女人,俺也弄了三两个,饿得没有三两肉,又黑又脏,弄的时候还抓着个霉饼子入娘的往死里面啃,花粮食养三两月,才略略有点模样,要是破了檀州,随手抢个回去暖被窝,也比这些女人强上十倍!就算弄得腻了,拿出去换,也值十斗八斗的豆麦,怎么也亏不了!”

    “拉倒吧,现在城里已经成这种鸟样,王夜叉的兵近水楼台,早就捞得饱了。别说杀进去,还要尽着女真老爷拿好的,俺们跑了这几十里,还能捞着什么虚屁?”

    “说千说万,都没鸟相干,早步进城要紧!”

    这些拼凑起来的步卒,其实都是各地坞壁的主人子弟,不过都是些远宗。他们正是燕地各处坞壁私兵的主力。在各处割据当中,子弟的,就势力大些。在萧言那个时空,后来幽燕之地兴起的新附汉军,就是强宗,这幽燕之地从此时兴起的这种以家族为主力的私家汉军,从现在开始,绵延了百数十年,不管是女真蒙古,都活得如鱼得水,还出现了张弘范这等最后覆灭了南宋的人物。

    这些远宗子弟,半都是身强力壮,只知道家族,不知道朝廷,无论大宋还是女真。个个都没什么身家,但是在这乱世当中也不是最底层的弱者。野心勃勃的只是想出人头地,什么样的厮杀破坏都干得出来。换而言之,那个坚忍疯狂,野心勃勃的董大郎也是这样般的人物,这等人物,只有在乱世燕地,才会涌现出来!

    这些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女真兵马,投向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三个女真谋克。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等着,等那三个女真谋克下令,让他们赶紧冲入城中,大烧大杀大抢番!管入娘的他们是在为大宋还是为女真效力,落在自己腰中的财物,自己怀里的女子,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斡朵走在三个人最前面,三人当中,也是他的神情最为兴奋。不动的抽着鼻子,回首已经兴奋得红光满面,笑骂道:“去他娘的,董大郎这厮,这次倒还干得不赖!居然能杀进城去!不过这些宋军,区区几百骑,也能杀进去,现在还能据守段,也算是厉害了。两家现在恐怕都恨不得用牙齿互相咬了…………这大好檀州,董大郎就送到了俺们手里!这次事了,要是董大郎这厮还能活着,说不定俺还正眼看他眼!”

    拉合马也摇头,指着檀州:“这么大个城池,南面当真繁华,比中京上京也小不到哪里去!入娘的城墙垛口还是包砖的,直这么花气力在修这些龟壳上头!董大郎半是靠着内应,才卷杀进去,凭着他那点兵,打到*得个婆娘生娃娃了,都未必拿得下来。这厮当真在燕地是人熟地熟!银可术没错用了他!”

    宗设还是三人当中最为沉稳的样子,这个时候冲着两人笑道:“银可术当日行事,俺们议论得还少了?斡朵你嘴嘴敞,俺和拉合马也没少说,现在看来,银可术真是俺们女真当中有勇有谋的好汉子!俺们心思,的确用得少了…………现在两条狼咬得疲了,就等俺们女真海东青,下子就将檀州拿下来!”

    斡朵哈哈大笑,副心痒难熬的模样:“宗设,你还稳个什么劲?俺倒不是催促,你比俺踏实,可是现在,明明就是最好的时机了,举冲进去罢!”

    宗设同样大笑,他这个前驱董大郎为先锋,自己在后面拣便宜的计策,得到的结果,比预想中还要好上十倍。董大郎拼得元气大伤,性命还在不在都在未定之天,眼前马上就会少了这么个讨厌玩意儿,宋军比想象中要强,可是转瞬之间也会全军覆灭。檀州这么个要害城池,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在他的手中。

    此次南下,他的功绩,说不定还超过了银可术!女真汉子虽然诚朴许,但是随着手里握着这么地方子民,也开始活动了起来。银可术原来不过是温都部的,他宗设却是实打实的完颜家子弟,凭什么就让他在银可术麾下听令?宗翰直恁的偏心!

    南下立下这么场大功,在宗翰面前,也许就和银可术可以平起平坐了罢?

    “俺可没说还要等下去,斡朵,拉合马,这次俺们比上比,看谁先冲进檀州城!”

    宗设声令下未必,在他身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几名女真士卒,顿时鼓起吹响了号角,号角声呜咽响起,在他身后,数百女真甲士顿时就发出了同声欢呼,嗷嗷呼喊着就催动坐骑,由散乱的队形自发成列,跟在各自的谋克蒲里衍身后,成数个箭头,朝着烟火缭乱,双方犹自死战不休的檀州冲杀而去,拦在他们面前的,只有道浅浅的七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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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角声音响动,在城头所有人都是震,前面犹自在厮杀的两军小队人马,不自觉的都停下了手中兵刃,起掉头朝北看去。

    这号角声音,在古北口马扩已经无数次的听过了。他下从前面厮杀场中退下来,冲到城墙垛口边上,朝北望去。

    在他的视线当中,就看见数百个小黑点已经跃动在视线当中,女真人缀着白旄的谋克大旗,同时出现了三面,引领着各自旗号下的女真铁骑,正在七渡河北,朝着檀州城疾驰而来!

    在他们身侧身后,还跟着百余骑散乱的骑军,不用说是他们在燕地收拢的豪强私兵。在这些骑兵身后,还有人数足足上千的步卒,正狂呼乱叫着,也不顾队形了,撒开双腿拼命的跟着这些女真人身后,朝着檀州城奔来!

    视线当中的女真甲士,就如同个个上下起伏的钢铁凶神,每个人都包在双层的铁甲当中,辽东甚至北面那些鬃毛长长的高头大马载着他们迈开大步向南而来,铁盔之下,甚至可以分辨出双双狼般的眼神。

    阳光照在这幽燕大地北面奔来的铁甲骑士身上,反射出片耀眼的光芒,似乎在这刻,照得城头所有东西都亮了起来!

    最先到来的,不是萧言,不是大宋南面的援军,而是女真,是女真!

    在这刻,马扩连自己手中刀盾,都无法握得稳了。在心口浮现出来的,只有个感觉,就是绝望!自从他和岳飞方腾几乎是孤身北上而来,就在这北面突然发生天崩地陷变故之际,凭着胸中口血气,苦苦支撑到了如今。总以为男儿不到最后,决不可放弃,可是现在,再怎样坚持,也是无能为力!

    他们以二百骑,在古北口苦守数天,现在岳飞也许还卡在古北口,让女真后路不得通畅,不然抵达檀州的,不止这点人马。他会合了汤怀,以四百骑血战檀州,在董大郎和檀州守军里应外合之际,还拼死夺取了城关,支撑到了现在,给大宋北面战事留了线希望。但是当为凶悍的女真兵马,还有的援军加入战事之后,还能支撑久?

    大宋这些忠勇男儿,和绝对优势的敌军,已经苦战了太久太久!

    他伏在垛口上,竟然时说不出话来,两条腿软软的都支撑不住了身子。喉头格格作响,心中万千思绪翻腾,却句话也说不出来。身边甲士,也如他般,呆呆的看着眼前景象。在他身侧,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却是在城墙那头御敌的汤怀,挤开众人,大步的朝这里走过来。两边进逼的敌军,这个时候也像是呆了,立在各自所在,绝无动作,城头直在苦苦纠缠厮杀的两军,在女真旗号突然出现在视线当中的时候,都时凝固!

    身后伸出只手,拍拍马扩肩头。这才将马扩震醒,回头看,正是余江在他身后。激战至此,这个投降宋人,经历了无数战的军中老油子也神色黯然的看着自己。

    从开始到现在,余江就紧紧的跟着他,不知道少次在万分危急当中,遮护了自己背后,挽救了自己的性命!战下来,差不就已经是生死之交了。

    马扩扯动嘴唇,苦苦笑:“老余,走罢,或者董大郎兵少,还想收留你们这些老常胜军。俺知道你也不想降他,董大郎这厮太阴毒狠辣了…………先挣扎条性命就是,得了机会,再逃也成。天下之大,你的本事,总能活下来…………”

    余江嘿嘿笑,用手比了下周遭弟兄,有胜捷军也有神武常胜军,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面上除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就是自己的和敌人的鲜血涂抹。不少人已经裹创数出,衣甲破碎,犹自挺立城头再拼死而战。

    “…………和宣赞还有这些弟兄们同生共死的战至现在,宣赞怎么能说出让俺们就走的话出来?俺知道宣赞在为什么而战,而俺们,现在不是和宣赞样,都是大宋的人了么?俺们这些弟兄,流落燕地,厮杀半生,好容易也才有了个家国!既然这个家国,有宣赞这等人值得为之死战,那俺想,俺们也未必不能罢…………”

    马扩怔,转头又看向挤到身边来的汤怀,汤怀神色仍然如常样坚定,或者说就是万年不变的木讷:“俺救不了哥哥,可是在这里死战到底,还是寻常…………总不能降了女真鞑子或者董大郎罢!”

    马扩不语,目光在身边甲士脸上扫过,每个人都宛如尊雕塑,或许他们脸上有绝望的神色,可是却个个仍然昂然不屈!

    不知道少情绪,在马扩心中翻滚,到了最后,还是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突然大喝声:“将俺们大宋的旗号升起来!”

    说罢就已经健步而前,直奔箭楼而去,所有气力,在这刻都回到了他的身上,在城墙上健步如飞,转眼之间就已经奔到箭楼铁闸机关所在,狠狠两刀劈下。机关上卷着的粗索啪啪声中,就已经断裂,接着那城门内的铁闸,就轰然而落,激起满城金石相交的轰鸣!

    “让这些女真鞑子知道,就算俺们全部战死在这檀州城。大宋也不可侮,旦他们南下,有这样的好男儿,在等待着他们!就用俺们的性命,这样告诉他们!”

    在他身后,名宋军甲士已经扯下身上直包裹着的这支军马的旗帜,找到箭楼前面根悬挂夜间灯火信号的木杆,已经柔身盘上,就要将军旗栓在上面!

    宋军向来以阵战为主,各个指挥,都有各自旗号。也最看重这些旗号,军阵当中,秩序纪律严整为先,所有士卒,都要随旗号而动。宋时几次大战,全军惨败甚至覆灭的如高梁河,好水川等战事不用说了,那些是败得太惨。其他大战,各军凡是有丢失旗号者,有论斩之罪。

    马扩领主力空营而出,这支宋军的旗号就选骁勇之士随身携带。不敢轻易丢失。现在也随在马扩身边,听到他的命令,宋军旗号,终于在这最后刻张挂而出,猎猎舞动在檀州城头!

    此处,就是军覆身死,但是绝不后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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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差不写了两万两千字。

    起点vip章节上限两万。

    只好拆成两章发了。

    抱歉抱歉。

    韩国棒子给淘汰了,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