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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杀王七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卷 燕云乱 第百三十二章 杀王(七)

    冬的声轻响,却是董大郎从后院院墙跳了下来。两个引着他来到这宅院后面的女真亲卫。还骑在墙上,警惕的四下张望,随即也跳了下来。

    银可术虽然派自家亲卫盯着完颜设合马,但是完颜设合马是何等身份,这些亲卫也只敢在前面正门守候,此时此刻,银可术要操心的事情也,怎么可能自家出马,将完颜设合马看守得严严实实的。

    董大郎落地之际,又震动了伤口。痛得眼前当即就是阵发黑,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他休息的时候,只能咬牙硬撑。

    不用说此时此刻,他心头也在狂跳,哪里还能想到自己的伤势!

    两名亲卫是曲曲折折的将董大郎引来,路避着人,幸好宋军长围张家大堡,能动的男丁几乎都轮班上寨墙值守,堡寨之内,几乎是空空荡荡。张家大宅里面,男丁出门。女眷藏在屋子里面是不敢露头,生怕给女真贵人看上了,把抢过去,到时候清白不保,对不起老爷。路行来,竟然无声无息。

    两名女真亲卫落地之后,也不话,头前带路,引着董大郎就朝后院走去。穿过宅院,直到后花园那里。张茞附庸风雅,倒是在自家大宅后面建了个后花园,还有个不伦不类的水亭在那里,后花园内偏偏又没有池塘,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此时此刻,后花园水亭当中,没个人懂得赏鉴这些东西。水亭当中,席地铺了几床皮子,几个人盘腿而坐,上首人摘了貂帽,头皮青黝黝的,露出了脑后的金钱鼠尾。在地上盘腿坐得笔直,不是完颜设合马还能有谁?

    在座几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正是留在大堡当中的几个女真谋克,就是有人不能亲来,也派来了心腹的蒲里衍,都是完颜家的嫡系子弟。看到董大郎到来,向对董大郎冷淡蔑视到了极处的完颜设合马居然下跳了起来。光着头就这样迎了出来,低声笑道:“大郎,这般将你接过来,切莫见怪!俺们正在好好商议,如何打赢这仗,不要劳烦某家爹爹,再给银可术这个小部出身之人个好看!”

    董大郎正色行礼,起身道:“俺受银可术贵人推心置腹相待,小王此番话语,大郎却是不敢领教。既然小王见召,现在也已经见到小王了,大郎就此告辞。”

    完颜设合马脸色有点发青,哼了声,故作豪爽的拍着董大郎肩膀:“没想到大郎你倒是忠心!但是你却要知道,女真的基业,是俺们完颜家的,不是银可术这个假完颜说了算!你要富贵,只有完颜家能给你!再说了,俺们也是商议如何打胜仗,又错在哪里了?无非就是银可术这厮跋扈,压制于某家罢了!这和南人交锋胜败。是某完颜家的事情,俺们又如何商议不得?大郎你深知燕地内情,又亲眼看见了萧言那厮所立营盘,深知他的内情,正要借重!某不是在这里夸口,银可术能给大郎你的,某能十倍加之!”

    董大郎低头沉思会儿,猛的跺脚:“说不得了,银可术贵人恩情虽重,但是俺于那萧言,实在有三江四海般的深仇,只要能擒斩于他,其他也顾不得了!”

    完颜设合马呵呵大笑,用力拍着董大郎肩膀:“就是这个计较,大郎,你且放宽心,只要某设合马在,就保你在女真的富贵终身!”

    言笑之下,设合马居然牵起董大郎的手,亲自引他到亭中席地坐下。在亭中的女真谋克蒲里衍,往日里都是百般冷遇董大郎的,今日设合马如此作态,他们都勉强起身,朝着董大郎行礼示意。董大郎却也不拿大,回礼示意,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才等董大郎落座,完颜设合马就忍不住开口,疾疾问道:“大郎,萧言所部。当真是孤军?当真只有千步卒,营盘设立,当真如此薄弱,营伍士卒,当真如此懈怠?”

    连几个当真,从完颜设合马那里冲口而出。董大郎心下冷笑,脸上神色却恭谨到了万分,斩钉截铁的道:“就是如此!属下曾言,萧言这厮向来敢赌,他也知道,他这诱敌之计,眼就能被俺们看穿。所以他要将自己中军,经营薄弱得让俺们足够动心,他就是拿自己性命,在赌俺们敢不敢出来!所有切薄弱散漫处,比起俺回禀的,还犹有过之!”

    个谋克谨慎的又问了句:“那千步卒,可否精强?”

    这个谋克是给古北口左近那场仗,打得小心了起来。当日萧言所立下的阵列,不管女真大队如何突击,就是巍然不动,那时场景,到此刻女真军将还无时或忘!

    董大郎咬牙切齿的冷笑:“那些步卒。原来俺董家基业…………是萧言那厮,夺了俺的常胜军,收编在自己麾下的。这些人马,俺眼就能认得出来,再不会错!”

    他又细细解释下去:“俺驻屯涿州有日,宋人军马逼近白沟,俺也曾经亲赴前线。和萧言这厮又是再的打着交道。萧言这厮麾下得用的兵马有两支,支是轻骑胜捷军,支是重骑白梃兵。都是南人举全国之菁华养育出来的强兵,在古北口,在左近会战。萧言带着的都是胜捷军。现在堡外重骑,就是白梃兵。如这两支强军,当然不可轻视。然则萧言却为了将俺们吸引出来,将胜捷军和白梃兵都远远调开。两军不过三四千之数,已经全部示形在外,萧言身边,再无强军。他的步卒,是常胜军改编,当日自家兵马,俺自然有数,绝不能当女真上国铁骑之击,军情就是如此,若有虚言,董某人甘当斧钺之诛!”

    董大郎麾下兵马,就是他那几百老底子,还是常年征战的骑军精锐,在女真军将看来,也不过如此。这个时代的步卒,是充数的消耗品,就等而下之了,董大郎如是说,在坐几名女真军将都松了口气。

    完颜设合马狠狠的拍大腿:“银可术胆小,某却胆豪。这个鱼饵,他不去吞,某去吞了!抽调人马,夺北门而出,南人给俺们开了个口子,俺们也就不必客气,潜越出去,去擒斩那萧言,消灭宋军首脑,举底定此处战事!”

    他在那里激动,在座几名谋克蒲里衍却是脸为难模样。完颜设合马见召,他们不得不来,偷偷摸摸的为设合马亲卫引到这里,都知道事情有些不对。

    要说他们满意于银可术龟缩不出的方略,那也是假的。但是大违银可术将令,擅自出击,要是胜了,切好说。要是败了,设合马身份尊贵,没有大碍,他们却吃不起银可术的雷霆大怒!

    看着众人迟疑,完颜设合马的脸色,慢慢的阴沉下去。他少年心性,骄横惯了。在银可术这等宿将面前吃瘪,倒也罢了。这些女真谋克蒲里衍们如此轻慢于他,叫他怎么消受得了?当下只是冷哼声,语气当中,满满的都是森寒味道。

    半晌之后,个蒲里衍才勉强道:“南人本来摆出的就是yin*俺们出击的阵势,俺们大军两百余骑,出北门,如何瞒得过南人耳目?再加上要召唤游走燕山间的主力来会合,需要时间,那个时候,南人军马都已经齐集了…………到时候,怎么才能去偷袭萧言那厮的中军?”

    完颜设合马冷冷的看他眼:“某从来没想过要召集这里的大军!某有亲卫数十骑,堡中三个谋克,各助我二十骑,只要这六七十骑精锐,以临近堡寨新附军助阵,就足够袭取这么座小小营盘!就算南人长围兵马,看见俺们这六七十骑军马出堡,他们本来就是虚留北面,让俺们方便传递军情,将萧言这厮孤军独处的消息传递过来,也只会以为俺们是继续哨探,进步探查清楚军情的传骑。怎会调动大军拦阻会战?等堡内堡外,不论是银可术还是南军将领想明白了,俺们已经取了萧言那厮的首级在手!”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女真将领成长于兵间,时英豪聚集,几乎每名统兵将领,都居于平均线以上的水准。哪怕是完颜设合马这等向被宗翰呵护照料的女真青年亲贵,也有相当水准。虽然轻狂暴躁,但是战场局势,仍然把握得清楚,而且有领六七十骑独闯宋军中军的胆色!

    在旁恭谨只是听着的董大郎,忍不住都微微色变,看来以前,自己当真有点小看了完颜设合马…………他偷偷的将眼神转开,无目地的向外转了过去。嘴角浮起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的完颜设合马,又是不是那萧言的对手呢?如果说这个时代的英杰,所作所为还在人想象范围当中的话,这萧言,却是无数次的死中求活,创造了太让人不敢置信的奇迹出来了…………

    完颜设合马说出他的盘算,几个女真谋克蒲里衍都神色动。打仗,他们向来不怕。以六七十骑闯千散漫松懈步卒的营盘,吓不倒他们。也许这般,真的是能尽早取胜的捷径!完颜设合马的盘算,已经足够可行了…………可是还是那句话,胜了还好说,万败了,怎么面对银可术?这支军马的统军大将,可不是完颜设合马!

    完颜设合马看着座中谋克蒲里衍们为难的神色,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这个向骄横的女真青年贵戚,这个时候居然也放缓了容色,温和的道:“某自然知道大家为难,可是座中之人,都是完颜家的子弟,是俺们国相系的,跟着俺父祖再到某家,最是贴心的人物…………某如此身份,又何苦和银可术对着干,他还不是某爹爹麾下将领?某所心切的是,不能在这里挫了俺们这系的威风声名!”

    众人纷纷抬头,看着完颜设合马。他也缓缓的了起来,负手踱了几步,脸上也有了忧思甚深的容色,低低道:“阿骨打老皇帝英雄世,毕生事业就是击灭辽国。眼看得辽国崩溃,俺们背后议论,也知道老皇帝身子不行,去日无了…………

    …………老皇帝身后,这么大片打下来的基业。国中几系,就要确立各自地位!俺们宗翰家系,本来血脉上就略略远点。宗弼系,此刻也是极盛。将来如何,正未可知,爹爹靠着高人等的功勋劳绩,才稳了这个和宗弼分庭抗礼的地位。此次南下,又是违背了阿骨打老皇帝的诏命,是自行决定南下试探南人虚实,甚而窥伺燕京的…………要是俺们就这么丢人的在这里龟缩不出,大大的折损了俺们女真的威名,在几千南军面前,还要等待俺们女真西路军全军来援…………这等尴尬局面,传到了国中,宗翰家的声名若何?到时候俺们这系,如何自处,难道就居于宗弼之下,辈子听他们调遣么?俺爹爹打出了这样的地位,却不能败在俺们手中!就为此,俺也要担起这个重任来,要挽回这个局面,举速胜,在爹爹不得不赶来援应之前,举将那萧言擒斩!”

    他说得动情,目光炯炯的看着在座诸将,双手抚胸,行礼下来:“诸位和俺们宗翰家,都是荣俱荣,损俱损,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拜请各位,陪着俺设合马去拼杀这场,将来富贵,还不是于大家共之?话就如此,且看大家如何罢!”

    完颜设合马行礼完毕,起身又冷冷笑:“银可术现在想些什么某不知道,他反正是小部出身,还能在国中爬到什么地位去了?不管谁当大权,反正他都能投靠,他好大虚名,别人也乐于用他。某等宗翰系嫡系人马,又能投靠谁去?”

    完颜设合马说得如此诛心,在座当中,人人动容。

    这些谋克蒲里衍,久在宗翰麾下,早就和他荣辱与共了。女真军政体,个谋克,既是军事单位,又差不就是个家族单位。现在完颜阿骨打身体不成了,大家都知道。在这个绝世强人身后,在灭辽战役当中崛起的女真国中各系,现在也是暗流涌动。为将来地位计,甚至问鼎大统,已经没有了才起兵时候的那个举族心的气氛。

    完颜宗翰领西路军出征,国中宗弼系,对他不闻不问。不给援军,只是管他要耶律延禧。

    就是当初议定让宗翰领西路军远出云内诸州,追击耶律延禧,也未尝没有在完颜阿骨打在苦熬着最后日子的紧要关头,将这个权位有力争夺者远远打发出去的意思。宗翰出征,虽然不言,但是心中那郁郁之意,大家都少有数。

    完颜设合马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大家都知道厉害。现在国中各系,恨不得抓着对手每点错处,宗翰擅自发兵南下,已经不对了,还架得住再加上个南下之后,还在南人面前吃了这样场丢脸败仗,女真健儿,被几千南人围得龟缩不出的罪名?

    宗翰倒霉,大家也就跟着倒霉。为宗翰计,为自身计,最好是能在大军赶来之前,将这场败绩抹消掉,甚而打场漂亮的胜仗!让国中其他各系,对宗翰这系,再无话可说!

    众人静默阵,个谋克慨然起,朝着完颜设合马行礼道:“设合马,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俺们就再没什么好推脱的。俺们和宗翰家早就体,俺回去就抽二十最精锐骑士给设合马,到时候银可术如何,也顾不得了!”

    有人先发话,其他人都次第起,纷纷向完颜设合马应诺。只等他部署下令,今夜就抽调人马,瞒着银可术冲出这堡寨去。

    完颜设合马大喜过望,笑逐颜开的起来,和他们搂抱示意。几个谋克蒲里衍都退了下去,在设合马亲卫引领下,转到后院翻墙而出,就等完颜设合马布置下令,他们依令行事了。

    将几个谋克蒲里衍送走之后,完颜设合马转头过来,看着恭谨盘腿坐在那里的董大郎,淡淡道:“大郎,某全部盘算,都让你听到了。能说的,某也说了,不能说的,某也说了,你该怎么做,应该明白了罢?”

    董大郎坐在那里,早就觉得惊心动魄。女真初起,但是内中权力争斗,却点不见得差了!

    完颜设合马这番话,他自然明白。完颜设合马将族中机密情状毫无顾忌的当着他说出来,无非就是要他投效卖力而已!

    听到完颜设合马冷冷发话,董大郎浑身个机灵,顿时就翻身拜倒:“小王所言,俺句句明白!从此大郎就是宗翰家家奴,同样和宗翰贵人家荣俱荣,损俱损。袭取萧言营盘之事,俺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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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阳光,洒落在张家主堡堡寨墙头。

    今天竟然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天气如此,阳光又是分外的显得温暖。哪怕寨墙上下内外,上万两军人马,刀枪箭矢林立,森然对峙,但是寨内寨外,墙上墙下,不管是围城的还是守城的,都感觉这肃杀紧张气息,竟然稍稍的缩减了几分。

    在底下做为兵卒的,可以享受这临近初冬难得的和煦阳光,稍稍放松下自己的精神。但是领军作战的大将,却明白,这等天气,才是征伐作战,杀人盈野的最好的时候!

    韩世忠所领萧言麾下的主力,这围三阙的长围土木工程,做得十分的扎实。

    三面长围的壕沟,开掘在离寨墙箭射程之外的距离。昨日短短天,已经挖出了模样,足有五步阔,也已经挖了快有人深,挖出的土方,都堆叠在长濠内侧,形成土墙。土墙也做了夯实,内侧再衬以砍伐下来的树木枝条,密密的编织在起,这不断加高的土墙,也就成了天然的防守工事。

    在这枝条加固的土墙之后,是密密层层的鹿砦障碍,足有几十步宽阔,在这鹿砦之后,分立三个营寨,堡寨三面,每面都有个营寨控制。营寨外面又是道壕沟,然后竖起寨墙,寨墙上面满是箭楼,控制着四下通路。白梃兵重骑所下营寨在这三个营寨警戒遮护之间,戒备的任务由这些步军大营承担,白梃兵重骑的大营反而留出了相当开阔的出击道路,上千重骑,随时可以披甲而进,随时策应援应每个方面。

    这么大的土木工程量,绝非韩世忠麾下这数千战兵所能完成的。这些都是随军而来,上万民夫干出来的。前些日子投效萧言的燕地土豪们,这个时候都派上了用场,他们对地方的动员能力,远远超过官府,麾下丁壮,几乎都带出来了。燕地大乱,各处自筑坞壁堡寨以自保,每个坞壁差不就是互相攀比着看谁建得结实,每个豪强手下,都有大量的有这种建设土木工事经验的丁壮,工具也都齐备。反倒比起大宋河北诸路动员的民夫得用许。

    萧言只是发了些未必正式的空白告身,自己腰包里面没有掏出来个大子儿,就得了这么得用民夫辅兵使用,归根结底,还是他北上以来那些血战打出来的结果。

    此时此刻,除了张家堡寨的北门方向,其他三面民夫都密密麻麻的如蚂蚁般在继续辛勤干活,将长围挖得深,将土墙加得高,远处伐木而来的车马队伍,轰轰隆隆的川流不息。韩世忠麾下不论步骑,战兵各各都出营般,步军在三面长围上,遮护着这些民夫辅兵的安全。而白梃兵数百重骑,每骑身后都有骑跟役,驮着他们的人马重甲的甲包,重点在空出的北面缓缓巡弋。这些跟役骑兵辅军,也半都是燕地豪强提供的。

    除了这些白梃兵重骑,还有燕地豪强子弟为主的百数十名轻骑,在张家堡寨左近纵横驰奔,拉起了道道烟尘。这些子弟,半是豪强自家的子侄辈,投到萧言麾下军前效力,既然投靠,就想子侄博个出身出来。这些豪强子弟,本来就是无法无天,好勇斗狠之辈,这个时候,当着这些军容整肃的白梃兵重骑前面,个个欢呼怪叫,耍出了各种各样的马术,胆子大的还逼近到堡寨箭之地以内,朝着寨墙上面笑骂。

    如果这个时候能从天上朝下望去,就能看见以张家堡寨为圆心。四下里有如蚁巢遇水,密密麻麻的都是涌动的人头,在沿着三面长围起起伏伏。三步骑四个整齐的营盘,冷冷的扼住张家堡寨三面,逼视着城内。队又队整齐的步军,星罗棋布于长围四下,手中兵刃锋尖,层层排排的反射着耀眼的寒光。

    数百重骑,在北面缓缓游动,在这些重骑左近,却是百十名轻骑绕着他们盘旋。成千上百的马匹,在大地上溅起了点点尘烟。

    周遭的树林河流,满满的都是伐木的,取水的民夫辅兵,川流不息的朝着长围转运。就是行军锅灶,在片空地上都挖得是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少人现在都在那里忙活,已经有炊烟次第袅袅升起。

    萧言穿越之初,孤零到了极点,勉强有个小哑巴算是自己的贴心人。现在手拉起了如许阵势,大宋轻重骑军菁华,枭雄郭药师的大半基业,幽燕边地少豪强,都在他麾下效力,将这个时代第强军,女真的南下军马死死的围在堡寨当中,让兴军以来从来未曾打过龟缩守城战的女真兵马时忍气负固不出,他要是能看到这个场面,恐怕也会抛开切烦恼顾虑,而足够自豪!

    挖着长濠的那些燕地豪强动员起来的民夫们,他们可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威风八面的大宋萧宣赞,实际上处于怎样的种窘迫局面,逼得在以自己为饵,将切防备都放到了最为薄弱的程度,还很贱的从内心里面期望别人来偷袭他,蹂躏他。他们只知道张家十七家坞壁联保,在幽燕边地好大的威风,他们这些星散的中小豪强,不得不依附效忠他们。个张家不入流的人物到他们的堡寨来,就是好大威风,吃香的喝辣的,还得拣堡寨里面漂亮的良家女侍寝,如此乱世辛辛苦苦抢种抢收出来的点粮草,至少有半得供应了张家。

    现在张家,也有被围得死死的这么天!

    幽燕边地这些中小豪强们,投效萧言,也未尝没有借萧言之手,除掉张家这个打算呢。

    民夫们边辛苦挖着长围,边还兴高采烈的朝着城墙上面打招呼,大家都是幽燕边地人,少都熟悉点张家人物,现在个个指名道姓的在那里笑骂。

    “这不是张家二老爷么?你不是说你是张茞大老爷的亲侄子么?怎么也上寨墙值守了?瞧瞧你模样,连甲都没有副,抓着木杆铁枪头充样子。瞧着咱们两个,也是差球不!当日到了俺们堡寨,可是好大威风,俺避道满了点,就是三巴掌棍子。俺虽不识字,可都记着,家里墙上刻着三条短痕,那是三巴掌。条长的,那是棍子,打在俺腰眼上头,个月没起了床!秋收耽搁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俺家勒了几个月的裤腰带!到时候张家堡寨破了,俺们细细算帐!”

    “刘大,当日弃了家业,投身张家为奴,回来趟,俺们村子不够你踩的。还逼*了两个黄花大闺女!现在你们主子都成了女真人的奴才,你就是奴才当中的奴才。这奴才孙子,当得如何?”

    “张家的,瞧见这大宋军马威风没有?女真骚鞑子,吹到天上去,现在还不是得缩到乌龟壳子里面?俺们算是有了出路,现在俺们家主,都有了大宋官身!你们也好好思量思量,来日破堡的时候,早点丢了兵刃,省得老爷费气力!”

    城墙上面但凡是张家的新附军,都没精打采。只要是身边没有女真兵马或者名义上董大郎麾下的常胜军在监视,都偷偷朝着寨墙下愁眉苦脸的拱手行礼。副自己没了办法,只有听天由命,到时候请大家手下留情的样子。

    每看到寨墙上这般作态次,长围左近的民夫辅兵就猛的哄笑场。寨墙上面那些带着皮帽,矮壮结实,往日里面听到名字就丧胆的女真兵马,现在看起来,也不如何可怕了。

    民夫辅兵们士气鼎盛如此,这些北上的重骑步卒,都是没怎么捞着仗打的。瞧着胜捷军这般威风,都是眼热。跟着萧言,大家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就永远不会打败仗般。个个士气也同样鼎盛到了极点。列队步卒们,不时也跟着那些民夫辅兵哄笑,大家目光,不自觉的总是转向个土堆高处,蹲在那里的披甲身影,人人都是目光热切。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将令,将这个鸟张家堡寨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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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在土堆上面的高大身影,自然就是韩世忠,他嘴里叼着根草棍,身上没披甲,看起来就像个督工的工头,只是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张家堡寨,也不知道在转着什么样的心思。

    在土堆下面,有寥寥的几名亲卫,牵着马在那里低声谈笑。当韩世忠的亲卫,是最轻松的事情,谁不知道韩世忠骁勇。在岳飞没有冒出来之前,西军出身的,都暗自评价,这泼韩五的厮杀本事,只怕能在西军当中排到前三。要不是实在太过惫懒,行事也过于不检点些,早就升了上去。不会在这个萧言突然出现之后,才在他麾下扶摇直上。

    天底下,只怕没有少人能在他身手底下讨了好去,他身边亲卫对他安全也放心得很。

    围城开始,韩世忠切布置,都是中规中矩,也没下少特别的将令出来,倒是从昨天开始,就在这长围壕沟的土墙上面发呆,晚上回去吃饭睡觉,白天过来继续发呆,谁也不知道,这泼韩五到底在想些什么。

    亲卫们正低声谈笑间,就看见几个白梃兵的军将,大步朝这里走来。韩世忠麾下,这些白梃兵军将自然是排在第等的,没有胜捷军的争锋,那些神武常胜军军将们自然在他们面前避道。和韩世忠商议军情的,半都是这些白梃兵老西军的军将们,神武常胜军等闲不往韩世忠面前凑,只是奉命唯谨而已。

    看这几个军将,亲卫们就知道他们是带领白梃兵重骑巡视完毕,正好下值。这些老西军的将领,这几天容色也都有点古怪,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神武常胜军上下只是埋头听令大不样。

    这些将领古怪,亲卫们自然没有掺合进去的份儿。当下都含笑行礼,让开通路,让那些军将们过去。

    这些白梃兵军将,都是在西军日子当中长远了,功勋累累。此次调归萧言麾下,是童贯亲下钧谕,大家无什么说得。而且白沟河战,白梃兵以大宋西军最为精锐之名,损折数百骑,也憋着股劲要将这颜面找回来。为了白梃兵在萧言麾下能调遣如意,和萧言算是有交情的将白梃兵原来的军都指挥使,泾源军第七将杨忠留了下来。只留下六个马军指挥使各领指挥,在萧言麾下听令。萧言将白梃兵交给了韩世忠,韩世忠虽然官职升得飞快,现在差遣不过只是个都虞侯使,放在往日白梃兵中,这个差遣也只是都指挥使的副手。身上的职官官阶是不高,比起些白梃兵中指挥使还要低。

    打女真鞑子,这些白梃兵军将没有什么意见,路北上,也憋着劲要寻回颜面。对萧言向算是服从。但是他们毕竟是西军当中宿将,沉浮这么些年了,萧言如何处境,大家岂能不知道?

    几个军将在韩世忠所在土堆下面对望样,互相推让了番。最后还是个资格最老的指挥使叫陈义的了出来,领着大家朝着韩世忠背影行礼:“韩都虞侯,俺们巡视北面回来,却有些话,想和韩都虞侯说说…………”

    韩世忠身形动,缓缓了起来,转身过来,毫不在意的就背对着寨墙。嘴里还叼着那根草棍,笑骂道:“乔什么模样,俺这都虞侯使,还不知道做得长远否。打完女真鞑子,收拾完燕京城,这白梃兵岂是俺能统辖得了的,到时候大家还不是分道扬镳。和俺这么客气,谁不知道俺老韩腰里没铜,只有屁股的债…………没得好处!”

    陈义眉毛动,知道这是话头。当下笑道:“该什么差遣,就行什么样的事情。俺们弟兄,岂能不服从韩都虞侯调遣?本朝自有阶级法,俺们可不敢违背!韩都虞侯,俺们还是下来说话,虽然鞑子被围气弱,俺们上来簇拥在都虞侯旁边,也是太过惹眼,招来几箭,不是耍处。”

    韩世忠眉毛挑:“白梃兵名动天下,难道还怕冷箭不成?”

    这些白梃兵的指挥使们也都是心高气傲,胆大包天的人物。如何受得了韩世忠这么句话激。几人对望眼,都大步走上了高处,簇拥在韩世忠身边。他们领兵日久,自然有将领气度,在那里,果然是相当惹眼。

    厮杀的武人,就是爽快许。陈义稍稍沉吟了下,直直的看着韩世忠,慨然道:“韩都虞侯,你也是俺们西军出身,什么话,都不必瞒你…………俺们看来,萧宣赞就算打赢了鞑子,如果不及时赶返燕京,去争夺复燕头功的话,这前景,只怕好不了!俺们算是对得起萧宣赞了,他要调俺们向哪儿,俺们就听命行事。厮杀起来,也没有半分退后处。可是眼前,萧宣赞虽然摆出了副想又鞑子出来,速战速决底定边地局面的架势,这鞑子,可能诱得出来?如果鞑子就是不出来,等待援军到来,和俺们在这里相持,这场战事,到底要打到几时?”

    韩世忠斜着眼睛看着他们,突然笑:“你们有什么打算,说就是了,俺韩五可是卖友之人?入了我耳,就再无旁人听得。爽爽快快的罢!”

    陈义也是笑:“俺们自然信得过韩都虞侯你…………牛皋牛指挥使,已经接替俺们去巡视了。现在就俺们这些西军出身之人,俺们几个私下也商议了。打鞑子,俺们没有二话。就算脑袋掉了,也不过就是碗大个疤瘌。可是如果萧宣赞计策不成,鞑子援军到来,这里战事,俺们也不想打下去了!你也知道,现在俺们西军几位老相公处境相当不利,刘延庆这个背出俺们西军的人,现在眼看就要得了彩头。他要是全吞复燕大功,俺们西军几位老相公将怎么办?白梃兵是西军养育出来的菁华,这个时候,自然要为西军着想!”

    迎着韩世忠冰冷的目光,陈义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他身后几个指挥使都将头朝旁转开,个个少有点尴尬。

    “…………俺们议定,就在这里再耽搁两日,要是鞑子还不出来。俺们就…………就回返燕京,听西军几位老相公调遣去了…………反正现在萧宣赞也有檀州做为依托,还有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在,还有那么燕地豪强投靠,据守檀州,和这些女真鞑子相持,也是做得到的…………非是俺们不从军令。萧宣赞贸然北上,就已经违背了童宣抚的钧令!俺们也算是尽到心力,跟着萧宣赞走这么趟,对得起他了…………现在是西军的大局要紧!”

    陈义讷讷的说完,就算他是大家公推出来的头儿,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神色尴尬到了万分,目光转开,就是不敢迎着韩世忠逼人的目光。

    韩世忠凝视他们半晌,突然淡淡笑:“俺是粗人泼货,这都虞侯使的鸟位,也不过是现在才提拔起来,不值文。不过俺整日和弟兄们厮混,倒是知道西军弟兄们如何所想,你们要不要听听?”

    陈义他们默然点头。

    韩世忠咧着嘴笑着,只是笑意当中嘲讽的成分:“西军几位老相公,位高权重。在陕西诸路,当真是威风了得,几代下来,经营出如许基业…………可是现在怎么还被折腾到如此地步?无非就是朝中大臣,从来拿俺们武臣不当人子,整日里最的就是提防戒备,所以宁用刘延庆这厮,也要将俺们西军拆得七零八落。几位老相公,又有什么还手之力了?刘延庆这厮,在白沟河惨败的是他,但是现在统领全军,攻拔燕京的还是他!白梃兵回去加于老相公们麾下,就能将这个局势扳回来了?”

    他脸上讥讽笑意越来越浓:“俺们当大头兵的,就指望上面将帅同心。打胜仗,保存点弟兄们的性命。几位老相公,不仅未曾将这局势扳回来。还反而因为要对付那刘延庆,在背后拆台,俺们西军弟兄,白白死了少!当日白梃兵在白沟河冲阵,除了你们白梃兵之外,有哪位相公,给你们冲阵大军派了支援军否?他们恨不得看着刘延庆场惨败接着场惨败!这等自身难保的老相公们,跟着他们作甚!”

    几个都指挥使人人动容,虽然知道韩世忠所说未必是假。但是他们和西军已经早就是体,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刺耳。

    韩世忠却不管他们的感受,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带兵打仗,其实道理又不复杂。上下同心者胜之,俺们大头兵也都明白!老相公加上刘延庆他们现在心思八分在对付自家人上面,两分才在对敌上面,这样要是能打个大胜仗,扳回局势,才是梦话!俺料着,就算兵进燕京,也还是个败字!”

    做为青史留名的代名将,自然是有天赋在的。这个旁人嫉妒不来。韩世忠在西军当中始终不得出头,沦落下僚。但是此刻他侃侃而谈,眼前战事进展如何,至少已经给他说了个七八分出来,自信之处,仿佛天生就应该领雄师十万,横行天下的!

    韩世忠的声音已经渐渐放大,张开双臂:“萧宣赞路行来,俺大半看在眼中。当日领几百骑北渡白沟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场面?无非他就是在踏实打仗!现今局势,刘延庆不成了,老相公们不成了,就等着萧宣赞带领俺们来建最后大功。扫平了这里的女真鞑子,俺们再回头将燕京抢下来,立下泼天也似功劳。要为西军尽力,还不如就在这里卖力厮杀!俺就是确信,这萧宣赞走到此处了,就不会这样倒下!”

    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韩世忠,陈义颤声问道:“韩……韩都虞侯,你就这么信得过萧宣赞?”

    韩世忠还未曾说话,寨墙之上,突然嗖的声破空劲响。却是寨墙上值守的女真甲士,看见这里惹眼。这些女真甲士早就给围得郁闷了,偏偏又银可术严令不许出战。瞧见仿佛几位将领模样的在长围高处土堆上,当即名挽得强弓的善射之士,朝着身形最为高大的韩世忠支冷箭就射了过来!

    羽箭来得极快,在陈义他们眼中,似乎还看清了女真惯用羽箭那长长的箭镞反射的寒光。韩世忠却只是微微侧身,就已经让了过去,羽箭从他身边掠过。间不容发之际,韩世忠已经伸手,把就捉住了羽箭尾羽!

    他嘿了声:“俺在这里说话,女真鞑子偏偏生厌!”他举起羽箭,朝着寨墙方向,轻轻用力,就啪嚓的折成两截,轻蔑的扔在地上。土堆上面这幕,下面成千上万的民夫辅兵都看见了,连同值守的步卒骑军,突然不约而同的都朝着韩世忠这里欢呼!

    欢呼声音如雷响起,寨墙之上,不论是女真兵马,还是新附军的人马,人人气沮,那名能将羽箭射进长围之内的女真善射之士已经将弓又挽了起来,在这如雷欢呼声中,知道再射也是自找没趣,不自觉的又将弓低低垂了下来。

    看到那女真鞑子认输,这欢呼之声,又高上了三分!

    韩世忠转过身来,看着陈义他们,眼神当中略略有点狂热,张开双臂:“俺早就赌上了,萧宣赞赌得大!男儿世,如此英雄事业,不可思议的奇迹,你们怎么不敢跟着赌?反正你们回去,也未必能对老相公有所助益。不如就在这里,追随萧宣赞击败女真鞑子,回师夺下燕京,立下不世功勋,说不定到了最后,还要萧宣赞来稳固西军地位,拉老相公们把!”

    说完这句话,韩世忠就大步走下土堆。陈义他们,紧紧的跟在韩世忠身后,犹自追问了句:“萧宣赞会帮俺们西军?”

    韩世忠回头笑骂:“在萧宣赞麾下死战的,不都是西军精锐?你们却没看见,萧宣赞已经和刘延庆破脸了么?他还违背了童宣抚的钧谕,难道再回头和刘延庆厮混在处?”

    几个白梃兵指挥使眼前亮,紧紧跟上韩世忠,陈义咬牙道:“那就给萧宣赞卖命到底了!这等英雄人物,俺们原来也舍不得亲离,在萧宣赞麾下听令,本来就叫个痛快!这场战事,俺们跟着萧宣赞打到底了!”

    说了这句话,他却又忍不住双手合十,喃喃祷告:“但愿鞑子上当,早日出城决,俺们还赶得及南下!”

    韩世忠回头,冷冷笑,露出狰狞白牙:“俺老韩嗅觉灵得很,这帮鞑子末日,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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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家堡寨北面,燕山之间的草深林秘密处。大队胜捷军轻骑,正在林中小憩。

    有的在刷马喂马,有的就将马上干粮袋取下来,枕着睡觉。阳光透过树木枝叶洒下来,林中处处都是斑驳的光点浮动,伴随着低低的马嘶人声,反而显得加倍的安静。

    岳飞所领的胜捷军轻骑主力,就隐藏在这里。离开张家堡寨,已经有二十里的距离。

    岳飞这个时候也已经卸了盔甲,坐在块大石上面。身上战袍也脱了下来,露出结实上身。亲卫们将他身上布条层层解下来,再换伤药,缠上新的布袋。

    他连番血战,最后冒死突围,身上伤痕累累,看得人触目惊心,现在也远未全好。可他身躯仍然如同钢打铁铸般,脸上半点在意自己伤势的神色都没有。

    几个胜捷军的指挥使围着岳飞,都看着他身大小伤疤。个胜捷军指挥使笑道:“这等伤势,俺们摊着,十个人躺倒五对半,能在榻上哼哼三个月。岳都虞侯却好似铁打的般!”

    岳飞淡淡笑,却没有说话。几个胜捷军指挥使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林子外面传来马蹄声响,沿途都有胜捷军甲士起身招呼,却是派出去的哨探回来了。

    这队哨探,领头的也是个指挥使,从马上翻身下来,将头顶貂帽摘下放在手里摆弄,大步的就朝这里走过来,等到了近前,才咧嘴摇头:“还是寻不着鞑子主力踪迹,最摸到点湿的马粪,这些鞑子,在野外就跟在家也似,滑溜得很,想躲着俺们,就再也寻觅不到他们…………”

    岳飞沉吟点头,问道:“张家主堡那里局势如何?”

    那指挥使还是摇头:“远远的瞻看了眼,没敢靠近。生怕这些鞑子们发现俺们胜捷军轻骑离他们其实不是甚远…………俺们的小队游骑朝北去了五十里,到处大张旗鼓的寻觅鞑子踪迹,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他们…………张家主堡那里,上万人围了三面,长围挖得是热火朝天,北面空着,鞑子连出来骚扰都没有动作,整个张家主堡里面跟堆死人也似…………俺瞧着,宣赞这个诱敌之计,自领孤立中军吸引鞑子主力来找他麻烦,白梃兵重骑尾追在后劫杀,俺们胜捷军除了拦阻在外鞑子主力之外,还有趁虚混城的任务…………现在看来,鞑子就是不上当!俺们得在这里和鞑子长久死战了…………”

    他夸张的舒缓了下筋骨,苦笑道:“燕京大功,俺们看来是没份喽!”

    岳飞目光闪,想说什么,但是他是个深沉人,却沉吟不语。那指挥使却颇为惫懒,看着岳飞神色笑道:“岳都虞侯,你是不是想问,要是在这里旷日持久下去,俺们是不是就要跳离萧宣赞这条破船,回燕京夺俺们那份功劳去?”

    他缓缓摇头,咧嘴笑道:“俺们胜捷军,向来犒赏都是双份。比起那些西军弟兄七折八扣的可不样。都是先尽着俺们。就算拿下燕京,也不到哪里去。武职迁转,胜捷军的报上去,三衙尽先交兵部,从来没打过回票,俺们也不稀罕指着燕京升官…………胜捷军只给好汉子,大英雄卖命!萧宣赞带着俺们挣下了如此荣耀,俺们怎么会离萧宣赞而去?这个时候,谁想躲开,谁没卵子!”

    他这么说,所有胜捷军同僚都是点头。

    饶是岳飞,这个时候也感激的笑。微微点头,向麾下这些指挥使示意。

    那说话的指挥使却大大的叹了口气:“俺们是担心萧宣赞啊!擅自北上,反正俺们是听令的,又斩了那么鞑子首级,又是童宣抚亲军身份。俺们怎么也是有功无过,可萧宣赞路都是苦战出来,没有萧宣赞,大宋北伐全军,现在还入娘的在白沟河南!女真鞑子突然南下,所有人都装没看见,只有岳都虞侯你们率先死守,萧宣赞丢了大好功绩前来援应,和鞑子死战,萧宣赞还在了俺们队列当中!要是这里旷日持久下去,不能赶回燕京,到时候萧宣赞该如何是好?卖力的没个好场,打败仗的倒是高官厚禄,这个直娘贼的大宋,到底是怎么了!”

    岳飞目光如电,举头看天:“天日昭昭!这老天爷,绝不会屈了心为国之士。萧宣赞在坚持,俺们也要效死力!要不然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萧宣赞已经带着俺们,创造了个又个奇迹,此时此刻,俺们就只有相信他!俺们只要相信,萧宣赞是常胜不败,这就已经足够!激战至此,俺们大宋武臣,已经问心无愧,萧宣赞也问心无愧!男儿至此,夫复何求?”

    他了起来,朝着胜捷军的这些指挥使们郑重行礼:“但求诸位,为萧宣赞死战这场,俺总相信,在萧宣赞手中,总有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

    几个胜捷军指挥使都肃然起立,拱手抱拳还礼:“俺们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